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教室裏原本就有些喧鬧，看到問題和底下那一行紅色備注後，就變成了哄堂大笑。

林秋允也樂了：“正好我也想問這個問題。”

說完，朝淩七這個方向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回答。

“沒寫。”

林秋允：“什麽都沒？”

“嗯。”

“一字未動？”

“嗯。”

淩七微眯着眼，眉間有些倦意，嗓音懶懶散散的。

教室裏頓時一片嘩然，班級裏雖然寫完作業的人不多，但多多少少都有寫一點，一字未動的可能比寫完作業的還少。

林秋允看了眼問題，問：“為什麽沒寫？”

淩七微低着頭：“第一……”

居然還有第一？那是不是還有第二第三？蘇昂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對上，他從淩七眼裏看出了煩躁和不耐，更多是困倦。

這人脾氣可能是真的不好。

淩七對上他的目光，偏開頭，繼續道：“第一，暑假太忙，沒時間寫。”

“第二，題太智障，沒必要寫。”

-

辦公室裏開着空調，林秋允的位置剛好在空調旁邊，空氣涼飕飕的。

蘇昂低着頭，神色怏怏，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态及其不佳，他看了眼坐在他旁邊不遠處所謂三中的名人。

名人這會兒又趴着了。

剛才玩完真心話，林秋允就讓同學們自習，然後走到他們的座位旁邊，手指不輕不重的扣了扣桌面。

她說：“淩七，來辦公室一下。”

說完後，林秋允的目光又轉向自己，說：“蘇昂，你也來一下。”

然後他們就到辦公室了。

蘇昂往後靠，背靠着椅背，手轉着筆，他看向窗外，教師辦公室的窗對着校門口，窗口擠進了不少鳳凰樹木的枝葉。

收回視線，他垂眸看了眼桌面上攤着的試卷。

林秋允讓淩七過來，是讓他寫檢讨，一萬字檢讨，連作文紙，筆什麽的都準備好了。

而叫他過來，甩手就扔給他三張試卷，三張試卷就算了，偏偏數理化三科全占，數理化三科試卷也算了，結果全都是競賽題。

進三中的第一天就略有點糟心。

林秋允說辦公室安靜，做題會比較順心，就讓他留在這了，她交代完事之後，就走了，她一走，淩七就又趴着睡了。

厚厚的一踏作文紙就被他壓着胳膊下，可能睡得還挺舒服。

蘇昂看了眼競賽卷上的題，開始寫，他寫得很快，幾乎是掃完題目就直接落筆，寫完數學，他寫物理，到後面幾道大題時，他的速度慢下來了。

空調一直對着他吹，他有些頭疼，腦袋昏沉沉的。

辦公室裏很安靜，沒什麽人，老師都出去看班了，就他和淩七在這，淩七可能很滿意這種安靜的氛圍，睡得十分安穩，自趴下後姿勢就沒變過。

他握着筆，意識有些模糊，試卷上的字都出現了重影。

烈日撒下的陽光透過枝葉，穿過窗戶玻璃，折射到辦公桌上，形成一片一片的光斑，光斑逐漸移動。

蘇昂隐約間聽到了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他的頭猛地往下，卻沒有磕到桌上了，而是栽進一個溫熱的手掌裏。

意識到什麽後，蘇昂瞬間清醒了，他擡頭。

就見剛才還趴在桌上睡得和屍體一般的人正俯身站在旁邊，他的頭發有些淩亂，眉眼懶散帶着矜貴，一只手還放在競賽卷上，手掌癱着。

蘇昂：“謝謝。”

淩七收回手，看了眼競賽卷：“什麽題這麽難？還能寫睡着。”

他問得漫不經心，像是随口一說。

蘇昂道：“題太簡單，寫簡單題沒意思，容易犯困。”

淩七看着他，忽的笑了聲：“行，你繼續對着簡單題犯困吧。”

他說完，轉身走了。

蘇昂繼續看題，把物理剩下幾道題寫完後，把物理，數學競賽卷一同放在桌上，拿起化學的卷子準備走。

這裏的空調吹得他十分難受。

站起身，經過淩七剛才坐的位置，餘光瞥見作文紙上寫着字，他偏頭看了一眼。

看完後，他木着臉轉開視線，林秋允要是看到，檢讨字數可能得翻倍。

-

他回到班級，淩七座位是空的，他進去還挺方便。

高易一見他回來，便轉頭問道：“七爺呢？”

“不知道。”

高易一臉疑惑：“他不是和你一起去了辦公室嗎？”

蘇昂擡眼，看着他：“是，但他先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哦好。”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會，下課鈴響了，班級裏的同學們都站起來往外沖。

蘇昂收拾好書包，單肩背着就準備走。

高易看了他好半響，疑惑問：“你背書包幹嘛？去食堂還要背書包？”

“我回家。”

高易一臉懵：“回家？不是要晚自習嗎？你往返一趟來不及呀。”

蘇昂愣了一下，反問道：“晚自習？”

高易聽他嗓音都冷了下去，結巴了一下：“是……是啊。”

他正出神，就見眼前的少年眉間閃過一絲躁意，指尖勾着書包帶，把書包扔回了桌上。

天開始灰蒙蒙，學校的燈都亮了起來，廣播在播着歌，歌聲在校園裏回蕩，襯得夜有些寂靜。

蘇昂戴上口罩去了食堂，吃完飯後，在食堂旁邊的一排座椅中找了個空位坐下。

每一排座椅都是面對面的，座椅呈縱向排布，每兩排面對面的座椅中間都擺了張桌子，在這片地方上面搭着透明的棚子，可以擋雨遮陽。

這會兒有不少學生坐在這，要麽在吃飯，要麽在吃泡面，要麽在聊天。

他坐下後，從兜裏掏出手機，剛打開就彈出一堆消息。

媽：還沒結束嗎？

媽：抱歉，sugar。

媽：媽媽忘了看家長群，你們老師說要晚自習。

媽：九點半才能下自習課。

媽：我和你爸爸得去公司了，有事記得打電話。

每條消息都間隔了一定的時間，他正要回，就聽身旁響起一道女聲。

“同學？我們可以坐對面嗎？”

蘇昂擡眸，是兩個女孩子，他看了眼，繼續低頭看手機：“可以。”

兩個女孩子在他對面坐下來，他動了動指尖，回複了一句好，收了手機，站起來就準備走。

“等等。”那道剛聽過不久的女聲又響了。

蘇昂轉身看着她：“怎麽？”

說話的女生跑到他前面，笑着說：“同學，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微信電話都行，我三方都支持。”

蘇昂蹙起眉：“抱歉，一個都不行。”

那個女生并不覺得尴尬，還說：“那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很想認識你，我叫朱沫。”

女生長得挺漂亮，笑起來很好看，陽光型女孩。

“我不是很想認識你。”蘇昂繞過她。

女生沒跟上來，而是和她的小姐妹相互小聲說“好帥”“聲音很好聽”“眼睛很漂亮”

蘇昂還沒走遠，聞言腳步一頓，皺了皺眉，伸手又把口罩往上拉了一點。

-

回了班級，淩七的座位還是空着的，從晚自習開始到結束，這人就沒出現過。

晚自習快結束時，蘇昂問高易：“晚自習可以不來？”

高易說：“不可以啊，學校強制規定，除非有緊急事件，不然晚自習必須要上，請個假都要打假條，年段長親批。”

蘇昂看了眼淩七的空位，心想學校的規定可能不是那麽強制，他想起了他看到的那個檢讨書。

作文紙上就三行字，字跡潦草，墨線橫肆。

檢讨書：沒時間寫，沒必要寫。

檢讨人：淩七。

備注：句句屬實，真心誠意，不然天打五雷劈。

後面那行備注還是用紅色水筆寫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高易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瞬間了然：“原來你是想問七爺為什麽沒來啊。”

蘇昂看着他，目光涼涼的，他不是想問淩七為什麽沒來，他只是想問是不是可以不用上晚自習。

高易壓根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他道：“七爺要競賽，競賽生晚自習是可以自由安排的。”

“有什麽競賽？”

“語數英，理化生。”高易接着補充：“數理化英比較多，語文生物比較少。”

“好，謝謝。”

-

回到家後，蘇昂摸索着開了燈，他摁着頭晃了晃，感覺頭快炸了，特別疼，渾身都沒有力氣。他有些煩躁，前幾天不過在陽臺上吹了一會風，就病成這樣？

家裏沒人，茶幾上放着一張紙條。

――sugar，爸爸媽媽去公司了，晚上可能會晚點回來，晚飯在冰箱裏，餓了的話，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如果不想弄，你也可以出去吃或是點外賣，你爸爸給你轉錢了，不夠的話和媽媽說。

紙條上的內容全是用英文寫的，蘇昂看完把紙條放回原處。拿着手機和口罩準備出門，他得去買點感冒藥，不然再過一會，他得原地飛升。

夏日的夜晚有些涼，還有點悶，蘇昂買完藥就準備回去，為了節省時間，他走了一條小巷。小巷裏燈不多，光亮稀稀疏疏的，他打開了手機手電筒。

在拐角處，蘇昂精神不好便低着頭。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聽聲音感覺還挺着急。蘇昂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直接就沖了出來，大概是沒想到有人，那個人愣了一下，來不及停下，直接撞上了蘇昂。

蘇昂後退了幾步，沒站穩直接坐在地上，他咬着牙将聲音壓在喉嚨底，手裏的藥撒了一地

那人只是後退了兩步，他向蘇昂伸出手，想把蘇昂拉起來。蘇昂像是沒看見一樣，手撐着地面站起來，順手撈起撒落的藥。

“抱歉。”那個人見他沒什麽事，便出聲說。

蘇昂頓了一下，這個聲音這個語調有點熟悉啊。他轉頭借着燈光看着那個人……真有緣分，這不就是他那位走哪趴哪留下檢讨書後不見人影的新同桌嗎？他今早才和他說了一句謝謝，晚上他就回了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