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

夏憶悠掃了眼朝堂上跪拜着不肯退去的衆人,皺眉道“還有事?”

丞相帶頭禀道“陛下如今将笄之年歲,理當冊立皇夫,為我夏朝延續香火”

衆臣皆附和道“請陛下冊立皇夫,為我夏朝延續香火”

只聽“啪”的一聲,陛下直直将龍椅把手給拍斷了。

掃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衆臣,夏憶悠沉聲道“榘南水患災民數萬,你們不替百姓解憂,竟還在這勸朕立夫,朕要你們何用”

見陛下動了怒,衆臣再不敢多言,一個個依次跪着爬出去了。

那沒出息樣着實惹得夏憶悠來火,按住因月事而不适的腹部垂首坐在龍椅上,朝身後的內侍問道“程禦史今日告假了?”

內侍上前低禀道“自榘南的急件送來,王爺便派程禦史前往榘南赈災了,一同前往的還有戚太尉”

原來…他都安排好了啊……

見陛下靜默不語,內侍以為王爺此舉惹了龍顏,也不敢上前問她是否回毓文殿,默默地候在一旁。

肖神醫擔憂的朝往外走的那抹身影低勸道“王爺,外邊寒涼,怕是會引發您體內的寒症”

沈君藺淡淡掃了眼祁楓,後者會意的取來狐裘替他披上,就聽他低咳道“本王會注意”

肖神醫嘴臉微抽,王爺這是敷衍誰呢……

“主子去承乾殿做甚,陛下不是上朝了麽”肖彬朝一旁的盧澤問道。

盧澤瞥了他一眼,無語道“如今的承乾殿除了陛下不還住了旁人嗎”

“那冒牌貨?主子找他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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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楓朝身後竊竊私語的兩人瞪了眼,那二人忙禁聲跟了上去。

承乾殿內,聽聞王爺駕到的葉之寒唇角勾起冷笑,批了外裳撐坐起來,朝獨身步入寝殿的那人抱歉道“草民身子不适,不能下跪行禮,還望王爺恕罪”

沈君藺揮手讓宮侍退下,緩步走到桌案旁的軟椅坐下,淡聲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這般虛僞”

葉之寒輕嗤了聲,冷笑道“沈君藺!本君說過,當日所受的屈辱他日必将雙倍奉還給你!”

“是麽,看來珒陵君被嵌進冰牆裏也不長記性啊”

“沈君藺!”怒吼了聲,似是想到了什麽,葉之寒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倒是要多謝你當日将本君嵌進那冰牆中,也虧得那幫無能手下耗了幾個時辰将本君救出,若非如此,陛下又如何信以為真呢,至少本君這與她師父一般無二的寒症是真的”

見他不為所動,葉之寒繼續道“陛下待她師父當真是好呢,非但親自侍奉榻前,就連夜壺都險些要替本君倒了,王爺□□的可真好”

沈君藺不着痕跡的按了按心口,沉聲道“你以為做了珒國君的侍寵,他就真的會放過绮雅郡主麽”

“你什麽意思!”

沈君藺緩緩起身,淡漠道“珒國的換臉術果然獨一無二”

葉之寒猛地一陣激咳,恰逢聽聞那人來此的夏憶悠匆匆趕了回來,見他無恙的站在那裏,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往榻上猛咳的葉之寒走去,低問道“咳得這般厲害,可要傳太醫”

葉之寒搖搖頭,咳嗽着眼睛卻仍直直望着那人。

夏憶悠垂眸斂了眼中的情緒,朝靜立在桌案旁的那人淡聲道“皇叔身子不好,日後還是好生待在寧清殿裏休養吧,朕的師父也受不得叨擾”

随她身後入內的盧澤不滿道“陛下莫不是擔心王爺将你師父給吃了”

夏憶悠正要朝他發難,就見那人身形微晃的捂住心口低咳不止。

“皇叔身體不适,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君藺抵着暈眩朝她看去,卻在看到她蒼白的臉色還有那搭在腹上的手時幾不可察蹙了眉。

本還擔憂那人不好好回去休息,見他靜默不語的轉身離開,夏憶悠暗暗松了口氣,她眼下還不知曉他們的目的,不能讓他這般冒險靠近。

剛坐上禦辇,沈君藺便低咳着吩咐道“讓禦膳房炖碗紅糖血燕送去毓文殿”

祁楓幾人面面相觑,主子這是警告陛下再這般聽信讒言就會如血燕般被炖了?

待太醫給葉之寒診了脈又重新調配了藥方,直到他将藥喝了歇下,夏憶悠才回毓文殿去批閱今日的奏章,卻在看到桌案上保溫瓷壺裏盛放的那碗紅糖血燕時,眼裏一片動容,随即又滿頭黑線的将奏章上壓放的那本女戒拿起來翻了翻,這是什麽鬼……

之後幾日,朝堂上再無人敢提及讓陛下立皇夫一事,不過……

“前幾日,衆愛卿說為夏氏一脈延續香火的事,朕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衆臣跪地高呼“陛下聖明”,卻聽她繼續道“靜和郡主如今也到了雙十的年齡,再耽誤下去八皇叔該着急了,所以,朕要為靜和郡主賜婚”

大殿內一片嘩然,八王爺被貶北地,他獨女的婚事可以說牽動朝堂衆多暗網。之前更是聽聞陛下要将靜和郡主送予磲闌國那嗜美女如命的磲帝闌梓旻,若真得了寵,為八王爺與磲帝牽了線,雖說八王爺勤政愛民,但難免會使朝堂動蕩。

丞相低問道“不知陛下要将靜和郡主許配給何人家”

“朕的威遠将軍”

衆人皆交頭接耳,不知這威遠将軍是何許人也。

夏憶悠朝身後的內侍掃了眼,那內侍忙上前揚聲道“宣威遠将軍上殿觐見”

衆人皆夠長了脖子朝殿外張望,待看清那道身影時,無不大吃一驚。

垂眸朝跪在地上的元宵看去,低聲道“平身”

元宵道了聲“謝陛下”便起身站了起來。

夏憶悠掃了眼之前贊她聖明時跪下的衆臣,沉聲道“朕的朝臣就只會跪拜嗎!全部滾起來!”

衆人窸窸窣窣爬起來,就聽陛下朝新晉的那威遠将軍吩咐道“朕要将靜和郡主許配給你”

另衆人詫異的是,他竟然跪地求陛下收回成命。

“此事朕意已決,沒得商量”夏憶悠挑眉道。

“陛下!”元宵還欲再求,卻見她不耐的朝內侍看去。

內侍忙會意的上前宣道“有本啓奏,無本退朝”

瞧着陛下臉色也不像要聽他們禀奏的模樣,衆人紛紛行禮将奏章交給殿內候着的內侍便退了去下。

“陛下若是不滿小的隐瞞暗營侍衛的身份,小的願受一切處罰,還請陛下成全郡主一片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呵,這你也信!朕看她是狼子野心才敢垂涎那人!”

元宵驚詫的望着她,顯然他未料到陛下竟這般直白的說出口。

夏憶悠皺眉沉聲道“要朕收回成命也可以,不日便會有車隊将她接去磲闌國,你自己想清楚”

良久,才聽他低啞道“臣…遵旨”

這是承了她賞的封號和賜的禦婚了,看着他退下走遠的背影,夏憶悠心下低嘆,你讓朕成全她,誰又來成全你呢…

……

“皇叔來此是為了皇姐的婚事麽”夏憶悠擡眸朝步入毓文殿的那道身影低問。元寶一放出來就到她身前告狀,說靜和郡主跪在寧清殿內求王爺開口撤回她婚事。

沈君藺掃了眼被丢至一旁的女戒,淡聲道“靜和的婚事,不可這般倉促”

“朕如今連賜婚的權利都沒有麽,都讓她嫁将軍了有什麽不滿,還是說,皇叔本就覺得這世上無人配得上皇姐”

“胡鬧”說着那人竟止不住咳出來。

“哪裏胡鬧,別國貴冑她嫁不得,朝中權臣又娶不得,朕封個無權無勢的将軍去娶她哪裏胡鬧!”說着又低諷道“在你眼裏朕就永遠只是個會胡鬧的孩子麽”

沈君藺抵住暈眩,有些虛晃的撐住她面前的桌案,低喘道“收回成命”

“沈君藺!你憑什麽命令朕,朕偏要将她嫁出去!”

見他臉色煞白的緊按心口,夏憶悠氣性也消了大半,低聲道“朕并非要她倉促出嫁,十裏紅妝和成婚的府邸都替他們安排好了,所合的生辰八字也快馬加鞭送去八皇叔府上了,就等欽天監大神官定日子了”

沈君藺心口一陣激痛,壓下喉間的腥甜,卻是止不住的咳。

夏憶悠上前扶住他,卻被拂開了手,只是那人還未走兩步便緊捂心口頹然倒下,幸得那雙素手在他身後及時将其抱住。

看着那庸醫一番施針診治,夏憶悠焦急地候在榻旁,見那人唇角微動,忙拉開庸醫上前俯身将耳輕輕貼到他唇邊。

肖神醫見陛下附耳傾聽,以為王爺要交代什麽要事,誰知陛下聽罷便沉了臉,而後低聲道“庸醫說了,皇叔眼下身子不宜挪動,這毓文殿怕是要住上些時日了”

沈君藺猛咳不止,急喘着險些提不上氣。

夏憶悠忙退後給肖神醫讓了位置,待他稍稍緩些,便皺着眉朝殿外走去,還是離遠些莫再惹他氣急了吧。

行至殿外,瞧見那探頭探腦地小身影,夏憶悠心下一陣不悅,沉聲道“你來做甚?”

珒羅绮扒着廊柱,怯怯道“我來找叔叔”

“叔叔?”夏憶悠朝殿內那人方向掃了眼,不滿道“他若争氣些怕是兒子的兒子都有你這般大了,以後不許叫叔叔!”

“那…那叫什麽?”

“叫爺爺!”話音剛落,就聽殿內剛緩下的咳聲越發激烈起來。

……

內室裏,黑影低禀道“主子,八王爺密招卞侯爺入府”

“小侯爺卞祺的爹?”

黑影點頭低問道“主子可要下令動手?”

夏憶悠搖頭冷笑道“不急,朕倒要看看,八皇叔的手能伸多長”

沈君藺将紙箋遞給祁楓,疲憊交代務必親手交到佘忱毅手上。

見祁楓一臉猶豫,沈君藺低喘着咳道“怎麽了”

“佘将軍被陛下派去閩東了”見主子擡手撫着心口揉按,祁楓猶豫道“還有一件事,影衛在八王爺府上看到陛下的死士了”

候在一旁等着主子的指示,卻見他靜默良久後,低咳道“罷了,你退下吧”

紙箋也不用交給佘将軍了嗎?主子這是要放手任陛下去處理嗎……

未免自己一身寒氣凍到那人,夏憶悠看完奏章就将裘肩脫了朝偏殿走去。

沈君藺擡眸朝她凍得有些發白的臉看去,蹙眉道“去将裘肩披上”

誰知那丫頭竟褪了外裳徑直爬上床榻鑽進被窩裏,朝他可憐道“皇叔,悠兒冷”說着還往他身旁靠了靠。

細看之下,竟是施了內力讓身體溫熱些才倚到那人身側。

沈君藺額角直跳的撫了撫心口,沉聲道“陛下該回寝殿歇息了”

“朕近日愛睡偏殿,皇叔是要朕回承乾殿的偏殿裏抱着師父就寝嗎”說罷挑眉壞笑道“朕的師父可香了”

剛說完,就見那人撫胸一陣猛咳,吓得她不敢再吱聲,忙伸手替他輕撫胸口。待咳喘緩了些,就聽他沉聲道“夏憶悠,你是太久沒吃戒尺了麽”

夏憶悠只覺脊背發涼,忙搖頭道“不必了,女戒挺好”說着退到錦被外又拉了床錦被與他并排鋪好鑽進去,朝他委屈道“朕認床”

沈君藺擡手按了按抽動的額角,良久,輕嘆了聲卻是未再趕她。

所以得寸進尺的某只,夜裏先是将腳丫伸進那人的錦被裏,接着又把腿挪了進去,等到沈君藺沉聲喚她名字時,她已完全窩進那人懷裏。

垂眸看着懷裏的小身影,沈君藺額角一陣抽痛。

“皇叔不喜歡悠兒了麽”

沈君藺低嘆了聲“悠兒…”

“那是悠兒不美嗎”

昏暗的燭光下,精致絕美的容顏上滿是認真神色,不經意間他的小姑娘…真的不再是那肥乎的孩童模樣了呢……

對上他深邃的眸,看不清裏邊的情緒,撐起身子還欲再看清些,卻冷不丁被點了穴。頭頂是他低啞的咳聲“看來陛下并未認真翻看女戒”

“皇叔…”低低喚了聲,卻被那人用錦被裹好定在榻上。

因動彈不得,她看不到那人的動作,只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更衣聲,而後便是低淺的咳聲以及那漸行漸遠的緩慢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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