第23章
23
【祁衍，為什麽人在遇到喜歡的人的時候，會變得不勇敢？】
——顏淺的暗戀日記
“但是，顏淺，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是個渣男。”
“因為，我好像，從來沒愛過。”
忽然下起雨來，冰涼的雨絲飄落在臉上，帶一點浸骨涼意。
電話裏，祁衍無情地說着一些在她聽來不太能理解的話。
她想反駁些什麽：“但是……”
他大概不想再聽她問這些不願意想的問題，搶先打斷她的話：“我只佩服她勇敢。”
雨好像漸漸落大了，顏淺擡頭望了眼，躲到陽臺的石梁下。
太冷了，她的嘴和牙齒都在顫抖，努力吸了口氣，抿了抿唇緩緩呼出，最後丢下一句：“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她幹脆利落地挂了他的電話，逃似的往宿舍裏跑。
從沒想過，他不愛何蒹葭，也會願意跟她在一起。
還是說，只是因為吵了架，所以在這裏說一些氣話。
但無論是哪一種，她都覺得，他不應該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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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大概從來也沒想過，自己默默喜歡他這麽久，卻一直缺乏和他告白的自信和勇氣。
他說，他唯一佩服何蒹葭的，是她的勇敢。
如果自己當初也那麽勇敢，他就會和自己在一起了嗎？哪怕不愛。
但是不愛的話，在一起又有什麽意義？
顏淺覺得迷茫，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悄然崩塌。
但她不懂，也不敢想，更不敢再繼續和他打這通電話。
師大的女生比男生多幾成，連學校裏的一草一木都透露出幾分溫柔。
雖然冬天很冷，天也總是灰蒙蒙的，但走在校園裏，總感覺處處都透露出浪漫。
浪漫的，是球場上籃球落地的聲音，是路燈下拉長的倒影，是圖書館周圍水池裏的金魚，是輪滑社如風的穿行。
顏淺置身其中，早出晚歸，社團活動、學生會活動、班集體活動、日常上課、課餘時間在圖書館裏學習。
她忙碌得像是一個陀螺，不能随心所欲，只能被安排着不停旋轉，去往不同的地方。
浪漫？
她只有在晚上回宿舍時，看見昏黃路燈光影下攜手同行的情侶時感觸頗深。
但一想到，上次祁衍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她總疑心，世上本沒有真心。
看似親密依偎着的情侶，也許只是在天冷的時候虛情假意地湊合在一起取暖。
宿舍樓下，別人在夜色裏吻得難分難舍，她又從心底裏生出幾分羞愧——
竟因為祁衍對別人的感情也産生不信任，她真的腦子有點問題。
回到宿舍收拾完畢，她窩在床上看電腦。
右下角的時間顯示，2012年12月29日，周六，22：08.
本來今天應該休息的，但因為元旦假期調休了，所以還上了半天課。
晚上去圖書館，還不到九點，管理員就一層樓一層樓地開始趕人，說放假圖書館的閉館時間也要提前。
她早早回來，一切收拾完畢，難得清閑，卻又生出幾分無所事事的煩躁感。
電腦放着前兩天喜歡上的一首發行于1995年的老歌，從前也聽過，但真正喜歡上卻是在前兩天校園十佳歌手的決賽上。
決賽開場秀，先是一段熱舞，緊接着是上一屆校園十佳歌手大賽的冠軍登臺唱這首《聽說愛情回來過》。
恰好是顏淺她們系一位大四的學長，這學期在校外實習，作為學校的特邀嘉賓回來演唱。
學長高高的個子，穿一件黑色夾克，戴一副理工男喜歡的眼鏡。
室內暖氣太足，他的夾克前襟拉鏈是敞開的，在前奏時安靜地立在半明半暗的舞臺上。
那時有認識的人在旁邊激動地小聲尖叫：“啊！是馮學長！他和他女朋友以前超級相愛的！可惜後來不知道怎麽分手了嗚嗚嗚……”
“太好聽了太好聽了！聽他的聲音裏好像都還帶着難過，好深情好感人，太用心了吧！”
“就是啊！明明不是特別帥，但舞臺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他唱着情歌的樣子，真的帥爆了好嗎！”
那時顏淺一邊聽着歌，一邊聽着旁邊的人說話，忍不住想：啊？是嗎？很相愛，最後卻分開了？為什麽？
她看向舞臺，學長深情演繹着這首老歌，他磁性的嗓音唱着：“對你的聲音你的影你的手，我發誓說我沒有忘記過。”
他的嗓音裏帶一點情到濃處的沙啞哽咽，繼續唱下一句：“而關于你選擇了現在的他，我只能說我有些難過，也曾真心真意地等過。”
伴奏裏好像有鼓點的聲音，每一下都恰好踩在顏淺的心跳上，讓人有點想哭。
她在那首歌裏想起祁衍，也在想起祁衍的瞬間愛上這首歌。
有室友在打電話，顏淺摸過耳機戴上，恰好電腦登錄着的q.q響起來。
是何蒹葭的頭像，在右下角一閃一閃的。
顏淺點開來看，何蒹葭發來的消息是：【祁衍跟我吵架了。】
又馬上發來一條：【他不想理我了，怎麽辦？你能幫我勸勸嗎？】
顏淺看着這兩條消息有些懵。
她從始至終都不理解，何蒹葭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可以參與并且影響他們的感情。
難道就因為自己從前跟祁衍是同桌？
還是她從哪裏看出來，自己喜歡祁衍，而祁衍也同時很離譜地對自己有意思？
或者是，戀愛中的女生，就是這麽疑神疑鬼，沒有安全感？
她其實很想回她：【抱歉，幫不了你，因為我們也吵架了。】
但她打字到一半，猶豫了下，全都删掉，重新回她：【我們很久沒聯系了。】
發過去後，何蒹葭沒有立即回複，她就看着聊天窗發呆。
确實很久了吧？
上一次，還是21號呢，這都29號了。
過了會兒，何蒹葭回她：【他不理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找他的男生朋友，我不好意思，只有找你了。】
顏淺看着這句話，開始很認真地回想，祁衍只有自己一個女生朋友嗎？
如果換作是之前，她也就順手幫一下。
但是現在，她确實跟祁衍鬧了矛盾，而祁衍也從那通電話後就沒再跟她聯系。
她怎麽幫？
總不至于，為了何蒹葭主動厚着臉皮去找祁衍吧？
q.q提示音再次響了下，顏淺低頭看，卻不是何蒹葭。
右下角，祁衍的頭像閃了起來。
難道也是來自己傾訴煩惱的？
她好奇地點開，入目只有四個大字：【我分手了。】
顏淺看得呼吸一窒。
分、分手了？
她倒回去看何蒹葭給她發的消息，明明，明明就只是吵架了而已啊？
一時之間，顏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幹脆裝瞎，誰也不理。
祁衍接着給她發：
【畢業聚會那天晚上她和我表白，KTV包間裏燈光很暗，但她的眼裏很亮，含着晶瑩的淚，我是要拒絕的。】
【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她眼睛一眨，就要哭。】
【我見過她媽媽，說她身體不好，天生多愁，憂慮養病，那天那麽多人看着，我怕她會哭得暈過去。】
【我以為感情這種事也有緩兵之計，就笑着說自己開玩笑的，點頭答應跟她在一起。】
【那天晚上聚會散場，她像往常等我放學一樣等我一起走，我和她解釋，只是為了在大家面前照顧她的情緒才答應。】
【我和她坦白，我不喜歡她，只當她是朋友，是同學。】
【我也說，她可以跟大家宣稱是她甩了我，只要她願意，可以随便怎麽诋毀我。】
【但是她都不願意，叫我試試培養感情，我拒絕了。她媽媽第二天打電話給我，說她生病，茶飯不思，要見我。】
【是我那天晚上誤以為感情這種東西也有緩兵之計答應了她，所以她要當真，也是我自作自受。】
【這半年，我明白我不愛她，以後也不會。】
【就像那天你說，只要我想着她不開心我也會難過，我想要她開心想要她笑，我就會知道怎麽哄她。】
【但我認真地想了想，我對她沒有那樣的感覺。】
【我的确怕她因為我難過，但那只是因為我愧疚，就算我哄她，也是想讓自己負罪感少一點。】
【我不想再浪費她的感情，所以我提了分手。】
【也許所有人都想罵我渣男，但我只覺得解脫。】
顏淺看着他發來的滿屏的消息，終于忍不住問：【你就一點也不難過嗎？】
他回到：【只有愧疚。】
【如果我一開始就拒絕她，也許她現在已經忘記喜歡我，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
顏淺看着這句話有些出神。
真的會嗎？
真的會因為被他拒絕就會慢慢忘記他，放棄喜歡他？
到底是從未擁有過更遺憾，還是擁有後再失去更難過呢？
她沒體會過後者，也就不懂，只回到：【但你一開始沒拒絕，現在再分手，比一開始就拒絕還要殘忍。】
他說：【我知道，但她繼續跟我在一起就會幸福嗎？或者，還有更好的辦法讓她不難過的同時也得到幸福嗎？】
【顏淺，感情的事，沒辦法勉強。】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不是我委曲求全就可以諸事圓滿的。】
【她現在難過、恨我，等她遇到兩情相悅的人得到幸福，回想起我，只會覺得我也不過如此。】
【人生苦短，所以人人都應當盡量和兩情相悅的人一起度過。】
【而與她兩情相悅的那個人，不會是我。】
顏淺看得愣在那裏：難道祁衍已經将感情這種東西看通透了嗎？
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麽你要和我說這些？】
他沒有很快回複。
過了會兒，顯示他正在輸入。
顏淺等了大約兩分鐘，他發來一句話：
【我說了她根本聽不進去，你是女生，你幫我勸勸，這事兒我不方便找別人幫忙。】
原來只是因為要找她幫忙勸勸何蒹葭。
顏淺覺得好笑，何蒹葭找她幫忙勸祁衍和好，祁衍卻找她幫忙勸何蒹葭放棄。
這樣的兩件事，他們倆居然同時找到了她。
難道自己看上去很像那種喜歡說教的人？
顏淺果斷地拒絕：【我最近有點忙，你自己去開解吧，睡了。】
又返回跟何蒹葭的聊天頁面回她：【對不起，我想感情這種事還是你們自己解決比較好，最近有點忙，沒辦法幫你。】
他們之間的感情，無論結局是好是壞，她都不想扯上一點關系。
在一起就祝他們金玉良緣百年好合，分手就祝他們各自為王再遇良人。
祁衍沒勉強她，回了句好。
何蒹葭則一直都沒回複她，直到第二天早上，顏淺才看見她回了句：【不用了，謝謝你。】
元旦前夜，顏淺接到祁衍的電話。
他不提何蒹葭，隔着電話對她說：“顏淺，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她愣了下，回他：“謝謝，你也是。”
他好像只是特意打電話祝她平安，等她回複後，很快就挂了電話。
2月中旬才是除夕，所以寒假放假晚，期末考試自然也就不會太早開始。
每個系院的期末考試時間安排不一致，顏淺她們的期末考試定在1月15日開始，到1月26日結束，然後開始放寒假。
書法協會在期末考試前組織了一場省城周邊游，主題是感受自然山水，融合進書法裏面。
時間定在2013年1月12日，周六，為期兩天一夜，周日下午返校。
1月11日這天中午，吃過午飯書法協會就開了一場例會叮囑大家出游注意事項。
會議結束，顏淺看了眼時間，兩點整。
她下午還有兩節課，從兩點半開始上到四點十分。
時間有點尴尬，她沒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有點犯困，趴在桌上睡覺。
漸漸地，教室裏來了人，變得熱鬧起來。
她醒來看了眼時間，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手指一滑，點進q.q空間裏發動态抱怨：
【逸夫樓A棟509這間教室真是再也不想來了，每周五下午別人都放假了我們還要在這裏上兩節課！困orz……】
發完動态，手機一收，上課鈴跟着響起。
臨近放假的兩節課，大家都不太能夠專心。
好在是開卷考的科目，老師也比較随性，照着ppt念了會兒，叫大家拿出課本勾畫重點。
一說到畫重點，大家馬上清醒，變得無比認真。
下課鈴響起，重點畫了大半，書也因為折疊了角而變得厚實。
第二節課老師把剩下的重點給大家勾畫完以後，說給大家放電影。
是一部老電影，浪漫的愛情片，只選了最讓人心動的幾個片段。
顏淺看得認真，手機在兜裏震動，她掏出來看。
【你們平常上課這麽好玩的嗎？】
【真幸福，不像我們起早摸黑訓練，啧。】
她愣住，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握緊手機，心跳突然變快。
有個讓人心動的大膽猜想突然從腦子裏冒出來。
顏淺咽了咽嗓子，屏住呼吸，又猛地松懈，捂着胸口喘氣。
【看見消息了，為什麽不回我，嗯？】
【不得不說，不愧是師大，美女如雲呢。】
手機裏又彈出兩條消息，顏淺低頭看，強迫着自己忽視，卻很本做不到。
她深呼吸一口氣，轉過頭去，在教室裏尋找那個不可能出現的身影。
逸夫樓A棟509教室的最後一排，靠近後門的座位。
只在夢裏出現的祁衍，隔着滿教室的人群，與她遙遙相望。
這是時隔半年後，他們第一次相見。
“對你的聲音你的影你的手，我發誓說我沒有忘記過。”
“而關于你選擇了……真意地等過。”
這兩句歌詞出自《聽說愛情回來過》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來自佛經裏對于人生七苦的總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