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住進鬼屋
住進鬼屋
高楠咬牙切齒,用看殺父仇人的眼光惡狠狠寫完欠條,一轉身哭着跑了。
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柏逸卿拿起欠條吹幹字跡,面無表情拍了張照發給高母。重點說出高楠的态度以及高楠的臆想,當然他沒說自己的夢,只說高楠不想在他這裏做。
放下手機,柏逸卿想,果然,我才不是夢裏那個白癡。他不僅會要回欠條,還要打份小報告,保證高楠回家也沒好果子吃。
處理完那個傻子的事情。柏逸卿轉身看向戴眼鏡的男生,“你是小丁是吧?”他隐約記得夢裏高楠離開後,就是這人接替了工作,而且做得還挺好。
他拍拍男生肩膀,見人還是那張寡淡的臉,不知為何卻越看越順眼,“Lisa和我提過你。說你很能幹,現在她離職了。你有沒有意願接替她成為我貼身助理?”
這不就相當于升職了嗎?丁秘書鏡片閃過精明的光,含蓄點點頭,“好的,柏總。”
寵辱不驚的模樣着實叫柏逸卿舒心,“那麽好,現在我給你兩個任務。一,帶禮物去宴會,替我慶賀一下唐總女兒的生日,告訴他我身體不适,改日再約。”
男生點點頭,默默聽着。
“第二件事,準備好秘書部新人招聘,找人頂替你原來的位置。”柏逸卿回想了下高楠各種總是能把事情搞砸的騷操作,不甚放心問了遍,“沒問題吧?”
應該可以信任吧?
“沒問題!”丁秘書立刻拿着桌上車鑰匙起身,找出Lisa原先準備好給唐總和她女兒的禮物,夾在腋下,“我現在就去。”
“等等。”
丁秘書疑惑扭頭。
柏逸卿慷慨道,“今晚很晚了,加班費雙倍。”
“保證完成任務!!!”丁秘書顯然很激動,扭頭就走了。
柏逸卿揉了揉眉間,回頭見秘書部衆人一副驚掉下巴的模樣,似乎還回不了神到底發生了什麽。柏逸卿揮揮手,“好了好了,下班了。都別愣着,收拾收拾回家吧。”
他說完自顧自先行離開,沒有管後面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悔恨錯過升職加薪機會的員工們。
明明只過了一下午,柏逸卿卻勞心勞力地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他拿上外套,驅車回到自己家裏。
他的公司身處發展機會極多的一線城市,父母卻還在小縣城裏,并且不想離開熟悉的環境跟着他過來住。于是柏逸卿家中只有他一個人。
空蕩蕩的屋子靜悄悄的。
柏逸卿躺在沙發上閉上眼,這份寧靜的舒适卻很快被他的心悸打破。柏逸卿緊閉着眼,試圖屏蔽一切不利的外在影響。
黑暗在他耳邊游移不散,輕吐着令人不安的情緒。
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無形物靠得越來越近。
猛地,柏逸卿不再忍耐,睜眼攀着沙發起身,心跳急促,呼吸濃重,面上遺留顯而易見的後怕。他顫着手,支着冷汗涔涔的額角思考着。
高楠證明了他的夢并不只是夢,甚至可能是以後的預示。
所以……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
柏逸卿越想越睡不着了,他心中難安,連帶着看面前這棟只有自己的別墅,都感到身後陰風陣陣,漸漸帶走身上的所有溫度。
說起來,那個夢到了後面就很模糊,像是走馬燈一樣快速從腦子裏過去,到了後期涉及到那個厲鬼時,柏逸卿甚至沒再看到記憶的畫面,而是只有呆板的文字描述。
他不知道那個厲鬼長什麽模樣,又到底是為什麽會眼瞎地看上高楠,來這麽一段逆天的人鬼情緣。
最重要的是,現實裏高楠會不會再去買那個別墅,和那個鬼住在一起,日久生情,然後來對付他!
畢竟他現在已經完全把高楠得罪透了。
柏逸卿從柔軟的大床上坐起身,手肘支在膝蓋上捂着疼痛的腦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柏逸卿終于下了決心,擡起的眼裏閃過冰冷的光芒。不行,哪怕化身法海,他也得必須想辦法先解決那個厲鬼。
柏逸卿累了一天,晚上沒敢睡,睜眼閉眼都在想那只鬼。
他連夜搜索資料,根據腦海裏的印象找到那間有鬼的別墅。果不其然見它正挂在交易的預告頁面上。
資料顯示這棟別墅曾屬于一對夫婦,他們的兒子因病去世後。這對夫婦太過傷心,決定離開這片地方出國去,并且把別墅的買賣手續交給了中介。
別墅處于非富即貴的別墅區中,地段很好,還有個小花園。拍賣的價格高昂,又正處于預告頁。
柏逸卿看看自己所剩不多的餘額,一咬牙,花費幾倍的價錢把房子提前拍了下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手續連夜辦完後,已經是第二天了。他沒去公司,而是托人尋找高明的道士。
找道士幫忙超度那只鬼!
柏逸卿想,心腹大患,我今天就把你給解決了。
他聯系了好幾個道士,轉了訂金過去,整個人瞬間都輕松了。
、那麽多道士,總有一個能是真材實料的吧?柏逸卿把手機一扔,兩只腳蹬着把鞋子脫下,攤在柔軟的被子裏,一轉身居然就着身上的襯衣西褲睡了過去。
阖起的眼線下,眼睑泛着因為沒休息好到處奔波留下的暗色。顏色再深些,就能變成名副其實的熊貓眼了。
等他舒舒服服起來時,外面天已經黑了。
柏逸卿拿起手機,準備迎接勝利的喜悅。卻發現手機裏沒有任何後續的消息。他有些不解,連忙給早上聯系的幾個道士打去電話。
“你誰啊你是?找我做什麽的?”
“什麽?你今早找我捉鬼?”
“怎麽可能!我今早一直在家,沒有接過任何單子,你睡糊塗了吧你。”
柏逸卿挂了電話,面色沉重了幾分,他冥冥中隐約感覺到道士們的集體失憶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面對黑暗的、安靜的房間,靜谧的深夜裏,柏逸卿的心髒一下子提了起來,再次感覺到了那種涼入肺腑、扼住咽喉的森冷。
這種非人力可為的靈異感,叫他不複商場上的自信大方,只剩下普通人的恐慌無措。柏逸卿連忙起身給助理打電話,“喂,丁秘書,是我。現在幫我找找哪個寺廟的大師驅鬼最厲害。”
令他省心的是,丁秘書和Lisa一樣,不會過問太多,行動力很強。不到一小時就給他發過來裝滿信息的文件。
柏逸卿洗完澡擦幹頭發,連夜去了幾家寺廟,奔波了一晚上。
翌日早晨,他給昨晚信心滿滿拍着胸膛說沒問題的大師們打去電話。
“阿彌陀佛,施主記岔了吧?貧僧不認識你。”
“出家人不打诳語,小僧昨晚一直在廟中念經,沒有出過門。”
柏逸卿面色蒼白下來,他捂住喘不過氣的心髒,無法掙脫未來的可怖氣息要把他全身籠罩。這是來自于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任何人也無法避免。
難道命運真的無法更改嗎?就沒有一個人能收了那只厲鬼嗎?
就在這時,手機亮了起來。他看見高楠的來電消息。
他找他做什麽?柏逸卿眸色深深看着屏幕,沒有接。
高楠,他不怕。
高楠的白月光,他也不怕——前提是,這是個人。而不是能害人于無形的鬼。
來電亮了好多次。柏逸卿終于接了起來。
“你有什麽沖我來!”高楠一出口就是沖勁滿滿的語氣,隔着電流都能聽到他快哭出來的憤恨,“柏逸卿!你好狠!你是不是偷偷查過我,知道我在攢錢,居然先我一步把他的房子買了!”
高楠果然對那棟房子念念不忘。柏逸卿的手抓緊了手機,抿唇,下彎的唇線透着股狠辣的味道。
“如果你敢靠近那棟房子,”柏逸卿眸色一動,白淨的面上透着股森冷血腥的氣息,“我就把你的債務轉給先前那夥高利貸。相信他們比我更對你感興趣。”
恐吓完高楠,柏逸卿洩氣般把手機丢到一邊,合攏的掌心捂住臉。
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道士、和尚都找過了。沒有人能對付那只厲鬼。何況還有個高楠如同達摩克裏斯之劍懸在他的頭頂。
高楠可不像是乖巧聽話的家夥,這人一意孤行到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他的恐吓未必真的有用,說不定還會反作用刺激到高楠,讓對方死皮賴臉地去靠近那棟房子。
如果那只厲鬼真的幫高楠對付他,那當真是防不勝防!
柏逸卿如同一座思考者石雕,沉默地獨自呆了很久,呆到頭腦終于冷靜下來,心髒也恢複平日的節奏。
他給丁秘書發去消息。
——替我查查,那棟別墅原本那家人的資料。
資料很快傳了過來。
柏逸卿翻過那對夫婦的資料,直接找到了他們去世的兒子那頁。
哪怕是在證件照裏,斯文俊秀的年輕人唇角微翹的弧度都帶着溫暖的氣息。實在和柏逸卿想象中猙獰的鬼影毫無交集點。
他一目十行掃過這人的資料。
沈斯年,26歲,國外名校畢業。
回國後直接繼承家業,把家族企業事業做得蒸蒸日上,顯然在商業上很有天賦。柏逸卿咬緊後牙,那就更不能讓高楠和他有交集了!
資料顯示他年輕時過于拼命,有一次生病在家遠程開會時,猝死在攝像頭前。
怎麽即視感那麽強?柏逸卿合上資料,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正裝。若有所思,須臾,他連忙搖頭。不不不,他才不會因為太忙猝死!他等會就早睡早起。
這人會出意外,肯定是因為平時就不喜歡鍛煉身體,看這斯斯文文的長相也不像個愛運動的。
柏逸卿琢磨着翻過一頁,看到了沈斯年從小到大的散打六段的光輝履歷。
他有點想罵娘。這還是個會打架的鬼?
柏逸卿有些不可置信翻到前面那張證件照,又翻到後面成串的拿獎記錄,恍恍惚惚覺得自己有可能眼花了。
這、這人看着也不像會打架的啊!
他連忙翻到後面,丁助理把高楠的從小到大的資料也發了過來。
柏逸卿一左一右擺着兩份資料比對。
兩人是小時候的鄰居。資料裏夾着不少高楠流着鼻涕泡追着少年的沈斯年跑來跑去的照片。
端從照片看,看不出兩人關系有多麽熟稔。
再看時間,沈斯年十六歲就出國了。高楠則讀了個普通高中,後面花錢上了個普通學校。兩人再也沒有交集。
而且,沈斯年二十四歲才回國,商場新貴,社交甚廣,能力出衆,衆口一致的脾氣好。這時候的高楠已經跟随家裏人搬家搬走了。
所以說,兩人的關系應當不怎麽親近。柏逸卿挑了下眉,那就是有機可乘了?
他把沈斯年的照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越看越順眼。也不知為什麽,心底奇異地湧上一種篤定的感覺:沈斯年不會害他。
雖然說,光憑照片就判定一只陌生的厲鬼不會傷害人,着實有些天方夜譚了。
但是柏逸卿不知為何就是那麽肯定,甚至能把它歸結為自己的直覺。
如果高楠能夠住進那別墅,和這只鬼日久生情。那麽為什麽他不可以?柏逸卿想,不說別的,交個朋友總可以的吧?何況這人照片看起來還挺好相處的啊。
他柏逸卿有錢有顏,追他的人能從公司排到鬼屋,哪裏比不過那個臆想症晚期的人了?
那麽問題來了,他要用什麽理由搬進去,才不至于讓沈斯年像在夢裏恐吓高楠那樣驅趕他呢?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已經好幾天沒睡好的柏逸卿當即聯系了搬家公司。
為了光明的未來,他現在就要搬進去,盯住那只鬼!絕對不讓他和高楠有任何接觸!
想借鬼算計他?別說門,窗都沒有!
柏逸卿的一腔勇氣,在搬家公司告訴他已經全部搬好時,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日炎炎,他站在別墅門前,長袖長褲,不僅沒有熱到流汗,反而感覺到腳底湧起的一股寒氣。
柏逸卿心裏一咯噔,開始後悔了:其實好像,也不一定要搬進去。找個警戒線把鬧鬼的別墅圍起來封個幾十年也可以的吧?
但是那群什麽都不知道的搬家工人已經一口氣把他的全副身家搬進去了,并且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比如失憶。
柏逸卿喉結動了動,眼神游移。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遠處鬼鬼祟祟戴着帽子的家夥。
那人瘦瘦弱弱,一身白色運動衣,探頭探腦地看着他和他面前的別墅。
是高楠!
他真的沒被他吓到,反而來了。
柏逸卿心裏的警戒瞬間拉到最高。不行,不能讓這家夥有機可乘!
他硬是憋着一口氣,拉開電子門進了屋。
心髒狂跳不止。外邊氣溫将近三十五度,可是沒有開空調的屋內卻顯得有些冷,冷到柏逸卿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跳了起來。
他緩緩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地開始在大廳裏走來走去搬箱子。他不能讓這厲鬼發現自己是喊道士和和尚過來的罪魁禍首。
路過據說是沈斯年曾經住過的側卧時,他目不斜視,直接把箱子抱到了主卧,并且開始低頭整理東西。
木質地板上有一層久不住人的浮塵。
屋子裏除了柏逸卿看不到第二個人,可是柏逸卿看不到的身後,地板上顯現出無聲的腳印,腳印正慢慢靠近背對自己的人。
似乎聽到某種細微的動靜,柏逸卿寒毛直豎,手上動作停止了,連呼吸都緩了幾分。他能隐約感覺到身後冷氣越來越濃厚,面對着裝滿衣服的箱子遲遲沒下手。
背後……有人!
那風拂過他的肩膀,好像有個無形的人正從後慢慢環抱着他,冰冷的氣息從後往前萦繞周身,吹拂過側臉上幾不可見的絨毛。
柏逸卿心裏的後悔在此刻達到巅峰。
他四肢僵勁,而領口第一個扣子無聲地松動開來。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正伸手觸碰他的脖頸,緩緩下滑。
冷,滲入骨髓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