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貓貓墜子
貓貓墜子
柏逸卿回到安排的臨時雙人宿舍,這裏面積有限,比較簡陋,基本就只有兩張床兩套桌椅而已。
攤在左邊床上的陶子榮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站直了,“首席!你怎麽回來了?”
什麽叫怎麽回來了?柏逸卿覺得他說話實在奇怪,瞥了他一眼,把工具箱放回右邊床頭的桌子上。
陶子榮意識到不對,連忙解釋,“中午那位軍官不是來找您了嗎?我還以為您工作太忙就不回來了。”
畢竟柏逸卿以往忙起來也時常有不看時間的時候。這才第一天,按以前柏逸卿可能都不回來了。
聊起工作,柏逸卿就想到某個人,唇角不受控制地翹起,他這一天過的還真的跌沓起伏。從相遇,到發現沈斯年就是希爾曼,不僅确定了關系,還和他去餐約會。
陶子榮見他神情愉悅,反而鮮少平時的冰冷之色,宛若冰河化作春水,一下子暖的叫人十分不适應。他惴惴不安問,“首席,您遇到什麽喜事了嗎?”
柏逸卿應了一聲,他無意叫別人知道自己的私生活,尤其是和沈斯年的私事,口吻淡淡,“見到一位許久不見的朋友,敘舊回晚了些。”
“沒想到首席也有朋友哈哈……”陶子榮的笑聲在柏逸卿的凝視裏逐漸變小,“那個,我已經洗完澡,就先睡了。”他說着翻身裹進被子裏。
柏逸卿除下外套,翻找着行李裏的換洗衣服。
陶子榮忽然又冒出個頭,向他确認,“首席,明天開始您應該不和我們一起工作了吧?”
柏逸卿點頭,“明早我去點幾個人跟我走,剩下的跟着你繼續交接和維修機甲事宜。”
“好。”陶子榮笑出一排牙齒,“您忙,交給我沒問題的。”他拍着胸脯自信道。
柏逸卿瞥了他一眼,多少覺得有些奇怪。
陶子榮多年前是他副手時性情的确開朗活潑,離開他成為獨立研究員後沉穩了不少,再遇到他也是尊敬有餘親近不足地打招呼。
這次帶隊過來第一軍團,怎麽好像熱情了不少,又和他反複确認彼此任務,又如此主動去工作。
就是因為太熱情,反而叫柏逸卿覺得少見。
不過可能是個人性格原因吧,柏逸卿沒多想,點頭應了,拿着衣服進去沖洗。
出來後,他看到床頭的智腦亮了。是卡衛發訊息來詢問機甲阿瑞斯的狀況。
柏逸卿一一回答,正要放下智腦,忽然想起沈斯年的傷。
就沈斯年的反應來說,除了精神海狀況,身上傷勢也不輕。但沈斯年這個人,看似無話不說,有時候卻總跟他繞圈子,柏逸卿不好問。
那麽除了沈斯年本尊,副官應當知悉的比較清楚。
柏逸卿斟酌着,給卡衛發去訊息詢問。
——長官傷勢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畢竟碎片刺入胸腔,離心髒很近,所以還需要一段日子調理。
傷得這麽深?柏逸卿瞳孔微縮,擡手壓了壓自己的左胸膛。光試想一下這種程度的傷勢,他連呼吸都變得細緩了,不知道沈斯年當時在手術臺上是什麽心情。
翌日,柏逸卿早早出門,去點了三名研究員和他一同檢修阿瑞斯。因為阿瑞斯比較特殊,他開始只讓人幫忙檢測機甲身體各部位的數據,并且嘗試修補表面。
真正核心的修補工作還得他自己來。
他站在升降臺上,以智腦控制方向,主要負責測量核心結構的損傷程度。
黑紅二色的機甲若千瘡百孔的巨人立在眼前,可以看到胸膛正中的駕駛艙傷的很深。柏逸卿注視着駕駛艙上斷裂口。
這種程度的損害,應當是蟻人把鋒利的前足刺入了駕駛艙才能造成的。
但目前已知一般蟻人體長只有兩三米左右。在高大的機甲面前實在不值得一提。若按剛才的思路,攻擊沈斯年的蟻人已經超過正常蟻人的體長,甚至和機甲差不多。
難道是蟻王?柏逸卿蹙眉,不對,蟻王随蟻後沉睡已久。如果蟻後醒了……柏逸卿心髒猛跳,被自己的猜想驚住。那蟻人頻繁進攻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再看內部結構,駕駛艙內的确缺失了一些零件。柏逸卿想起昨晚卡衛那短短的一句話,皺眉撚起塊漆黑的機甲碎片查看,鼻尖能嗅到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想要修補好零件成千上萬的智能機甲不是輕易的事情,等柏逸卿站久了下來休息時,才發現沈斯年來了,靠在欄杆上看了他不知多久,肩上披着件外套,見他看過來,微微一笑。
“你怎麽來了?”柏逸卿心花怒放,從升降臺上跳下來,忍不住視線往沈斯年心髒位置瞟。
沈斯年扶了他一把,“上來看看。”
“看阿瑞斯?”柏逸卿揚起臉,挑眉,“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就算你不放心我,也該放心聯邦機甲研究院的認證。”他屈指彈了一下左胸口上一級研究員的銘牌。
柏逸卿彈的不是銘牌,分明是他心弦才對。沈斯年心都在顫,面上好像帶了張微笑面具,脫都脫不下來,也舍不得脫下。
“怎麽會。”他溫聲道,“我來看的是你。”
看我?不是看機甲?柏逸卿一怔,方才的自信一下子收了回去。他像是确認般問了一次,“看我?”說罷,他舔着上唇,側過頭,視線落到地面上,“我有什麽好看的。”
沈斯年擡起手,一份餐盒晃蕩在柏逸卿面前。柏逸卿定睛一看,一時半會看不出裏面裝着什麽東西。他把不久前在星網上看的攻略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挑眉,“愛心便當?”
他這話一出來,便看到沈斯年笑了笑,搖頭,又點頭,“不算,但是應該是你喜歡的。我們找個地方坐吧。再不走影響他們工作了。”
柏逸卿意識到什麽,側身回頭,正巧對上三雙充滿求知欲的八卦眼睛。
這三名研究員在晨星研究所時就是他團隊裏的隊員,因而對他比較熟悉,也不那麽怕他,被他看見了也不轉開視線。
柏逸卿面無表情一個個掃視過去,“數據都測好了嗎?方案都做了嗎?”說起工作,三個研究員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身上寫滿了心虛二字。
“啧。”柏逸卿頭一回覺得旁人礙事,他拽着沈斯年手腕,拉着人離開機甲附近,尋了個擺着沙發的角落。
綠植遮擋住兩人的身影,隔斷了外界的窺探,營造出只有兩人的世界。
柏逸卿心癢難耐,迫不及待又珍而重之地拆開袋子拿出餐盒,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幾個精致的糕點,模樣都不太一樣,個個小巧。旁邊的杯子裏裝着解膩的茶水。
柏逸卿擡起手腕上的智腦看了眼時間,了然,“你親手做的下午茶?”
他盯着那幾個小糕點看,仿佛能盯出花來,擡眼看沈斯年時,眼裏分明帶着星星點點的期待。
沈斯年很想說是,只可惜目前還沒條件給他展示廚藝。“餐廳裏給你帶的。你想吃我做的?回母星我給你做一堆。”
“一堆?你當養豬?”柏逸卿說着已經開動了。
沈斯年撐着下巴看他,笑吟吟道,“豬哪有你好看。”
這話到底是贊他還是貶他?柏逸卿警告般看了沈斯年一眼,“不許拿我和豬比。”
“好。”
耳邊蕩着沈斯年應承的聲音,柏逸卿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黑下臉,覺得自己遇上沈斯年整個人都幼稚了。
沈斯年果然會什麽能拉低人年齡的精神力絕技吧?
下午茶過後,柏逸卿把人送到電梯門口,擡手去按鍵。
披在身後的長發被人偷摸了下,感覺十分明顯。柏逸卿動作僵了瞬,很快若無其事按下按鈕,回頭看了沈斯年一眼。
沈斯年沖他笑了笑,手插在口袋裏。那模樣太無辜,叫柏逸卿不好開口點明。
算了,摸一下而已。柏逸卿心想。
沈斯年卻顯然覺得摸一下頭發還不夠,朝他伸出右手,一副要握手的模樣。
坦白說,這正兒八經的姿勢放在哪個正式場合都不奇怪。怪就怪在這個時間地點人物上,沈斯年朝他伸出了手。
不清楚對方的意思,柏逸卿猶疑着擡手,和他握了一下。誰料這一握住,沈斯年就不松手了,小幅度左右晃了兩下。
柏逸卿忍俊不禁,“沈先生,您今年多大了。”還玩這種牽手手的游戲。
沈斯年認真回答,“今年也是十八。”說完這麽離譜的答案,他自己都笑了。
松松握着的掌心相貼,熱意攀着從掌心順着經脈一路沖向心髒。柏逸卿呼吸急促了幾分,食指調皮地在對方掌中畫了個圈,擡起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看向對面人,鈎子似的閃爍不明。
沈斯年像是嘆了聲,“別勾我,逸卿。”
柏逸卿翻臉不認人,抽回手,義正言辭道,“誰勾你了?小心我告你诽謗。”
沈斯年被他逗笑,把手塞回口袋去,“我是想說,這陣子我會比較忙,要是你有空,可以直接去我房裏找我。”
“哦?”柏逸卿還是那副正經人作派,他抱臂而立,直言道,“沈先生,良家婦男可不會随随便便邀請人去他房間。”
沈斯年遇到柏逸卿嘴角就沒下來過,他摸了摸自己臉側,感覺再多看柏逸卿一眼,臉側兩邊的肌肉都要笑到抽起來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沈斯年從他旁邊過去進門,路過柏逸卿時,擡手親昵地捏了他臉頰一下。
這逗弄小孩的動作,惹得柏逸卿心頭火起,“沈斯年!”
電梯門要關了,縫隙越來越小,沈斯年從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一條眼熟的發帶,虛虛握在手中,柔軟的發帶在半空蕩過一條弧線。
柏逸卿愣了下,立刻去摸自己腦後。等他意識到沈斯年從他那順走自己發上的裝飾品時,電梯門早就關上了。
這家夥怎麽這麽幼稚!柏逸卿惱火地點開智腦,還沒來得及輸入,小偷給他發來兩個字。
——交換。
換什麽?柏逸卿後知後覺想到什麽,擡手又往身後半束的長發摸去,從發圈往下,他摸到一樣硬邦邦的小零件,有點像鐵皮還是什麽的金屬材料,約莫半指長。
柏逸卿心中怒火蕩然無存,就剩下疑惑,被沈斯年高高吊起。
他幹脆解下發圈,長發散落肩膀。柏逸卿攤在掌心一看,尋常的發圈上被扣了個漆黑的小玩意。
的确是機甲上常用的材料,被磨得很圓滑,有一定的厚度和重量,放在手中很有存在感。
只見渾身漆黑的小貓乖順趴伏着,睜着雙嵌了藍晶石的眼睛巴巴看着他。
黑發,藍眸,小貓?
柏逸卿握緊手中的飾品,臉龐燒得微紅。
他心髒柔軟得簡直不像話,手指拂過被人打磨的很光滑的金屬片邊邊。
沈斯年剛下樓,還沒和副官說幾句話,智腦提示來了新消息。
他打開一看,全文就一個字:
——哼!
卻寫滿了‘勉強放過你’的傲嬌和細微處彰顯的高興。
沈斯年忍不住樂了。他見過柏逸卿與其他同事相處的模樣,可沒有現在來的生機勃勃。這是不是說明,他在對方心裏頗為特殊。
副官卡衛見他話說一半,停了,疑惑不已提醒一聲,“長官……?”他甚至沒有把問題說出口。但沈斯年擡起眼,一本正經,“真好逗。”
卡衛更迷茫了,“啊?”
“我家貓。”沈斯年隐含炫耀道。
又是貓?究竟哪來的貓?卡衛欲言又止,沈斯年卻不理會他的疑惑,徑自進了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揮揮手讓他下去。
卡衛知曉長官等會要和帝都的幾位将軍開全息遠程會議,颔首給他拉上門,站在外面守着了。他面上不限,卻着實好奇,以至于抓心撓肺:所以長官到底養了只什麽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