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相較于左昀的坐立難安,喬夢真沒有任何不适反應,甚至沒有反應,直至影片中出現軟廣,是康橋集團的商務定制情節,做了個廣告位露出植入。
黑暗中有人忍不住爆粗口,聲音不大不小,還是位女士:“靠,真他媽惡心。”
左昀循聲望去,這類植入并不少見,而且康橋集團也無負面,甚至形象頗佳,做了很多社會慈善基金會,老板也捐了很多錢,配得上他們近期那句‘資本向善’的廣告語。
喬青遙已經不想看了,便低頭看手機時間,期間他一直有電話進來,但他最近學會了設置靜音,尤其是同左昀約會時,因此并未擾攘他人,此時手機終于自黑暗逃脫得見天日,微光頻閃,此舉惹的身邊左昀低聲揶揄:“你還挺忙。”
不過方才爆粗口的女士似乎更忙。
滿場都是送票,上座率卻并不高,甚至電影開場都很多人遲到,忙碌的圈內人士陸續入場,有人自打落座也沒精力安心欣賞電影,擺弄手機,工作不停,萬幸素質還在,尚能保持靜音處理。
‘粗口女士’全程電話不停,手機屏幕映着她疲倦的臉,似乎上了年紀,屏幕明滅下,映着充當辦工桌的birkin明顯,她‘跋山涉腿’,來來回回的接了兩趟電話,惹的附近的觀衆怨聲載道,該女士也不知道因何爆發,終于棄影走人。
左昀本就無心關影,此時被打擾到目光湊熱鬧,可他看了一眼,卻不能再移開雙眼,直至定定的目送‘粗口女士’離開。
他終忍不住,湊到喬青遙耳邊八卦:“我靠,夢馬傳媒的王總來看電影了,是哪個神仙給她送票呀,而且她居然還會來,真沒想到這麽大的老板還有這時間來看電影呢。”
喬青遙反問:“哪個王總?”
“剛才一直來來回回打電話那個,是王麗美王總,我偶像以前的經紀人。”左昀壓低聲音,卻壓不住情緒,見喬青遙不做聲,當他沒理解,又解釋了一下:“就是喬青遙的經紀人,現在夢馬傳媒的老板,雖說喬不止一個經紀人,但只有她跟他時間最長了,從他最紅的時候到他去世,連他出殡都是她扶棺,沒想到居然在這兒遇見她。”
“我當時往她的公司投了無數次簡歷,從來都是石沉大海,”左昀低聲慨嘆:“進圈的第一天,跟她共事就是我的職業目标之一,不管最後能不能實現吧,能見到本尊也值了,算是我沒白來這行裏混一回。”
王麗美年事已高,精力卻不減,罵罵咧咧走出影院,電話裏也劍拔弩張:“怎麽可能不符合上市條件呢?你跟我說說哪裏不符合,說我模式不行我升級模式,說我業績不夠,我湊齊賬表,利潤不夠?怎麽可能不夠,我今年光音樂版權這一塊都掙冒了吧,”
“王總,就是因為我們音樂版權這一塊收入占比太重了,我這邊了解到的反饋是利潤過度依賴頭部藝人,主要是喬已經去世了,有關他的版權收入這一塊是有争議的……”
王麗美拔高聲音:“争議什麽争議,喬青遙的經濟業務一直就是交由我打理,白紙黑字,我有他個人授權的,這其中就包括他專輯唱片制作音樂版權結算,所以這就是我公司的業務憑什麽不能算我利潤,再說我也沒說我要把這部分利潤全放我兜兒裏,我遵循他的遺願把他的所得替他捐了,但是一碼歸一碼,從財務上看這就算企業所得收入,我還納了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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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不能這麽算的,他已經不在了,現在一切要看他遺囑分配,他遺囑裏寫的很清楚,個人全部資産除了信托那點給人養老送終,其餘全部捐給慈善機構,為什麽至今還沒人來找咱們要版權的原因是,喬生前太能賺了,他留下的資産不計其數,光他早年在金融市場賺的那些錢就夠算瞎眼了,他熱度這麽高到現在都沒個大概的遺産數據曝出來,因為那幫人清點都點不過來,但賬早晚都是要算的,現在新專輯這事我們也天天挨罵呢,這不是因為他有一部分粉絲總在網上鬧……”
“行了,我不是在國內上市,我是要去納斯達克敲鐘,那兒是說句I have a dream就可以上市的地方,先上去再說,廢什麽話呀。”王麗美強硬打斷,她并非不心虛,但腦子好使,她靈機一動:“對了,我記得昨天公司經紀部開會,露西姐不是要去一個公益盛典麽,叫什麽聯盟來着?”
“我昨天跑上市的業務,跟您請假了沒參加經濟部開會,您忘啦?”
“哦對,我知道那個活動,其實就是企業給錢湊的一個局,搞個圓桌論壇善學對講,再花點妝化費請一些明星藝人去捧場擴大影響傳播力,只要咖位國民度夠,去的都給獎,什麽年度公益之星,十大公益人物的,我認識那個主辦媒體的老大,我出錢贊助這活動,你安排個負責人去給公司聊個獎,什麽年度榜樣機構或者特別潛力企業都行,每年都有一種專門給贊助商的獎,你問問今年什麽名號,弄的好聽點,記得給我安排個上臺致辭的環節,先把這事辦妥了,搞宣傳公關這不是我們老本行麽,你說我有問題上不了市我偏要全世界宣傳我企業特別好,到處拿獎,反正那幫搞金融的也未必懂娛樂圈裏的獎,能唬一個算一個,對了,演講稿切記提前一天給我過目。”
電話那頭奮筆疾書:“好的王總。”
“下個月我要出趟國,我跟家門口這兒解釋幹嘛呢,那邊才是我戰場,我留點吐沫星子給老外造夢去不好麽,讓他們感受一下神秘的東方力量,不然我上市後股價怎麽漲。”
“……嗯,王總,還有個事,我只是跟你彙報一下,我們募資這邊不是有個合作公司叫輝鼎時代嘛,您有印象麽,特別痛快那個,當然我們沒跟他們簽呢啊,因為我們查了一下輝鼎時代的隐名股東來自康橋創投旗下,反正這個輝鼎其實就是康橋創投的一個馬甲公司,”
王麗美額起青筋,怒吼響徹商場地下停車場:“康橋集團這個吃人公司,有多遠滾多遠,我就算是要飯,也不會要段曉康的錢!永不合作,絕不合作,以後凡事只要跟他們沾邊,你都不用跟我彙報,直接拍死不幹,提他我都嫌髒了自己的嘴,真髒,我今天看電影還看見他公司,惡心死我了。”
“好的王總,您消消氣。”
王麗美胸口郁結,不覺間已經走到了車前,她開車門,手裏的愛馬仕随意的往副駕丢:“行了,其他事晚點再說吧,我要開車了。”
“好的王總,注意安全。”
王麗美坐入駕駛位,最後補一句:“小胡,先別着急挂,有個事你幫我留意,就是那個……喬留下的那棟別墅,我看好像是要拍賣了,你幫我留意一下什麽時候起拍,起拍價多少。”
“好的王總,不過那房子便宜不了,據說還可能連帶着房子大部分的軟裝和收藏品,那這起拍價往少了說都得幾個億,咱公司賬上哪有那閑錢。”
“這麽貴麽?那房子不是……鬧鬼麽。”
“問題是那房子鬧的不是普通的鬼,鬧的鬼很貴,恐怖中開演唱會,聽着是不是又爽又刺激?拍賣的宣傳語寫的也很無恥,什麽‘朝有落花入微塵,暮有貴人不歸魂’,這個售房文案也真是沒下限。”
王麗美舉着手機,臉上戾氣散盡,眼睛裏只剩一種情緒,她的聲音漸輕:“好了,拜拜。”
挂斷電話,王麗美驅車回家。
一路城市流光,走馬燈劃開舊傷。
她在紅燈前發呆,望着空蕩蕩的斑馬線,耄耋老翁拄拐舉了鋁缸,準時蹲點,挨個敲窗,敲到瑪莎拉蒂前格外當心,老人雖然窮,但不傻,也知道汽車貴賤。
瑪莎拉蒂車主降下車窗,王麗美從包裏掏出一百塊錢,丢在乞讨者的破缸子裏,而後在一聲聲虔誠的‘好人好報’裏升上車窗,嗤之以鼻。
有個屁的好報。
但是她從來不會對乞讨老人熟視無睹,以後也不會,這事于她而言,是日常行善積德,助人離苦,修功養身,已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不僅如此,逢年過節王麗美還去燒香拜佛,幾十年來,每年不斷,每回王麗美都會捐香燈,樂助功德箱,一座寺廟四面佛陀全都誠心誠意磕三回頭,回回的願望都是她的藝人喬青遙越來越好,越來越紅,自己則雞犬飛升,一并發財。
後來喬青遙不出來工作,她也要許願,願喬青遙開心快樂,健康長壽,長壽很關鍵,萬一有一天他回心轉意,她有信心幫他重拾事業再創輝煌;
再後來喬青遙失蹤,她也只能許願,祈禱喬青遙平安順遂,尚在人世。
喬青遙去世後,她也如常念佛燒香,只是這回的願望是希望喬青遙靈魂安息、安分,不安分就去天上逍遙,哪怕去地府作妖,總之千萬不要轉世人間,免的彼此再遭疾苦煎熬。
她許願許的淚流滿面,在佛堂前抽泣連連,直惹的旁邊香客頻頻側目,頭都磕歪出坐墊,心到這老大姐燒香燒太虔誠了,實在自愧不如,甚至她身後排隊許願的人都不排了,轉身換另一尊佛拜,畢竟這大姐都哭成這樣了,佛祖的注意力全都被她給吸引走了,估計也記不住別人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