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去時閑屋接了淩小七,再慢悠悠的晃回家,淩七懷裏抱着貓,單手環着想騰出手去開門,誰知這蠢貓忒重,圓滾的身子一歪差點滾下去,扯着嗓子叫了幾聲,爪子抓着他的手腕吊着。

手腕被抓出了幾條印子,淩七垂眼:“吃什麽胖成這樣?先吊着吧,就當吊單杠減肥。”

淩小七撲騰着腿,又連叫了幾聲。

“喵喵——”

開了門,淩七一手吊着淩小七,一手撐着牆換鞋。

換好鞋後,手托起淩小七抱在懷裏,這貓脫離了危險,馬上來勁兒了,爪子對着淩七的領子就是一通又撓又扯。

“慣的你?”淩七低聲說了句。

淩小七頓了下,掙脫開跳地上就跑,恨不得離淩七越遠越好。

淩七去洗了個澡,拿着毛巾擦頭發,邊擦着邊從書桌上抽出一張卷子,翻到後面的壓軸題。

等頭發擦得半幹了,答題思路也出來了。

将毛巾放好後,他就坐下撈起筆寫了幾條關鍵步驟。

順手将試卷放到一邊,他重新抽了張攤開,一眼掃過去,勾了幾道題出來。将勾出來的題刷完,又補了張物理競賽卷,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多快十二點。

站起來去客廳接了杯水,他就靠着牆将水喝完。

“還沒睡覺?”淩爸爸的聲音從後邊傳過來,在這安靜的氛圍裏顯得突兀。

“嗯。”

淩琢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客廳裏一下子多了好幾道聲音,氛圍似乎暖了一點。

淩琢看了幾眼電視,偏過頭去,就看到少年随意的靠着牆,側着臉不知道在看些什麽,身上罩着寬松的白色T恤,碎發搭在額前,稍蓋住了漆黑的眉眼。

“今晚早點睡,明天早點起。”淩琢說。

淩七放下空了的杯子,不太明白老頭為什麽要将‘早睡早起’四個字擴充成這樣累贅,他嗯了一句,轉身想回房間,不知怎的,腳步一拐,走到淩琢邊上坐下。

“想看什麽?”淩琢看了眼電視,又轉頭問他。

窗簾還沒拉,外邊彩靡的光線争先恐後的往裏鑽,映在牆上,投下斑駁。客廳的氣氛直線下轉,詭異得有些沉悶。

剛才的水怕是都白喝了,淩七嗓子莫名有些幹,他道:“随便。”

靠着軟枕,摸出手機看了眼社交軟件,回了幾條消息後就不知道該幹些什麽了,他有些煩躁的抓了把頭發,幸好他不掉發,要是一抓掉一把,那可能更加郁悶。

他屈起一條腿,手搭着膝蓋,搜出了幾個廣播體操的教學視頻。

随便點開一個,廣播體操激昂的伴奏曲乍然響起。

“全國中小學生廣播……”

電視的聲音都被掩蓋了,偌大的客廳裏回蕩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二三四……’

“……”

餘光瞥見淩琢看過來。

淩七摁滅手機:“我回房間了。”

-

第二天一早,語文早讀,不到三分鐘倒了一片,同學們毛茸茸的腦袋被書立遮住,只看得到弓起的背脊和露出的發頂。

蘇昂捏着筆,擡手揉了揉眼,看着語文書犯困,幹脆抽出張物理試卷,刷了兩道題後才清醒得差不多。

身邊掠過一股疾風,淩七剛坐下,前門就被推開了。

三班的前門有點毛病,推開就一陣響,‘嘎吱嘎吱’的,午休的時候吵得人心煩,但在平時,就相當于古代烽火臺,專門通風報信。

一聽門響,貼着桌面的衆多腦袋垂死中掙紮着直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語文課本,恨不得盯出個洞以表一顆熱愛語文的心。

語文老師走進來,挑眉,眼睛一掃:“昨晚是夢莊周夢得不夠多?今早還趴呢?後兩排幾個,把頭直起來,腦子裏水裝太多太重了?”

語文老師叫陳筝冉,年紀不大,二十幾歲,是個名校高材生,高學歷高顏值,因為母校情懷所以一畢業就回三中教書育人。

平日裏和班級同學玩得來,班上男生多,也樂意和她插科打诨,但也僅限于下課,關于上課和作業那是半點也不能馬虎。

陳筝冉毒舌,能怼得人懷疑人生,關鍵是她罵人罵得很高級,文學底蘊極為深厚,罵人所運用的成語和典故沒點文化的人根本聽不懂,被罵得一臉懵逼,末了還要被嘲諷兩句。

罵了幾天,對着班上五十幾雙懵懵懂懂的眼睛,陳筝冉氣急敗壞:“聽不懂?高看你們了。”

後來她就改變了策略,盡量減少文學輸出,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最後演變出了奇特的風格,簡而言之,就是陰陽怪氣。

然後,聽是聽得懂了,而且聽得臉都木了。

班上男生還嚎了半天:“草了,還不如聽不懂呢,被她陰陽得我都懷疑自己的存在是個錯誤,對了,誰給我解釋一下枉曲直湊是什麽意思?”

有人偷偷摸摸查手機:“指在彎曲的路上卻筆直地往前走,形容人笨拙死板而不知變通。”

那男生沉默幾秒後吼:“啥玩意?”

“說你笨啊,不懂得變通。”

“……”

-

陳筝冉雙手抱在胸前,提醒道:“高易!書拿反了。”

高易身體一震,急忙把書倒回來,半懵半醒嘀咕一句:“……草了。”

“知道你們都困,對着文言古詩詞更困,老師理解你們,今早就不用背了,也不用讀了。”

大半個班基本都活過來了。

“卧槽,筝姐,窩愛你。”

“太好了,筝姐總算做個人了……啊草,不是,筝姐是好銀。”

“啊啊啊啊,太好啦啦啦啦。”

陳筝冉嘴角勾起一絲笑,眉眼彎着,像個老好人,她從背後拿出一沓試卷:“來,小測,小測範圍就是前兩天背的論語,十五分鐘,等會課代表收一下。”

“……”

睡不着了,班上同學不是被氣的就是被吓的。

等小測發下去,班上頓時就安靜了,陳筝冉待了一會就去了隔壁班,門伴随着一陣嘎吱聲被關上。

一關上就響起悉悉索索的翻書聲。

高易奮筆疾書,邊抄邊說:“搞襲擊啊,一擊一個準……文勝質……則野……什麽玩意兒……”

一張小測卷內容不多,十五個句子填空,三句翻譯,再加幾道字詞解釋和特殊句式判斷,寫下來很快。

淩七難得的沒睡覺,拎起小測卷看了半天也沒落筆,最後從桌兜裏抽出張理科試卷開始做。

門突然一陣響,翻書聲此起彼伏的沒了,陳筝冉扶着門把手,探出個頭,嗓音帶笑,讓人瘆得慌:“好大的翻書聲。”

“……”

開始緊張了。

不敢睡覺了。

背也挺直了。

陳筝冉走進來,穿過過道,時不時點評兩句:“寫得挺快啊,怎麽不寫了?”

“我站你邊上這麽久了,也沒見落筆,你說什麽?哦,我站這你緊張?好說,那我離你遠點。”

“你瞅瞅你這卷面,比你臉還幹淨,好歹留下點兒墨寶啊。”

“你臉怎麽這麽白?別緊張,別害怕,手別抖,我又不會吃了你。”

陳-陰陽大師-筝冉宛如一臺收割機,所過之處無一者生還,個個垂了頭,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課桌上。

被嘲諷者恨不得撞死,逃過一劫的憋笑憋得差點兒背過氣。

走着走到了後排,淩七把理科卷壓底下,把小測卷蓋上面,瞅了半天慢吞吞寫下名字。

桌上落下一片陰影,淩七手一頓。

“好歹留了名字,這張白淨的試卷還能尋得到主兒,也不枉印刷機把它印出來。”

淩七:“……”

緊接着又是一聲嘆息:“哎,朽木不可雕也。”

怼完大半個班,推門走了。

剛走,班級就爆發出一陣哄笑。

“哈哈哈草,聽見了嗎?手別抖。”

“日,老子心髒差點兒驟停。”

“哈哈哈嘎嘎嘎。”

“救命,被她怼得我都想笑。”

“完蛋,我是不是也有受虐傾向?我也好想笑哈哈哈”

高易笑得臉都僵了,他轉頭沖着淩七就是一通樂:“哈哈哈七爺,神特麽試卷找得着主兒,朽木不可雕也哈哈哈。“

淩-朽木-七繃了半天,沒忍住笑了聲:“滾。”

高易轉頭繼續樂呵,肩膀一顫一顫的。

淩七轉了下筆,偏頭後頓了下,壓低聲音問:“好笑麽?”

蘇昂捏着小測紙的一個角,嘴角的笑意還沒散開,他偏頭看着淩七,小聲說:“挺好笑的,朽木。”

“……”

語文早讀完就是語文課,陳筝冉拎着語文書進來,經歷一堂早讀,班上同學愣是被搞精神了。

陳筝冉邊打開課件邊說:“你們理科班就是對語文不上心,論語根本沒去背吧?今早的翻書聲我想無視都無視不了,但我也懶得說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發現,有些人哦,對着語文書抄都抄不對。”

“還有某些爛泥扶不上牆的,争取下輩子做個泥水匠,技藝高超點,争取把爛泥扶上去。”

前半節語文課大部分同學精神還不錯,到後面身體開始與精神拉扯,半昏半醒,到最後,徹底倒了。

有些人打瞌睡是看時間段,不管什麽課,那個時間段必倒。

還有些人是看科目,不管那個科目在第幾節,一上課就趴。

淩七明顯屬于前者,上午一般睡前兩節課,後面兩節就很少再睡,這會他有些提不起勁,但又不太想睡。

“班長,困麽?”嗓音懶懶的,帶着點磁性,尾音下壓,有些勾人。

“還好。”蘇昂說。

三中挺有錢,每個教室天花板上都裝有四個中央空調,分散在四個靠角落的位置,門窗都關着,四個空調都開到二十度,還吹風。

冷空氣裹着皮膚,後背發涼,他冷,睡不着。

手指伸進兜裏,摸出幾顆糖,他找出其中一個遞給淩七:“吃不吃?”

淩七略有些困難的睜着眼,看清後低低笑了:“糖啊,謝謝。”

他伸手從蘇昂掌心裏勾走糖,指尖劃過掌心,他清醒了一會:“手這麽涼?”

蘇昂沒說話,淩七也沒在意,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裏,舌尖抵着,不一會兒,又酸又澀的味道卷席了整個口腔。

淩七蹙眉,低聲道:“酸得掉牙。”

蘇昂右手勾着筆,記下陳筝冉寫下的板書,聞言說:“清醒了?”

“嗯。”眉頭沒松開,淩七微眯起眼,頓了幾秒,抽出剛才寫了一半的卷子開始寫。

-

又是課間超,體委扯着大嗓門組隊,将一群半死不活的行屍走肉往樓下帶,走到樓下,正對着太陽,蘇昂不适應的垂下眼,繞到淩七後面。

站好隊,主席臺那邊體育老師開始整隊列。

淩七後退着撞了一下蘇昂的肩膀:“等會跟着我做。”

“……”

蘇昂揉了下臉:“哦。”

“什麽表情?”淩七差點氣笑了,“不相信我。”

“不是天資愚鈍,學了一年沒學會嗎?”

淩七:“昨晚打通了任督二脈。”

說話間,廣播體操音樂響了,蘇昂擡眼看向前方,前邊又開始打醉拳,男生間根本沒拉開距離,做着做着,碰在一起又是一頓相互問候。

淩七确實有跟着做,他身高腿長,寬肩窄腰的,每個動作做得懶懶散散,卻又挺标準,随着他的動作,校服勾勒出清瘦的肩胛骨,冷白的皮膚在太陽下透着光澤,一舉一動都帶着潇灑。

蘇昂跟着他,動作好歹都跟上了,标不标準就不知道了。

他能聽到身後學妹們的驚呼聲,稍不适應了一會。

前邊高易被太陽曬得沒了脾氣,就是犯困,隐約間聽到後面動靜怪大的,耷拉着眼看過去,看了會,困意沒了,眼睛瞪得老大,人也不動了。

踢腿運動,後邊一哥們估計也在神游,擡起一腳就踹,正好踹到高易屁股,他往前一踉跄,撲到前邊哥們身上。

“我日。”高易罵了句。

後邊哥們清醒了,前邊哥們頓住了。

“幹什麽?”

高易胡亂做着動作,邊做邊說:“看後邊!”

前後兩個哥們看過去,又猛地轉回來,震驚的差點順拐,踢腿運動還在循環,三個人全踢錯了,一人被踹一腳,還被自己的腿絆了一下。

高易被這一絆,雙腿擰成麻花,直接倒地,倒地前緊扯了前邊哥們的衣角,前邊哥們身形一顫:“……!!”

這一扯,扯出了十幾聲卧槽,一個隊伍,倒了一半。

處于懵逼狀态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前後左右面面相觑:“怎麽倒了?體超還有倒地這一節?”

主席臺上體育老師在和德育科主任聊天,邊聊邊看整齊的隊伍,體育老師點頭說:“現在狀态好了一點,剛開始亂成一團,不太好管。”

“現在的學生一下課就是趴桌,是要拉出來多運動一下。”

兩位老師滿意的站在高處看着這片江山,察覺到高一方陣有些吵雜,眉頭頓時一皺:“高一的還是太躁了……”

話沒說話,就見高二某班一條長龍塌了一半,塌下去就沒再爬起來,一個疊着一個開始着肢體動作。

體育老師眉毛一立,手握話筒直接開吼:“那是高二幾班——怎麽趴地上了!還不快站起來,幹什麽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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