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一聲汽笛将其喚回,王麗美如夢初醒，擡頭發現已是綠燈通行，身後喇叭催促,于是她驅車前行,油門踩的狠了,險些撞到斑馬線上趕時間的商販三輪車，攤販原以為這豪車是好心讓他，哪曉得竟虛晃一槍，現場碾壓,吓得三輪車打把急剎漂移，鍋碗瓢盆都落在地上。
好不容易喇叭停止,咒罵卻揚起。
“他媽的會不會開車？”
待罵人者看清車內司機,更尖酸刻薄：“操，不會開車就別開，來馬路上練什麽手,不怕撞死人啊。”
“開瑪莎拉蒂牛逼咯，瑪莎拉蒂司機車禍照樣死。”
“媽的晦氣，你不怕死我還怕死呢。”
王麗美降下車窗，情緒平穩：“你還不走？等我叫交警呢呀，我有行車記錄儀,你是不知道咱倆誰違章麽？”
對方并不傻，也本無心戀戰,罵罵咧咧拾好碗盆,識相蹬車消失。
王麗美繼續驅車,接電話處理工作,一切如常,這麽多年她見過太多風浪,沒有什麽事是錢解決不了的，除了生死沒有什麽事是大事，所以很多事在她眼裏都不算個事兒，她什麽都不怕。
唯怕午夜夢回，回到很多年前，自己只身站在那扇門前，對着門板獨訴愁腸，心肝肺都掏出來對他講。
她知道他聽得見，也知道他不稀罕。
“我還會來打擾你的，你要是不想見我，不讓我進門就可以了。”
“我的手機號碼也不換，以後無論什麽時候，無論我在哪個公司還是轉行，只要你需要，有事跟我說一聲，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欠你的，後半生還你。”
王麗美痛哭起來：“喬，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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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回應，風也沉默，冷冷吹着門邊荼靡，吹過漫漫長夜，吹落了花瓣，落在地上成了細雪，浸濕土地，殘雪上腳印來往，嘈雜中駐足兩個人，是纖塵不染的高奢男鞋和髒兮兮的Vans，再往上，冷面男孩正看着局促小夥兒。
“抱歉，”喬青遙向左昀道歉：“我沒看完。”
“哎呀，道什麽歉，沒事，我也早看不下去了，我還得謝謝你呢，終于能出來了，”左昀在影院熱的要死，此刻在冷飲櫃臺前選冰淇淋，他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這個電影這個樣，知道我就不約你來了。”
“哪個樣？”喬青遙看他一臉窘相，更有興致：“別，什麽我都來，你以後要多叫我。”
“那你怎麽不叫我？”左昀選好口味，起身瞪眼：“總讓我叫你好像顯得我多想你似的，我告訴你絕對不是，你是我認識的能出來玩的人裏的最後順位！”
喬青遙自然結賬：“你不想我我想你，我正想叫你，你就叫我了，巧不巧？”
“你少在這兒睜眼說瞎話忽悠我了，”話雖如此，左昀眼卻不瞪了，罵人的聲量都小，本來正打算掏手機支付，此刻支付和怨惱都只得作罷，還得禮貌性感謝對方：“謝謝你呀，不過，你不要吃麽？”接過甜筒的手直接遞向對方，左昀習慣性跟朋友分享：“這個榛子巧克力口味超好吃，你吃麽？”
喬青遙片刻未動，他此生沒跟他人吃過同一樣東西，左昀卻并不是第一次與他人分享，餓急眼了吃李振北吃過的面包，喝哥幾個喝剩下的啤酒，沒少撿剩兒，之前也不是沒跟喬夢真使一雙筷子吃一碗面，只不過他以為喬夢真會像以往一樣接過甜筒千恩萬謝的吃，卻沒想到喬青遙沒伸手，而是湊上前直接上嘴，他嘗了一口，目光和冰淇淋都綿綿的，殘餘香氣和甜意。
同樣提前退場的宣傳姐姐淡定路過：“小左，跟普通朋友同吃一個冰激淩這麽甜蜜嘛。”
左昀側臉發現熟人，登時面孔充血：“沒有甜蜜！我讓他嘗嘗鹹淡而已不好吃我就不吃了，不是，姐你是你什麽時候出來的……等一下，別走，你看到的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調侃的同事笑着躲遠，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左昀四肢僵硬，萬念俱灰：“喬夢真，為什麽啥事沾你都走向這麽奇怪，我真的就是出來看場電影而已，為什麽現在‘被深櫃’了，都怪你。”
“是，怪我，我為我奇怪的運氣向你道歉，”喬青遙道：“如果你臉皮這麽薄，以後怎麽做大經紀。”
左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吃：“我這才是正常臉皮，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麽不要臉。”
“我也不是跟誰都這樣。”
怼他的話到嘴邊，又感語塞，左昀只警告他：“我告訴你，你差不多點。”
“我又怎麽了？”
左昀開始吃甜筒，不看對方：“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不清楚。”
“行了，我要回家了。”
“不要走。”
“你有事？”
喬青遙緊急想事，順便又給自己再争取五秒：“對，你幫我個忙。”
左昀眼看着對方開始胡掰：“什麽忙？”
喬青遙又想了一秒：“我們老師留了一些寒假作業，我需要你幫忙。”
“你學音樂的，我是學外語的，我能幫上你啥忙啊？怎麽的，你奏樂我幫你接電線，你擾民我幫你向鄰居道歉呀？再說大學還有寒假作業麽我真是第一次聽說。”
“能，有。”
“那行吧，随你，”左昀笑道：“那我有什麽好處麽？”
喬青遙想說‘得到我的一個親親’後來還是忍住了，他道：“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我靠，把你牛逼的，”左昀有意為難他：“我想要喬青遙簽名你也能辦？”
“這好辦。”
左昀根本就不相信，他沒好氣兒的望着對方：“你不許模仿他筆跡。”
“我保證是真簽名。”
喬青遙給趙凡打電話問清楚車的位置，讓他先走人，他自己載左昀走。
去停車場的路上，話不投機的起由是王麗美，左昀很欣賞這位女士，作為圈內初代的金牌經紀人，沉浮圈內幾十載，九轉功成，一張金字招牌睥睨業內，旁人有這般成就早就躺平養老，而她越戰越勇不消停，甚至還大舉進軍資本，令人佩服。
喬青遙聽他說的來勁，并未發表意見，只是左昀獨家戲唱的無聊，非要讓他發表意見，自然便等不到什麽好話。
他冷淡地：“可以不說她麽？說說別人。”
左昀意外：“為什麽？怎麽了，你不喜歡她？不過你也不認識她啊。”
“沒什麽。”
“好吧，不想說就不說，不過，”左昀道：“建議你小小年紀不要對社會那麽大戾氣，讨厭這個看不慣那個，就比如剛才在影院，我同事雖然開我們玩笑，其實他們也沒什麽惡意還跟你打招呼說hello，你看你，高冷到飛起，招呼不打看也不看人家一眼，當然這都是你的自由你愛幹嘛幹嘛，我不是想說教，我只是希望你活的開心快樂些。”
“你喜歡我我就開心。”
“滾，你要總這樣胡攪蠻纏我以後沒辦法關心你的心理成長了。”
一陣涼風，吹亂了額發，喬青遙道：“你要是不喜歡我，為什麽關心我。”
“你別想太多，我關心的人多了，我還都喜歡呀。”
“你要是不喜歡我，為什麽願意出來見我，不浪費時間麽？”
“我自己的時間你管我怎麽浪費，”左昀側臉看他，冷的縮脖，一雙眼瑩潤黑亮，臉似吹皺的花，“反正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怎麽想我都接受不了。”
“我肯定不會死心，你要是真希望我快樂，那你就跟我在一起，這是唯一讓我開心的事。”
“你這人，沒完沒了了，別把話說的那麽絕對，這世間值得你開心的事多了去，不要這麽狹隘啊……”左昀無奈搖頭，正訓話小朋友，卻給忽響的電話打斷，是安娜急電，電話裏話都說的稀碎，說什麽她受傷了，還什麽窗前黑影，又變成小偷來做标記，總之情緒極不穩定，他得抓緊過去。
雖說已經在解約流程，但沒走完此刻還算是公司藝人，也算左昀分內事，左昀聽的一頭霧水，對方又說不清，想着那就先過去看看情況，确實有小偷再報警也來得及。
說話間，兩人行至車前，一旁等候多時的趙凡遠遠的看見二人，連忙舉手示意，他知道左昀讨厭自己，因此識相的不上前，只是原地舉起車鑰匙晃出聲響，待得了喬青遙的注意，又精準将鑰匙抛送到喬青遙手裏，便轉身離開。
臨了也沒忘記好心暗示一下左昀。
左昀又給他‘暗示’的一身雞皮疙瘩，也懶的再吐槽，他挂掉電話，望着面前的邁巴赫：“哎呦喂，又換車了，你爸是不是中彩票了？”
喬青遙沒接話，沉默坐進駕駛位，只聽左昀再度開口：“夢真，對不住啊，公司有事，不能去你家玩兒了。”
喬青遙單手搭在方向盤，反應平淡：“在外面站着幹什麽，上來，你去哪兒，我送你。”
左昀開了導航，一路将喬青遙指揮到安娜家地庫，正巧最近的單元門前有停車位，于是喬青遙直接停入，遠光大燈暴閃間，只見門板輕動，晃出一抹淺藍細影。
安娜赤着小腿，寒冬臘月裏只一條藍睡裙和一雙拖鞋，還沒忘拎只手袋，大晚上自個兒跑到地下停車場，推開門，長風奔湧，扯拽她如藻長發，裙角呼啦啦的翻動，她整個人葉子一樣抖。
左昀開門下車，見她這幅模樣相當無語，連忙脫下外套，雖然自己本來就冷的要死，也但只能上前以羽絨服将人裹住：“姐，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外套都沒穿就自己跑下來了？你家阿姨呢？張姐呢？”
近身上前，左昀才看清她唇邊殷紅，又指縫滲血，忙從兜裏掏出剛才買冰淇淋送的紙巾包住她的手：“怎麽滿手是血？誰欺負你了？”
喬青遙将人送到目的地，不打算停留，只是離別前不舍的看一眼他的小朋友，難免順帶着掃到左昀懷裏的女人。
四目相對，隔着車窗玻璃，喬青遙同安娜打了個照面，雖然芳華老去，但安娜變化算不上特別大，永遠是一頭蓬發和一雙含水鹿眼，喬青遙當即認出故人，沒有再看第二眼。
卻不能踩着油門馬上走，因為旁邊有車啓動倒車，停車場甬道狹窄，他只能在原地等。
倒是安娜餘光瞄到送左昀來的人，天很黑了，停車場氤氲微光，模模糊糊，她睜大了眼，死盯着辨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