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淩七見他轉頭，顯然也認出了他，他沉默着盯着蘇昂看了好一會，說：“你眼睛挺勾人的啊。”
蘇昂輕蹙起眉沒說話。
淩七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聯想到下午他托着蘇昂的額頭時，那滾燙的觸感，他問：“感冒了？”
蘇昂面上沒什麽表情，不止是因為前面的‘勾人’二字，還因為他聽出了淩七語氣裏不易察覺的驚訝：“你沒感冒過？”
淩七偏開頭道：“我還真沒怎麽感冒過 ，大夏天感冒的也很少見。”
話落之後兩人都沒說話，小巷裏的氛圍越發沉悶。蘇昂正準備走，拐角處又拐出一個人，蘇昂差點又撞上去，那人一見淩七就沖過來：“七爺，你跑什麽？大夥都等着你呢。”
淩七眯縫着眼，右手撚了撚耳垂，半邊臉處在陰影裏，他背靠着牆，對那個人說了一句：“我沒空，你們要玩就去玩，別叫我。”
那人語氣不解：“我也沒看出你忙啊？感覺你挺閑的。”
“我和我同桌等會有事。”淩七的視線不經意的順着眼尾劃過去，又倏然收回。
蘇昂愣了下，随即嗤笑了聲，這人還真把自己當擋箭牌使。
那人更加疑惑了：“你同桌？開學第一天，你就跟你新同桌好上了？”
“……”
好上了？
真會用詞。
那人說着把目光轉向蘇昂，看了一會說：“你是……混血兒？”
一天之中已經被問了第二次，蘇昂嗯了一句
“噢。”那個人說，說完又幹巴巴補了一句：“我叫張宇飛。”
“他叫蘇昂，別廢話了，趕緊滾吧。”淩七站直，像是有些不耐煩了。
“那我走了，你倆好好玩啊。”張宇飛擺了擺手，轉身拐出了巷子。
見張宇飛走遠了，蘇昂才開口：“我回去了，再見。”
淩七不是看不出蘇昂的郁悶和煩躁，他沒想到這人都快炸毛了還能語氣平淡的和自己說一聲再見。
“再見。”淩七說。
蘇昂拎着藥袋轉身走了，走到路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小巷昏暗，幽黑曲折，只有居民樓的燈光照亮，但僅僅只照亮了路的一半。
那位給他印象極為深刻的少年叼着煙斜靠着牆，半個身體正好處在陰影裏，那點燃的煙散着紅光，紅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妖冶和頹喪。
淩七靠在牆上，輕吐了一口煙，煙霧在燈光下顯得缥缈輕盈，一會就散了。
他從兜裏摸出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老頭打來的，淩七打了回去。
“喂。”淩七開口。
“在哪？還不回家？”電話裏的聲音略有些低沉，細聽又挺溫和。
“等會就回去。”淩七說。
“好。”說完，沉默一會兒後挂了電話。
淩七掐了煙，收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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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到小區樓下，他進了一間屋子，屋子上邊有一塊匾額，上面寫着時閑屋。
時閑屋還沒關門，但離關門不遠了，門都是半掩的，他推開門走進去，屋內明亮，書架極多，卻不顯得雜亂，每個書架的空角落還放着幾盆小花。
櫃臺前的辦公椅上坐着一個女人，長發披肩，背影纖細，她的面前放着一臺電腦，雙手正搭在鍵盤上敲着字。
聽到開門聲響，她轉着辦公椅轉過身，道：“歡迎光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看清來人後，話語嘎然而止，她看了眼淩七，轉過身：“你随意。”
淩七走過去與她面對面，看了那女人一眼後，視線向下，看着女人腿上趴着的那只貓，貓半眯着眼懶洋洋的趴着，似乎是察覺到了人的注視，它偏頭對上淩七的視線，當即喵了一聲。
“我來帶淩小七回家。”淩七懶得再看它，擡眸對女人說道。
女人大約二十歲左右，她看了眼手表，笑了下，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她道：“你今天來得有點晚。”
淩七：“開學，有事。”
“嗯。”寧疏應了聲，抱着淩小七站起來：“它一點也不乖，一直在書架裏亂竄，弄掉了好幾本書，抓壞了好幾盆花，趕緊帶回去吧，好好教育一下。”
淩七拎着淩小七後頸的皮毛：“還不都是你慣着它。”
淩小七被他拎着後頸，四爪撲騰了一下沒掙脫開，便一連喵喵喵叫了好幾聲。
“走吧，爸爸帶你回家。”淩七将它抱在懷裏，語調懶懶的不着調。
寧疏看着淩小七，笑道：“和媽媽說拜……”
話說一半頓住了，她擡頭，對上淩七的目光，讪讪道：“口誤。”
淩七握着淩小七的爪子沖寧疏揮了揮：“跟姑姑說拜拜。”
寧疏啧了聲：“叫姑姑多老啊。”
“那不然叫你姐姐，你想給我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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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淩七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喂。”淩七看都沒看就滑了接聽鍵，聲音有些沙啞，冷透了。
張宇飛哆嗦了一下，淩七有起床氣，還是特別嚴重的那種，一般情況下他不會找死，但是這次是必須得打電話。
“七，七爺，今天第一天上學啊，你別遲到了，高二和高一不一樣啊，要是你還像以前那樣遲到了，老師打電話給你爸，受傷的還是你，對吧？我也是為了你好。”張宇飛小心翼翼的說，說話都有些結巴。
淩七抓了抓頭發：“知道了。”
張宇飛松了口氣：“好嘞。”
說完快速挂了電話。
淩七起床，打開門，見房間門上貼着張便利貼，上面寫着幾個字外加幾個感嘆號。
快點起床！！！別遲到！！！
右下方還有兩個字。
你爸。
淩七看了兩眼，扯下便利貼利落的扔進垃圾桶。
蘇昂很早就起來了，他有定鬧鐘，也有固定的生物鐘。早上起來頭不怎麽疼了，應該是感冒好了一點。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帶了口罩，畢竟要是遇到一個像他一樣身體弱雞的人，把人傳染了也不好。
他到的時候，班級同學差不多都到了。
畢竟是重點高中，一個個都是積極向上的學霸，個個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頭鷹晚。
蘇昂剛坐下，高易就轉過來，問道：“你吃早餐了麽？我這還有一瓶牛奶，你要喝嗎？”
“吃過了，不用，謝謝。”對于高易的自來熟，他有點不适應。
淩七是踩着鈴聲進教室的，前腳剛進教室，後腳老師就進來了，他面無表情，裹着一身冷氣坐下來。
蘇昂看了他一眼，猜測這人要麽沒睡好，要麽是碰到了糟心的事，要麽精神長期有問題，顯然，淩七應該屬于前者。
他昨天和老頭兒深夜談話談到12點多，他都不知道有什麽好談的，今早還沒到7點就被張宇飛吵醒了，睡眠不超過7個小時，他的心情沒法好。
林秋允走進教室拍了拍講臺桌，清了清嗓子說：“今天上午不上課，等會我們選一下班幹部，說一說班規什麽的，順便認識一下各科老師，方便以後的交流。”
“有誰自薦一下當班長嗎？或者推薦也行，如果沒人只好由老師選了，等同學老師們熟悉之後，再由全班同學一起選出新的班長。”
班級裏沉默了幾分鐘，沒有一個人自薦或推薦，林秋允挑了下眉說：“看來只能由老師選了。”
林秋允拿起了一張單子，瞅了一眼後道：“蘇昂來吧，理科榜一，可以帶動一下班級的學習氛圍，蘇昂有什麽想法嗎？”
班級同學的不少視線都往蘇昂的這個方向瞄。
半天沒動靜，高易疑惑的轉頭，就見蘇昂低着頭閉着眼，坐得還算端正，不像他同桌已經趴下睡了。
高易無語片刻，擡手敲了敲桌子。
他有些急，“咚咚咚”地又連敲了幾下，看到蘇昂睜開眼睛，連忙小聲說：“老師叫你，趕緊站起來。”
蘇昂揉了揉眼睛，短暫迷茫後，慢慢站起來。
他一站起來，全班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林秋允也看過去，自然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淩七。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她的嘴角抽了抽。
她道：“蘇昂幫忙叫醒一下你同桌，開學第一天睡覺總歸是不好的。”
蘇昂哐得敲了一下桌子，聲音極大，效果極佳，淩七醒了。
高易被震得回過頭，看了一眼倏的轉頭，玩命，後面兩人的表情感覺要幹架。
淩七冷着臉，眼底壓着猩紅，他看着蘇昂，眉眼裏滿是戾氣。
蘇昂蹙着眉，淡淡的暼了眼淩七，他的心情差得和淩七不相上下。
他開口淡聲道：“老師叫你。”
淩七站起來看向林秋允，林秋允道：“開學第一天就睡覺，等會兒主任巡查看到，你可能又要寫檢讨書了。”
檢讨書三個字的音被咬得格外重，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困的話先站會，不困了再坐下。”
淩七眼底的情緒已經散了，只是臉色依舊不好看：“我現在不困了，可以坐下嗎？”
林秋允：“可以。”
淩七坐下了。
蘇昂低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林秋允，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林秋允把他叫起來幹什麽。
林秋允看淩七沒在繼續睡覺後，把目光放在蘇昂身上：“老師看了你的成績和以往在校記錄，覺得你非常優秀，所以想讓你暫時當一下班長。”
蘇昂聽到‘在校記錄’四個字時，很輕的蹙起眉，開口就想拒絕。
林秋允截了胡：“先別急着拒絕，這只是暫時當班長，等到老師和同學們互相熟悉之後，還會重新選擇的。所以就當你暫時幫老師分憂一下好嗎？”
蘇昂沒說話，林秋允的姿态已經放得很低了，他也知道林秋允為什麽要讓他當班長，可能是因為他剛來，不熟悉同學，想以此讓他和同學多接觸，打好關系。
他沉默了半響：“嗯。”
林秋允笑着說：“看來蘇昂是答應，那同學們有什麽意見嗎？”
“沒意見。”
“學神當班長說不定我們班的成績還能提高呢。”
“沒意見，沒意見，求之不得。”
“……”
全班都在嚷嚷，頓時吵成一團，氛圍瞬間活躍了起來，只有蘇昂木着臉，和淩七幸災樂禍的笑。
淩七笑着輕聲說：“哇哦，學霸。”
蘇昂的臉徹底黑了，要不是班級同學都在看他，他真的特別想把淩七的天靈蓋給他敲出來。
林秋允拍了拍講臺桌，示意大家安靜，等安靜下來後，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班規什麽的，等她說完，下課鈴都響了，林秋允宣布下課後，把目光轉向蘇昂說：“班長跟我來一下。”
蘇昂站起來，暼了一眼淩七，慢慢開口：“讓讓。”
淩七站起來，退到過道上說：“好的，班長。”
語調上揚，輕狂極了。
蘇昂冷笑了一聲，都不想搭理他。
看林秋允還在門口等着他，蘇昂走過去跟在她後面。
到辦公室之後，林秋允坐在辦公椅上，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坐着吧。”
“不用。”
林秋允也知道蘇昂不太愛說話，就沒在說什麽，她從一堆教案中抽出一張表格遞給蘇昂：“現在同學們對老師不熟悉，老師同樣不熟悉同學，所以要弄一個座位表，方便老師點名簽到，麻煩你統計一下名單，然後我再用電腦打出來。”
蘇昂接過表格，點頭說：“好。”
交代完之後，她沖蘇昂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表格明天之前交給我就好。”
蘇昂回到班級，走到講臺桌旁邊。看了看班級的座位分布情況，一眼就看到了淩七趴在桌子上睡覺，這人好像就沒清醒過，他收回目光，然後擡手敲了敲講臺桌。等大家都看他的時候，他才開口：“等會每個人按自己的位置把名字寫在這張紙上，不要填錯。”
“好的班長。”
“了解了解。”
“填錯了會怎麽樣？”
“…………”
蘇昂看了一眼那個人，說：“填錯了不怎麽樣。”
開始有人上來寫名字，蘇昂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寫。
看着看看他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了，他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男同學拿着筆在表格中填下了奇醜無比的三個字。
他瞅了半天一個字都沒看懂，字醜就算了，還他媽敢帶連筆。
“你叫什麽名字？”
那位男同學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班長在和自己說話，于是老實回答：“我叫陳維陽，維護的維，夕陽的陽。”
蘇昂記起來了，這就是第一個被叫上去玩真心話，不敢自報家門，怕被爆頭的人才。
蘇昂又看了看紙上的三個狗爬字，竟意外的從扭曲的線條中看出了一點相似之處，
“把名字寫好看一點，別連筆。”蘇昂指着那三個字說。
他這會沒戴口罩，聲線偏低，人又生得白，在光線下，整個人都透着滿滿的距離感。
陳維陽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深知自己的字醜，把原先的字劃掉後，在旁邊一筆一劃的寫着。蘇昂看他挺認真，以為就算醜應該也不會醜到哪裏去。結果看到字，簡直一言難盡，雖說是一筆一劃寫的，也确實沒有連筆，但是歪歪斜斜，跟象形字有得一拼。
“這字只怕是幾千年前的老祖宗才看得懂。”蘇昂拿過他的筆，把他寫的名字劃掉，然後在旁邊寫了陳維陽三個字。
陳維陽被怼了還忙不達道謝：“謝謝班長，我以後一定注意，好好練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