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沈烨到了體育館，早有三個男生在等着他，都是他的同學，平時關系很好，周末放假喜歡約在一起玩。
三人見到他帶了個女孩兒過來，都有些驚訝。因為沈烨平素最不喜歡和女生相處，嫌她們事兒多聒噪，今天打球居然帶了個女孩兒，實在是稀罕。
處在青春期的小孩兒，最喜歡八卦感情的事，可是三人看到雲霧，卻全都沒往別處想，因為學校裏追沈烨的女生多了去，這麽土的女孩兒，絕不可能和沈烨有什麽。依照他們對沈烨的了解，沈烨絕對瞧不上雲霧，這女孩兒雖然皮膚挺白，可明顯一看就是鄉下人。
顏正比較活潑，率先問：“這誰啊。”
“我親戚家的小孩兒。雲霧，這是顏正，周博，葉城。”沈烨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便讓雲霧坐到旁邊觀戰，讓她觀察學習他們怎麽運球，怎麽投籃。
雲霧很聽話，一動不動的坐在旁邊看。
這是四個和她同齡的少年，可是個個都長的高大挺拔，在球場上生龍活虎的跳躍争搶，開懷大笑。
雲霧靜靜的看着，心裏充滿了不能對人言說的自卑。
她在青山村從來沒覺得自卑，雖然父母離婚了，可是雲秋是學校老師，她是尖子生，成績優異，她周圍是和她一樣的同學，甚至有的還不如她。可是，來到這裏，她成了班裏最土最窮的那個，她蹩腳的普通話引起別人的哄堂大笑，她引以為傲的好成績，也不值一提，在班裏比她成績優異的人，比比皆是。從小就上各種輔導班學習班拼到這所私立學校裏的孩子，不論是學習還是家境，都和她不可同日而語。
她和他們原本不在同一個操場，同一條跑道上，她沒感覺到自己落後，她也不覺得有壓力。可是來到省城，在沈兆言給她提供了最好的條件，她突然和這些人站在了同一個操場，同一條跑道上，她這個落後了很多圈的人，要怎麽樣才能趕上去？
雖然她沒有在沈兆言面前表現出來任何的不安和壓力，彷徨焦慮。
可是，這會兒看着眼前的這四個男生，她情不自禁的心裏暗暗對比着自己和他們的差距，深藏着壓抑着的自卑和黯然，不由自主的就露了出來。
沈烨在無意中一扭臉的時候，看見雲霧臉上的表情，動作一頓，停了下來。
顏正剛好朝着他傳球，他毫無反應，籃球從他肩頭越過，徑直朝着雲霧砸過去。
雲霧正在發呆，眼前黑影一閃，就聽見砰一聲，鼻梁一陣劇痛，仰面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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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趕緊圍了上來，沈烨一把扶起她，雲霧覺得鼻子下熱乎乎的，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
顏正又驚又怕，趕緊問：“你們帶衛生紙了嗎？”幾個男生都沒帶。
沈烨伸手便捏住了雲霧的鼻梁，說：“你不要仰頭，我媽說捏着這裏一會兒就好。”
城市裏長大的孩子同齡人之間也比較随便開放，誰都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當，可是對雲霧來說，和男生的臉挨這麽近，讓她很不自在。
她小聲說：“我自己來。”
沈烨說：“你別動。”
少年蹲在她面前，清秀俊逸的面孔，就在她面前，咫尺之遙，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兒，可并不難聞。
雲霧更覺得別扭，只能垂着眼簾。
沈烨後知後覺她的眼睫毛很長，眼睛也很修長，在眼尾有個上挑弧度，似乎有點丹鳳眼的意思，可是因為她眼睛很大，只有垂着眼簾的時候，才能瞧出來那種好看的弧度。
他繼而感覺到手指下的肌膚很光滑，小小的鼻梁和軟軟的鼻骨，都和自己的大不一樣。原來女生是這樣的，他心想。
“好了吧。”雲霧很不自在的催他放手。
“你去衛生間洗洗吧。”沈烨錯開目光，指了指旁邊的過道。
雲霧捂着鼻子就去了。
顏正看着她背影，突然來了句：“剛才一細看，你家這親戚長的還蠻好看的，就是有點土。”
沈烨斜他一眼：“對啊，就你不土，藍褲子配個紫鞋。”
周博和葉城都忍不住笑。
雲霧洗了臉過來，沈烨沒心思再打球，領她去商場，要給她買衣服和籃球鞋。雲霧借口學校要穿校服，死活也不肯試衣服，怎麽都不肯買。
沈烨知道她的心思，沒勉強她，把她送回去之後，直接替她做主買了衣服和鞋子，還有一個翻蓋手機，直接送了過去。
雲霧覺得衣服和鞋子已經是一筆大開銷，再看見手機，更是亞歷山大，堅決不要，非讓沈烨去推掉。沈烨只好說，這是他媽不要的手機，騙着雲霧收了。
此後數月，沈兆言去看過雲霧幾次，見她生活沒什麽問題，在學校适應的很好，便放了心，有時候忙的沒時間，便讓沈烨過去看看，送點好吃的零食和水果。
一晃到了春節，沈烨放了寒假。
沈兆言交代他沒事帶雲霧出去玩玩，可是沈烨無論怎麽叫，雲霧都不肯出去玩，買了下學期的課本，要趁着假期趕超別人。
她和別人不同，她承着沈兆言的恩，所以，中招考試她無論如何都要考好。她不能丢沈兆言的臉，她不能讓他失望。雖然沈兆言說過，不要她報答，可是她心裏把這個恩情記得清清楚楚，哪怕做夢，都在夢着自己已經長大成人，正在替沈兆言做事，報答他。可是醒了又十分的懊惱，沈叔叔什麽都不缺，那麽有錢，那麽有本事，她又能怎麽報答呢？
除夕這天，沈兆言下班很早，從公司出來，先去了雲霧那裏。保姆也回家過年去了，就留着小姑娘一個人，沈兆言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按道理帶她回家過年比較好，可是林煙必定不肯，鬧起來，這個春節大家都別想過好。
到了租處，見到雲霧一個人孤零零的居然連電視不看，大過年的還在看書學習，沈兆言更是心裏不忍，給了小姑娘一個大紅包壓歲錢。
雲霧推辭不掉就收了下來，她有個小本子，沈叔叔花了多少錢，她都記着，打算以後要加倍還給他。
沈兆言回到家裏，年夜飯吃的心不在焉。電視裏熱熱鬧鬧的開始了春晚，林煙一邊吃着蜜糖橘一邊看着電視。
沈烨突然從沙發上蹦起來，讓沈兆言帶他去郊外放煙火。
林煙不悅道：“你都多大人了，還放什麽煙火，外面那麽冷，在家裏看春晚。”
沈烨說：“你怕冷就別去了，我和我爸去。”
沈兆言帶着沈烨上了車，還沒等他開口，沈烨先說了，“去把雲霧接上。”
沈兆言十分意外的看着兒子。
沈烨說：“她不是一個人嘛。”
沈兆言心裏頗為欣慰，這孩子雖然不聽話，動不動頂撞他，心眼倒是很好。等過了逆反期就好了。
雲霧見到兩人當然是又驚又喜。
沈兆言帶了兩個孩子去了郊外放煙火。沈烨突然看見雲霧的眼睛濕濕的，他以為她是過年一人心裏難過，沒見到雲霧卻說：“我要是有沈叔叔這樣的爸爸就好了。”
沈烨怕觸及她傷心，猶豫了猶豫方才問：“你爸一點都不管你？”
“別說我被判給我媽了，就連紀棉他都不怎麽管。”說到這兒，雲霧難得露出憤然的表情，“她比我低一年級，就因為我後媽生了小孩，我爸讓她在家幹活看弟弟，不讓上學。我媽氣得上門和他們吵了好多次，和我爸徹底鬧翻了，成了仇人一樣。”
沈烨無意識的就接了一句：“你妹和你長的像不像？”
雲霧點頭：“像啊，特別像。學校裏很多人分不清我們。幸好我們不在一個班一個年級，不然老師和同學更容易混。”
沈烨看了看她，心想，和她一模一樣，那他見了會不會認混？
不久便是清明節，學校放假，雲霧要回村裏給雲秋掃墓。
沈兆言心想沈烨放假在家也是打游戲，還不如陪着雲霧回去，就當是出去轉轉歇歇眼睛，于是便讓沈烨也跟着司機一起去了。
清明節那天，沈烨第一次見到紀棉，在雲秋的墓前。
正如雲霧所說，兩人長的很像。紀棉的眼睛更圓一點，雲霧的修長一些，這是五官上的唯一區別。
沈烨不知是自己和雲霧相處久了，還是他天生的觀察力更為敏銳一些，他打眼就看出來兩個女孩兒的不同。
那就是眼神。
紀棉從小跟着父親長大，家庭環境更為複雜，她的眼睛比同齡人更為成熟，很漂亮，深潭一般。
沈烨甚至有種錯覺，紀棉應該才是姐姐，比雲霧大一兩歲的姐姐。
紀棉因為從小判給父親，不像雲霧和雲秋的感情那麽深，燒紙錢時，她也落淚，可是她的悲傷沒有雲霧那般深刻入骨。雲霧哭得兩眼紅腫，紀棉只是鼻頭略紅。
兩人雖然是姐妹，卻因為不在一個家庭生活，不像一般的姐妹那麽親密，反而看上去更像是同學。
沈烨和紀棉壓根不熟，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在車裏玩手機，幾乎沒怎麽和她說話。
離開青山村的時候，沈烨覺得他和紀棉可能就此別過，要見面，至少也是數年之後，但是他沒想到，紀棉會以一種他想不到的方式，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