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左昀醒來時咽幹頭暈,觸目棉白,柔軟如雲,費力翻過身,這一側是窗紗拖地,遮了外頭金光萬縷,只肯放幾縷入室,墜進超大透明樹脂浴缸,粼粼波光,邊兒上還有一只擴香器和一汪金箔殘酒。
目光移動,寬闊奢靡的卧房裏,床兩邊垂落的吊燈是金銅熔岩和銀白冰川,Tom Dixon最經典的燈具系列之一,鏡面燈罩倒映整個扭曲的房間和男人茫然的臉。
左昀猛然坐直,打量身上的睡衣,相當詫異,只記得昨晚上寒天凍地,他冷的要死,叫了個網約車回家,喬夢真非要送他,出租車上暖氣開的很足,酒意和熱意侵襲,左昀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誰成想這一覺直接穿越進公主的閨房,因為房間實在又貴又香,纖塵不染,根本不像男人的房間,因為男的出去人模狗樣的,在家一般都十分窩囊,比如左昀自己,在外面是鮮肉俊男,家裏被窩子也盤包漿了,前天他媽還罵罵咧咧的換洗他的碎花大被,好不容易陳釀倆月的男性信息素就這樣在女人的手下被迫清香。
門外悉索有響,左昀忙起身下床,剛沾地就踩到一張光盤,旁邊是一張A4紙,上頭字跡潦草,再尋下腳處,發現根本就無處落腳,這房間裏亂的滿地都是雜物,以光盤和紙張為主,還有樂譜和各類評估報表。
這樣看應該是男人的房間,那便更可怕,還不如是女子房間,畢竟左昀是個男的,誰願意醒在男人床上,最關鍵昨晚上也只見了喬夢真一個男的,也不是以上床為目的的見面,左昀連忙看了一眼,褲衩還在,沒有赤‘蔔’相見,萬幸。
艱難行至門口,推開門,循聲而去,紅衣女性轉過身來,分外訝異的望着左昀,但沒說話,只是低頭做自己的事,拿着巨大的塑料袋,将無用碎紙和過期食品盡數倒入。
倒是左昀先打了招呼:“您好~請問洗手間在哪裏?”
女人頭也不擡:“主卧裏就有。”
“啊?我剛才沒看見,”左昀撓撓頭發:“這是哪裏呀?”
女人指向另一邊:“那邊也有一個,你去吧。”
左昀暈陶陶行走觀察,房間配色極簡但陳列怵目,雲杉和王冠,巨畫和頭顱,每個暗處都有等身人偶,猛然回神,永恒的微笑注視,悚然毛骨。
房間雖有地暖,但左昀還是周身冷飕飕。
瞥見入門處半面牆的香水,左昀頓覺熟悉,但還是要優先解決內急,尿完後洗手再出來,連剛才對話的紅衣女人都消失不見,只在餐桌上留了湯盅白水,田螺阿姨一樣。
房間空寂無人,像一個遠古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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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昀有點害怕:“喂~有人嗎~”
只有回音,和一份餐食的寂寥熱氣。
左昀火速沖回卧室,卻又迷了路,不小心拐進衣帽間,似進入了男裝商店,滿目新鮮,成排的玻璃衣櫃內,服飾整齊琳琅,地上卻狼藉,中間敞一只行李箱正被開膛破肚,腹中衣物疊的倒是規整,歪倒腳邊的雙肩背分外眼熟,左昀恍然想起這是喬夢真的書包,不知這小子是不是跟自己一起被劫持到這棟雲霄公寓裏。
左昀急切找門逃跑,逃的拖鞋都跑掉,光着腳丫子竄了半天,終于回到最初的卧室,左昀看見自己的帽衫和褲子,想也沒想脫衣服就開始換。
身後腳步漸進,左昀光着膀子緊張的手抖身顫,該死的帽衫怎麽都找不到領圈,手機還從衣服兜裏掉出來,咣當一聲砸左昀腳面上,呲牙咧嘴間,卧室房間門被推開,左昀驚懼不已,嗷的一聲扔掉衣服竄上床。
來者不善但很帥,高挑冷淡的入侵者,因驚叫止步門口。
喬青遙滿臉不快。
他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珍凡,從昨晚上帶左昀回來後,他便在書房裏處理積壓公務,确認了珍凡減持盛億股份的公告,退出那一場鬧劇,天涯何處無香粥,何必單戀一快肉,主要是他實在不願意跟康橋扯上一點關系。
但低位減持損失巨大,因此連線會以後,喬青遙提議将盛億股份大部分出售給康橋,反正康橋在收,小部分股票則分散抛售給特定接盤方,主要是安排好的自己人和中介機構,引起一波股價上漲,順手割康橋一塊肉。
喬青遙戴着眼鏡,看了一晚上的傳真報告,他揉摁晴明穴:“通俗理解,就是明裏賣給康橋,暗地炒高股價,這期間的好處就不用我解釋了吧。”
“那萬一康橋要是不買呢?”
“他會買的。”
“為什麽?
鏡片後掩不住的冷光:“你哪來那麽多廢話,讓你做你就做”
喬青遙煩透了盛億這個項目,但煩心事卻不止于此,其中迫在眉睫的一件,自己的舊居拍賣竟然衆多勁敵,其中最受關注的是早早出局的王麗美,以她的財力根本數不上競拍第一梯隊,只能說是湊個熱鬧,但畢竟是喬青遙生前的經紀人,加之夢馬旗下也有幾朵大花,因此噱頭十足。
另一個噱頭則是一個慈善拍賣竟然引得不少大佬,不過志在必得是康橋,只是巨鱷下水,難免引人遐想,因此大衆無獎競猜那棟房子肯定有利可圖,版本花樣,譬如‘金嬌屋’,譬如‘藏寶圖’。
喬青遙覺得自己大概率是買不回自己的回憶了,因為此刻那間鬼屋已給競價者加持成黃金谷,人就是這樣,買漲不買跌,越飛漲越哄搶,有鬼又如何,人心比鬼恐怖。
喬青遙摘掉眼鏡,靜坐轉椅,半杯威士忌從晨曦燦爛喝到日上三竿。
還是心有不快。
但此刻見到左昀,所有的不快煙消雲散,甚至視界跟着旖旎起來。
青年意志崩潰的趴在他床上,赤膊裸足,半褪睡褲,腰窩都醒目,左昀耳尖挑紅頭發蓬亂,帶着驚悸和沙啞:“是你啊……我要被你吓死了。”
卧室都不如平日寡淡冷感,一改冰屋不受人間熱,眼下盡是東京熱。
左昀松一口氣,從地上撈衣服穿,他責怪他:“這是哪兒?你這是帶我開了個房麽?”
喬青遙相當有興致的觀賞他套衣穿襪:“這是我住的地方,這麽像酒店麽?”
“這是你家?”左昀瞠目結舌:“真假啊……我去過你家那麽多次,你什麽時候搬的家……你家人呢?你姐你媽你爸呢?你們家這變化都不是暴發戶式的,絕對是重生級別的飛升。”
喬青遙只吞口水,并沒接話。
左昀放松警惕,才覺渾身難受:“我怎麽渾身酸痛?”
“你昨晚開始發燒。”
“哦,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
“……沒什麽。”
“你放心,我不會對神智不清的人下手。”
“哦,”左昀挺不好意思,但故作輕松:“哎呀,我沒那個意思,你看你這話說的,別那麽小心眼兒啊。”
喬青遙面不改色,随口瞎編:“但是你昨天晚上可特別主動,脫衣服的時候你還跟我說要跟我……”
“絕不可能!你忘了我昨晚上的話吧,”左昀即刻打斷:“行了行了,到此為止啊,大可不必啊,醉無對證肯定你說啥是啥了,主要是我這個人吧,平常喝多了就同情心泛濫喜歡關懷社會底層和弱勢群體,真的不騙你,我曾實心實意替環衛工人掃過大街,含着眼淚幫垃圾站老伯蹬過三輪,還摟着街邊要飯的哭過,昨晚上肯定也是我慈悲為懷随口說的,加上發燒那肯定是關懷中帶着上頭,你苦苦追求我這麽多年,我應該就是看你可憐,你也不用太當真。”
喬青遙失落道:“原來你是一個渣男。”
“我怎麽就渣男了?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只是一個喝醉了口無遮攔,醒來被人咎責的小可憐。”
“你跟我表白,躺我床上摟着我說要睡我,醒來你還是不要我,也不對我負責,你這麽大歲數了欺負比你小的人,你好意思麽?”
左昀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反駁才好,甚至自醒起來,覺得自己确實有點渣。
喬青遙将手上的杯子遞給他:“喝藥。”
“喝什麽藥?我腦子很好,也很清晰,還能刷三套題,你可以罵我是渣男但不能暗示我腦子有病,這屬于人身攻擊。”
“感冒藥。”
“哦,”左昀望着杯內漆黑,聞也聞不出味兒來:“我好像失去嗅覺了,你确定這是感冒藥?”
喬青遙眉毛一動:“不然呢?我想趁人之危為什麽等現在給你下藥,昨晚更方便吧。”
“哦,沒事。”
“我先喝?”
“那倒也不必,怎麽說你小心眼你還來勁了,”左昀撅着嘴,以上唇試探蒸汽溫度:“等會吧,滾燙滾燙的怎麽喝,這一口下去,嘴皮子要蒸熟了,我看你不是來送藥是來清蒸魚嘴的。”
喬青遙想了想:“聽起來很好吃,那你喝。”
“滾,”左昀腹中空虛,罵人都沒力氣:“我好餓啊,是不是要先吃飯再吃藥啊,不然傷胃。”
“你沒吃麽?”喬青遙意外:“阿姨已經做好了。”
“原來那個紅衣女子是阿姨,她好像收拾完就走了,算了就這樣吧……”左昀忽然感慨:“我發現你可真是不會照顧人,你要是藝人助理,這麽熱的藥端上來就挨罵了。”
喬青遙上輩子,這輩子都沒伺候過誰,他剛想瞪眼,但看在左昀剛才那麽性感撩人的份兒上,又重新溫和起來,然而這片刻的溫柔立刻給左昀的噴嚏打碎,喬青遙馬上後退兩步避嫌,左昀嗓子幹痛:“你現在害怕也沒用了,一定會傳染給你的。”
他從地上摸手機,話不經腦:“要傳染昨晚上就傳染了,哎,我昨晚上到底怎麽來的你家啊,一點印象沒有,我就記得你非要跟我上車,說送我,我當時就覺得你沒安好心,果不其然醒來就在你家,卧槽你家絕對中彩票了,裝修太好了吧。”
喬青遙撿重要的回答:“昨晚上你穿太少,在藝術展門口又哭又鬧,出了一身汗,”
左昀想起昨晚上的糗事,臉皮比藥更燙,尴尬無措間,他一口幹了感冒藥,而後抱着杯子擺弄手機,給自己找事幹。
他不敢看喬青遙的眼睛:“行了你別說了,那什麽,我要跟領導請假……你別跟說話打攪我思路。”
喬青遙偏要跟他講話:“能不能跟你家裏人也請個假,燒退之前都留在這兒吧。”
“那肯定不可能啊,我媽昨晚上打電話打瘋了,我真納悶了,我也不是姑娘,夜不歸宿還能怎麽着,她犯得着這麽擔心嗎。”
“有人擔心你是好事,而且昨天要不是我,你那個樣子,很難不吃虧。”
“哎呦喂,別說的那麽好聽了,就是你我才可能吃虧,我現在想想都覺得我昨晚上真是羊入狼口,你敢說你沒占我便宜?”
“我怎麽你了?抱你五分鐘挨揍半小時麽?”喬青遙冷冷道:“而且是你先說見不到我的日子你每一天都想我,後又摟着我說我身上好香香要跟我睡覺,我這樣都沒下手,已經人很好了。”
“好了打住!不要再講昨晚上的事,我們別總活在回憶中,我們展望一下未來,”左昀抱着手機:“咱倆在這兒說的熱鬧,搞不好我一會可能就要走,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我們領導給不給我假呢,我還沒跟你說吧,我換公司了。”
喬青遙對左昀的事還是比較關心,他找地方坐:“哪裏?”
“佟元瑞工作室。”
喬青遙聞言差點摔倒。
他之前欠他的,這輩子他領着他一點點償還。
左昀反射性伸手去扶,實際人離的老遠:“你小心點……別咱倆全倒下了,我還指着你端茶遞水給我當貼身小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