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變故

變故

王子騰的突然離世,讓賈府的衆人好生忙亂了一陣子。尤其是王熙鳳,她因為印子錢與張家告官之事,原本王子騰升官,之前賈母又免了她的管家權,就算是将這事揭過去了。哪知,這個節骨眼上又傳回來這樣一個消息,她聽說的時候,差點一頭栽倒,還是平兒手快,扶助了她。

好一會兒,才穩住了神,她趕緊去榮慶堂,請示賈母。

賈母也是剛聽了消息,才打發了王夫人派人回去探問,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慌得很,覺得比當年賈代善在戰場上傳因來受了重傷還不安,王熙鳳一說要回娘家去問個清楚,她馬上允了,還問賈琏呢,王熙鳳搖頭說不知,她讓王熙鳳先回去,又讓鴛鴦去傳話,叫賴大親自派人去,立刻将賈琏尋回來來。

大半個時辰的功夫,賈琏回來了,聽說是這麽一件事,也是吓了一跳,忙親自騎馬,趕到王家去。

賈母坐在榮慶堂的廳裏,探春與惜春并黛玉過來,陪她說話,她也着實支不起精神,還是黛玉看出來,找了個借口,與探春一唱一和,三姐妹又結伴走了。

賈母坐卧不定,只盼着是消息有誤,一會兒賈琏和王熙鳳回來,和她說是虛驚一場。

可惜,怕什麽來什麽。

賈琏派了心腹小厮興兒回來,回禀了事情,王子騰在離京只有二三百裏的一個叫了十裏屯地方,染了感冒風寒,出于謹慎,便停下趕路,延醫調治,不想卻遇到糊塗大夫,誤用了藥,才服了一劑,就死了。

賈母聽了,心裏咯噔一下,一個入了內閣的一品大員,怎麽會……她不敢細想,可腦子裏卻分明清楚,王子騰可不是什麽文弱書生,只是風寒感冒,是什麽樣的糊塗大夫,能開出藥來,吃一劑就誤了命。

心裏再慌,賈母到底是經過大事的人,面上還是穩住了,忙命人打點奠儀,不必她安排,王夫人這時已得了消息,親自去張羅,王熙鳳已經過去了,她也帶上寶釵,還有寶玉等人,都要過王家去祭拜的,賈赦賈政也去了,賈琏更是去幫忙張羅。

人已經沒了,不管怎麽樣,王子騰是升了官,入了內閣,就算沒有到任,也是一品大員,喪事不能簡辦。何況,王家也好,賈家也好,早通過氣了,這個時候,辦的越隆重,一時半會,越能鎮住別人。故而如何繁忙,不必細說。只王熙鳳與賈琏便是得了賈母之允,留在王家,幫着王子騰夫人操辦。

賈政已在在工部任了郎中,差事漸多,他本是個仔細謹慎的,因為才學有限,卻最是負責不過,如今新上任,所有公文必細細看過,凡拿不定的,都要再三琢磨,早出晚歸,只休沐日來賈母這裏請安,母子二人說上幾句,聽聞賈政差事逐漸上了手,賈母的心才放下來。

寶釵如今成了榮國府的管家奶奶,雖說是王子騰的親外甥女,卻只開始幾日過去搭把手,後面都留在府裏,王夫人日日回娘家哭靈,她很是清楚,兄長一逝,不管是王家、賈家,還是宮裏的娘娘,都失了最大的依仗,每想到便心口頭,哭靈時幾次暈過去,好容易停靈期滿,王仁扶棺南下,她就病倒了。

寶釵又要管理府裏,又要侍疾,還要到賈母處請安,雖說賈母免了,她依舊日日必來,別的都在顧不上,黛玉如今住在潇湘館,她也一直未能有時間去敘一敘話。

王家與黛玉無關,王熙鳳顧不上家裏,便将巧姐托給黛玉,黛玉欣然接手,每日教巧姐讀書作畫,帶着巧姐在園子裏逛,巧姐年紀小,對于王熙鳳與賈琏忙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卻是十分樂意來跟黛玉作伴,以她小人兒看來,這個姑姑可比父母與平兒更投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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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巧姐兒的緣故,黛玉想着小孩子應該喜歡熱鬧,每日帶着她在園子裏逛,或是去惜春那裏坐一坐,或是去探春那裏玩一玩,三個姐妹如今恢複早年間的往來,只是少了迎春,不然真和當年黛玉初來榮國府的時候相差無多。

只是探春隐隐覺得不安。可她一個閨閣女兒,并無辦法。只得按下心裏的不安,除了與黛玉、惜春這裏往來,每日都去榮禧堂給王夫人請安,再與寶釵一路,說上幾句話,或是寶釵請了她,便去寶釵的院子裏坐一坐,本來想借機跟寶玉說上幾句話,勸上一勸,可惜她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寶玉一聽她提到讀書,轉身便走。

去了幾回,皆是如此,寶釵的為難她看在眼裏,便不再去了。

待到初六,王夫人進宮請安歸來,雖然什麽都不曾說,探春卻松了一口氣。

宮裏的娘娘仍安好,無事便是最大的好事。

同時松口氣的,還有賈母。

黛玉倒不知道這些事,一來,賈母也好,探春也好,從來不在她面前流露半分;二來,她與王家沒有任何關系,自然不會去琢磨。人有生老病死,她雖未見過王子騰,卻是見過王子騰夫人的,王子騰既是王夫人的兄長,年紀自然在五十五之上,又是武将,有軍功在身,說不定就有舊傷在身,早幾年又四處巡邊,如今身體不支,這個年紀病逝,不說長壽,也算正常。反而是當初戴語說賈家可能會抄家時,她想不透。

四大家族的依靠,一是賢德妃,一是王子騰,如今王子騰突然病逝,若是賈家不小心謹慎些,萬一将來宮中的賢德妃有個不好,說不定,就得印證了戴語的推測。

只是這些,黛玉不好跟人說,哪怕是賈母,她也不好提醒。

正琢磨犯難,鄭家又派人來接了一回,黛玉去住了小半月,随鄭夫人回了趟娘家,陶家那邊從老家送了不少土儀來,連她這裏,都贈了一份,從鄭家回來,真真是捎了一車的東西回來。

一時之間,榮國府裏管事的婆子、當差的丫頭都驚住了。

回頭對着紫鵑與雪雁都客氣了幾分。

紫鵑将這話當成笑話說給黛玉聽,她是家生子,才敢拿來打趣,雪雁只在一旁笑。

黛玉聽她學舌,笑了笑,過後卻叮囑:“好了,咱們關起院門,笑一笑,也就罷了。你們該如何還如何。如今寶二嫂子才管家,別的不說,咱們可不能拆她的臺。”

紫鵑如今越發看得開了:“放心吧姑娘,我們又不是那起子輕狂的人。”

黛玉:“我自然知道,不過白叮囑你們一句。”

土儀帶回來,各房各院都有送。

王熙鳳和平兒主仆二人看着東西,一時感慨。

王熙鳳感嘆道:“要是老太太再堅持一年半載,說不定,如今鄭家和我們,便是親家了。”

親戚家和親家,可是差的很遠。何況,鄭家認了黛玉,和賈家不過是拐着彎,連真正的親戚都不算。

平兒安慰王熙鳳:“奶奶也不用琢磨那麽多。如今府裏的事情都交給寶二奶奶,好容易歇一歇,就該徹底放下心來,調理好了,說不定,就能給巧姐兒添個弟弟了。”

王熙鳳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她叔叔一死,王家如今一個真正頂事的人都沒有,因為她叫張家去告官的事翻出來了,如今賈琏和她,不說成仇人,也幾乎形同陌路了。平兒這是勸她,該向賈琏低一低頭。只是王熙鳳如何忍得下氣。

王熙鳳便說:“前些日子真的麻煩林妹妹了,如今又送了東西來,你去把我嫁妝裏那方開元年間的歙硯找出來,我親自去謝一謝她。”

平兒很是吃驚:“那可是叔老爺給奶奶的寶貝,哪裏就用得上……”

王熙鳳嘆道:“去吧。我是個俗人,你二爺也用不上,如今兒子還不知道在哪裏,以後……以後的事,也不必說。如今去謝林妹妹,是我真心實意的,她也只愛讀書寫字,這方硯正好使得上。”

話說到這份上,平兒也懂了,只得起身去拿。

歙硯本就難得,更別說是開元盛世年間的,真正是寶貝,自然是小心收着。不一會兒,便取了來,王熙鳳拿了硯,也不帶丫頭,獨自去了潇湘館。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王熙鳳才帶着巧姐兒回來,只是送去的東西黛玉沒收,如今帶着巧姐和東西一起回來了。

巧姐兒手上,卻拿了一個小匣子,回來便給平兒顯擺。

往常黛玉也不是沒送給巧姐兒東西,都不是什麽名貴的,平兒見匣子只是精巧,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木頭雕的,便沒有在意,不想巧姐兒打開來,卻是兩串晶瑩剔透的黃水晶珠串,還有黃水晶做的耳墜子等七八樣,頭上戴的、手上戴的、壓裙子的都齊了。

王熙鳳解釋,是鄭家才派人送了東西來,她們過去了也巧,剛好碰上了。黛玉正在挑揀,說是鄭家的親戚,大理那邊做官,昨兒才進京,今兒鄭家就給黛玉送了一些過來。

說起來,這東西在大理并不貴重,只是圖個新奇。在京裏卻是時興的。送了黛玉那些,不僅巧姐兒有,探春與惜春也各得了一套。這套拿來給巧姐兒戴,巧姐兒年紀小,不到戴釵環的時候,如今叔老爺去逝了,巧姐兒也該服小功,這黃水晶清淺透亮,既不素,也不豔,小人兒戴了,也不犯忌諱,剛好适合。

這些日子,巧姐兒來來去去,只那麽幾件素銀的、珍珠的、白玉的東西佩戴來去,一來,是王熙鳳在娘家忙着辦事,顧不上,二來,也是因巧姐兒年紀小,大人的東西,巧姐兒用不上。王熙鳳自己的頭面首飾,也有不少白玉、綠玉、珍珠之類的。

平兒也不得不感嘆:“林姑娘有心了。”

王熙鳳嘆了一聲:“是啊。水晶心肝一般的人,偏偏……”

後面的話掩住未說。如今塵埃落定,她再感嘆,也不過白說一句,不适合的話,還是別說了。

想到這裏,又叮囑平兒:“以後府裏別處的丫頭婆子,我們管不着,我們自己的院子裏,卻是要約束起來。還有,以後但凡在府裏聽到下人們說林妹妹什麽的,都來回給我聽。”

平兒點頭應下,想了想,說:“奶奶以後不管事,便是有心幫林姑娘,也要想一想,免得反而引人說嘴。”

也是到了如今,平兒才敢這樣直接地跟王熙鳳說。這些日子,主仆二人因為印子錢與張家告官之事,情份比往常更好,舊年因賈琏生出的隔閡,也說開來了。

王熙鳳既是管過家的人,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她也清楚,平兒提醒,也是為着她好:“我知道輕重。老太太那裏,明日起,我要日日過去請安,回頭再去大太太那裏。”

平兒本想說大太太那裏是不是算了,可看王熙鳳的神色,知道說了也白說,也明白王熙鳳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便不再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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