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他大概也喜歡我,在我每一個誤會的瞬間。】
——顏淺的暗戀日記
這天的雨一直沒停,徐執函打電話給顏淺,說活動暫時取消,後面再看搞個別的什麽活動。
顏淺說好,剛挂斷電話,何蒹葭說她快要到了。
“好,我們過來接你。”
顏淺挂斷電話,祁衍靠在臺球桌邊看她,手裏拿着一顆臺球把玩,有心事的樣子。
“走吧,她要到了。”顏淺努力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面帶笑意,苦澀深藏。
祁衍點頭:“嗯。”
下電梯,倆人一路無話,像是湊巧遇見的陌生人。
顏淺內心很複雜,一面想珍惜獨處的時間和他說說話,一面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出了電梯,冬日寒風從商廈的過道裏吹來,一直在空調房裏泡着,冷不防被這麽一吹,她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氣,把大衣裹緊了。
“冷啊?”一直沉默的祁衍開了口,默默往她側前方挪了些,擋住些寒風,“這麽冷的天,你裏面穿裙子,不凍你凍誰。”
“我樂意。”顏淺跟他頂嘴,尴尬得差點臉紅。
自己特意打扮過,卻被他這樣說,怎麽想都覺得自己自作多情,腦子有問題。
“也不能只圖漂亮吧?”他還不閉嘴,嘚吧嘚吧地念叨,“雖然确實很漂亮,但感冒了怎麽辦,不是找罪受?”
Advertisement
顏淺嘴皮動了動,竟無話可說。
都誇她漂亮了,她還不開心什麽。
何蒹葭坐的公交車過來,許久不見,她更漂亮溫柔有氣質,就算還拖着個行李箱,也絲毫不顯得狼狽。
“顏淺!”她先到,等在那裏,見到顏淺就笑着沖她招手,“這裏這裏!”
冷風吹拂着她的長發,将頭發吹得淩亂,她伸手将頭發別到耳後,淡定優雅,從容不迫,氣質盡顯。
顏淺遠遠看着,不免懷疑,像何蒹葭這樣,漂亮溫柔有氣質,還很勇敢的女孩子,真的有男生會不喜歡嗎?
這樣勇敢有自信又優秀,自己好像一輩子都做不到。
顏淺掩下情緒,嘴角微微翹起,也像她一樣笑着和她打招呼,甚至朝她小跑過去。
“你們放假好早啊,羨慕死了!”顏淺說着要去幫她拿行李箱。
何蒹葭笑了笑,将行李箱推給祁衍:“讓他拿就好了,大老爺們兒不幹這個,讓你一個女生拿幹嘛?”
又轉頭笑瞪着祁衍:“喂,招呼都不打一個?行李箱也不會主動幫忙拿的?”
祁衍眉頭皺了下又舒展開,點頭:“我來。”
何蒹葭解放了雙手,親昵地挽着顏淺往前走,看着很開心的樣子:“你看他,還不情不願的,真是……”
顏淺應和:“就是,一點都不紳士。”
心裏卻在想,以前何蒹葭面對祁衍的時候都是很害羞的,現在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是因為暑假那幾個月談戀愛,熟悉了,放得開,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她忍不住聯想着暑假祁衍跟何蒹葭會做的事,跟何蒹葭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
雨下得小了,她跟何蒹葭共撐一把單人傘,雖然淋濕了一點肩膀,但沒太問題。
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來早上天蒙蒙亮時那場大雨,她跟祁衍共撐一把傘。
那麽大的雨,她未淋濕分毫,而他卻淋濕了大半肩膀後背。
顏淺想着,忍不住偷看一眼拖着行李箱獨自走在前面的祁衍。
在臺球室那會兒,她拿着他脫下的大衣去拜托老板幫忙烘幹,老板也很好,答應試試。
走的時候才去拿的,摸着還有點濕,也不知道這樣穿着會不會感冒?
到了商廈下面,顏淺提議:“先去酒店把東西放了吧,然後再想想去哪兒玩。”
何蒹葭笑着答應:“好啊。”
顏淺看了眼祁衍,祁衍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似乎對這件事不太關心。
她想了想,問到:“祁衍住在商廈新開的那家君越酒店,你要不要也住那裏?”
本以為,祁衍已經跟何蒹葭分了手才過來的。現在何蒹葭也過來,她就不太清楚他們現在什麽狀況。
“好啊。”何蒹葭說。
祁衍倒也沒說別的話,幫忙拖着行李上去辦酒店入住手續。
顏淺說要去趟洗手間,何蒹葭說好,她正好去房間放東西。
酒店也有公共洗手間,顏淺進去找了個隔間,猶豫了會兒,給徐執函打電話,問他今天有沒有空出來玩。
“都是校友,我的同班同學,但我對玩不太擅長,怕讓他們玩得不盡興,如果你出來的話,費用我出。”
上了大學後,顏淺的生活費比以前多,加上一些自己的小金庫,學校食堂消費比中學低一半,她着實可以負擔徐執函出來玩的費用。
叫他出來,是因為他從來不會冷場,而她一個人可能會讓場面變得很尴尬。
徐執函笑着問:“在哪兒?”
“商廈A1門口。”
“等着,馬上到。”說着頓了頓,“但你要替我出錢的話,我就不來了啊。”
顏淺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讓你……”
“我不來了?”
顏淺立即答應:“好,我不出。”
徐執函輕笑:“馬上到。”
從洗手間出來,只有祁衍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看手機。
顏淺走過去,看他還穿着那件濕的黑色大衣,忍不住問:“你不換件衣服嗎?”
祁衍擡頭看她,把手機收了,應到:“換什麽,這件挺好的。”
“但是……”
顏淺還想再說些什麽,看見何蒹葭提着小包出來,只好閉嘴。
一起乘電梯下去,何蒹葭親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好像好姐妹一樣親密自然。
“我們先想想去哪裏玩吧?顏淺,你在這裏讀書,知不知道哪裏好玩?”
顏淺笑道:“我不太清楚,不過我叫了個朋友過來帶我們去玩,他應該很了解。”
“是嗎?男生女生啊?”何蒹葭語氣裏帶幾分好奇暧昧,“師大帥哥多不多?”
顏淺一擡頭,對上祁衍的視線,但他卻立即轉了過去,看着電梯間的牆面。
她壓下心頭怪異,應到:“師大男生就不多,就算全是帥哥,也不多呀。”
正說着,電梯到了樓下,顏淺帶他們往A1門口走,“他應該到了。”
徐執函剛到,撐着一把黑色大傘從雨幕裏走來,個子高高,眉目清秀,擡眼帶幾分笑意,揚聲喊:“顏淺!”
一時間,三個人都朝着他看過去。
他竟也穿了件黑色的外套,不過不是大衣,是薄款羽絨服,襯得他肩寬,脊背挺拔。
何蒹葭低聲笑着:“哇,有點帥,該不會是你的追求者,還是男朋友?”
顏淺臉上一熱,忍着不去看祁衍的反應,小聲否認:“只是朋友,和我們一個高中,他22班的,人很好,我請他出來帶我們玩。”
何蒹葭似信非信地點點頭:“這樣哦?”
顏淺沒再應聲,快步走過去迎徐執函,有些歉意:“不好意思,下雨天還讓你跑出來。”
“你跟我客氣什麽。”徐執函毫不介意地笑笑,一點都不見外的樣子。
他又看向祁衍跟何蒹葭:“兩位都是校友?好巧,今天就讓我和顏淺帶你們玩吧。”
我和顏淺,你們。
無形之中,好像将四個人劃分成了兩派。
顏淺很想知道祁衍現在什麽反應,但她不敢亂看,只好裝作什麽事都沒有似的說說笑笑。
幾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紹,徐執函帶他們去店裏玩狼人殺。
到中午時,雨停了,忽然出了太陽。
在店內等午飯,徐執函看看天,笑道:“下午看來不會下雨了。”
顏淺忽然想到協會的活動,沒忍住問:“協會的活動怎麽辦?”
“沒關系,往後挪一下就行,還是陪朋友玩比較重要。”
顏淺放心了,點點頭說好。
她偷偷地觀察着祁衍。
不知為什麽,祁衍今天自從何蒹葭到了後異常沉默,好像個自閉症兒童。
何蒹葭卻和他反了過來,笑意盈盈地八卦:“你們倆是怎麽認識的?”
她問的是徐執函,顏淺就沒搭話。
徐執函一想到之前就笑起來:“當時去拿錄取通知書,我在路上看掉了個發夾,以為是她的,撿起來去問她,卻不是。”
“後來到學校,社團招新那一天,我們剛好進了同一個社團,就這麽認識了。”
何蒹葭感嘆:“哇,好有緣啊!”
顏淺沉默着沒回應,滿腦子都在想,祁衍現在到底在想什麽?
這頓飯沒冷場,徐執函很會找話題,就連祁衍都被他帶着說了幾句話。
吃過午飯,因為省城冬天難得出一次太陽,幾人就沿着河邊散步聊天消食。
看時間差不多了,徐執函就拍拍手:“好了,我預約的蹦床館時間要到了,現在我們打車過去剛合适。”
一點都不讓人操心,他将行程安排得很好,将大家也照顧得很好。
有他在,尴尬都少了很多。
至少,一直都有話聊,不會像她一樣容易冷場。
徐執函拿着預約信息去櫃臺,很快給他們一人戴了個手環,憑借手環可以暢玩整個蹦床館的所有項目。
顏淺原本是等在旁邊要付錢的,但徐執函卻已經在網上将錢付好。
她只好對徐執函小聲道:“晚上回去我算錢給你。”
徐執函不以為意:“顏淺,你別這麽見外。”
又說:“大家都是校友,又是你同班同學,我們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不用這麽客氣。”
“但是……”
顏淺話還沒說完,徐執函就笑着喊他們:“走走走,進去玩。”
“走了。”徐執函見她愣着,輕輕拍了下她肩,“傻站着幹嘛?”
她一擡頭,徐執函已經走在了前面,何蒹葭跟祁衍走在他旁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好像剛剛祁衍看了她一眼。
顏淺心裏所有的煩悶都在蹦床館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空秋千、室內蹦極、雪道飛人、VR游戲體驗、海綿蹦床……
這些項目一玩起來,她就什麽都顧不上想。
除了這些項目,還有籃球網球闖關活動等等,但她穿着裙子,很多項目不方便玩。
玩到最後何蒹葭也累了,顏淺給她買了水,陪她在一旁休息,看徐執函跟祁衍打籃球。
顏淺看過徐執函打籃球,是在一次系院之間的比賽上。
作為記者部的一員,她要負責去拍攝比賽照片,寫新聞稿。
那天她負責的那場比賽,恰好他們系就對上了徐執函所在的系。
當時徐執函看見她,還開玩笑問她:“一個是你校友,一邊是你們系,你想誰贏?”
她也笑,毫不猶豫回答:“實力說話。”
那場比賽最後徐執函他們贏了,他走過來,不驕不躁,但仍舊看得出來很開心。
他說:“不好意思了顏淺。”
“終究是我技高一籌。”
她笑着恭喜他。
而今天,徐執函對上的,是祁衍。
雖然他沒再像之前一樣開玩笑問她希望誰贏,但她內心是希望祁衍贏的。
不算比賽,兩個人打着玩,比投球,因為熱,沒多會他們就脫了外套。
徐執函将外套給她,一點都不扭捏:“幫我拿一下。”
她也不好拒絕,只好幫他拿着。
祁衍的外套拿在手中,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何蒹葭主動伸出手去:“給我吧。”
他大概是猶豫了一下的,又好像沒有。
但是最後,他還是把外套交給了何蒹葭,投身球場裏。
何蒹葭湊過來小聲八卦:“我感覺,徐執函一定喜歡你。”
顏淺吓了一跳,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真的啊,你沒感覺他好像跟祁衍較着勁,想在你面前表現一下嗎?總不可能是想給我表現吧?”
顏淺:“……”
她擡頭去看,徐執函好像比起之前确實要猛一點,跟祁衍争着搶着,誰也沒讓誰。
但也許只是男生的好勝心理罷了,她不覺得是為了自己。
顏淺低頭看了眼抱着的羽絨外套,想起昨晚在學校籃球場時,她也曾這樣抱着祁衍的大衣。
兩種不同的感覺。
明明是昨晚才發生的事,但卻變得很模糊,很久遠。
她甚至有點懷疑,昨天的一切是一場夢,她跟祁衍,是今天才見的面。
不然的話,怎麽感覺那麽虛幻呢?
這場投球比賽打了個平手,主要旁邊的其他人也想玩,場地有點不夠,徐執函就主動提前結束了比賽。
幾人一起去吃烤肉,也是徐執函事先定好的地方。
今天的活動,基本上全是由他安排,由他主導,他們只需要跟着他走。
他很會照顧人,詢問祁衍跟何蒹葭想吃的菜品,想喝什麽飲料,然後很快拿回來擺好。
東西烤熟後,他主動拿着公筷夾給他們,熱情地招呼:“這家店味道很好,你們快嘗嘗,想吃什麽我去拿。”
又夾了片南瓜給顏淺:“每次都先吃南瓜,沒記錯吧?”
顏淺受寵若驚。
書法協會每次搞完活動都會去聚餐,其中兩次吃的烤肉,她确實每次都先吃幾片南瓜。
他竟記住了?
何蒹葭暧昧出聲:“哇……”
徐執函笑笑:“你們想吃什麽,我也可以幫忙烤,我技術還ok的。”
又說:“都是朋友,不用客氣。”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也可以。”何蒹葭擺擺手,笑意不絕。
顏淺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她跟徐執函坐在一起,祁衍跟何蒹葭坐在他們對面。
原本也沒什麽,但是因為徐執函的那句話,還有何蒹葭說說的“我們”,她頓時沒了什麽食欲。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這樣,但情緒根本不受控制。
顏淺心不在焉食之無味地吃完這頓烤肉,很想直接回學校。
徐執函早已安排好KTV的包間,她不得不去。
将壞心情全都藏在心底,面上還要帶着笑,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包間裏很快唱起了第一首歌,是何蒹葭唱的。
随後是祁衍。
這是時隔半年後顏淺第一次聽見祁衍唱歌。
他還是唱一首老舊的粵語歌,卻不是當初在教室裏唱的那首《紅日》。
徐執函在點歌,問她要唱什麽。
她說她唱歌不太好聽,就不唱了。
“來這裏就是唱歌的,別怕,我點首合唱的,我帶你唱。”
不由她繼續拒絕,徐執函就已經點好了一首雙人合唱的歌。
“好了,《外灘十八號》,應該會唱吧?不會也沒關系,跟着我,我帶你。”
跟着我。
顏淺的心思飛到早上。
那時祁衍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撐一把雨傘,對她說:“跟着我。”
她閉了下眼,呼出一口氣,逼迫自己不去想。
“會唱。”她說。
《外灘十八號》發行于2007年11月,這幾年四處聽過很多次,她沒認真學過,卻也會唱一點。
祁衍唱完那首粵語歌,把話筒遞給她,一直沉默着的他終于開口說話:“還從沒聽過你唱歌呢。”
顏淺一愣,對上他垂眸深邃的眼神。
伴奏已經響起,徐執函在一旁叫她:“快開始了啊,跟緊我。”
“哦,好。”
她應着,握緊他給的話筒,轉過身盯着大屏幕,不再看他。
第一句歌詞開始,徐執函就開始領着顏淺唱。
他唱歌一直好聽,以前聚會時就聽過,但這是顏淺第一次跟他合唱。
沒想到,他竟會放輕聲音做陪襯,讓她的歌聲成主導。
顏淺在他的陪唱裏漸進佳境,越唱到後面越好聽。
她唱歌其實還可以,只是一直沒自信,不敢單獨在別人面前唱,如今有人領着,自然放得開一些。
餘光裏,似乎有人一直在默默地看着她,但她不敢回頭看,盡量忽視着那道視線。
唱到副歌部分,徐執函轉過頭來,跟她面對面唱。
他的情緒飽滿,讓人不自覺就會被吸引。
顏淺想躲開,卻又不知道還能躲到哪裏,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一首歌唱完,徐執函笑着誇她唱得好,要她再來一首。
她早已筋疲力竭,擺擺手說不來了。
何蒹葭要跟祁衍合唱,他說今天有點累,算是婉拒。
氣氛似乎要變得尴尬,徐執函拿着話筒去點歌,搶着喊:“我來,終于沒人跟我搶麥了。”
巧妙地化解了尴尬。
顏淺坐在祁衍旁邊,不近不遠的距離,安靜地聽他們倆合唱。
明明有伴奏,有歌聲,但她就是覺得,很安靜,安靜到讓人難受。
祁衍忽然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身旁的壓力消失,她默默松了口氣。
不到一分鐘,祁衍重新回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次他坐得離她很近。
顏淺的呼吸瞬間變得輕而緩慢,明明應該大大方方的,但她就是渾身不自在。
也許,是因為他今天太過沉默,所以她也跟着不知所措。
但是他的沉默是從何蒹葭到來開始的,所以她也不确定,這沉默究竟是因為何蒹葭的到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看來你說得沒錯。”他忽然開了口,聲音很低,被徐執函何蒹葭的歌聲掩蓋了大半。
顏淺勉強辨認出他說了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說:“你在學校認識的男生确實挺優秀的。”
顏淺心頭一跳,側過頭去看他。
他背靠着包間裏的沙發坐着,微微颔首,顯出幾分閑散。
明滅的彩色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帶着一點朦胧的破碎美感。
他沒有看她,甚至連剛剛那兩句話都像是她的幻聽。
他又說:“現在應該有很多異性朋友吧,他們對你溫柔體貼,讓你開心。”
“因為。”他轉過頭,微垂的眸子看不清情緒,“你确實很容易讓人心動。”
顏淺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這幾章都寫得好多哦,五千多字
從再次碰面,有真實的互動,就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