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折騰了大半夜，淩七兩點多才睡，睡得不踏實，六點多的時候就醒了，腦子昏沉沉的一陣鈍痛，他坐起身，下床踩上拖鞋時，腳踝處傳來絨毛的觸感。
淩小七窩在他拖鞋邊蜷成一團。
這貓有好好的貓舍不睡，就喜歡和他睡一張床，睡就睡吧，還十分不老實，也不知道昨晚是什麽時候掉下來的。
他把淩小七弄到床上後，打開門去接了杯熱水。
準備回房間時，聽到另一側卧室的門響了，他就靠着牆沒動，視線不由自主的看過去。
淩琢穿得很随意，短袖短褲，淩七很少見他不穿正裝的樣子，說實話，随意一點更好看。淩琢輕車熟路的走到他房間門前，淩七見他擡手還以為他要敲門，沒想到他只是粘了張便利貼。
像是怕掉了，還伸手順了兩下。
淩七垂下眼睫喝了口水，水有些燙，騰起的霧氣蒙住了他的眼，再次擡眼時，他才注意到淩琢手裏還拿着好幾張便利貼，雖然看不見，但也能猜到大概寫了些什麽。
淩七輕微歪了下頭抵着牆，這些便利貼一旦出現，那就意味着這人又要出差了，個把月的那種。
第一次出現這種便利貼是在四年級的那個暑假，他爸媽離婚了。
那個早晨與平時一樣，夏日的太陽灼人，風裏都透着燥熱，蟬鳴聒噪，突然響起‘咔嚓’聲，門開了，過了很久才關上，淩七隐約注意到了這個輕微的動靜，他沒放在心上，可是他沒想到有些人離開了就再也沒回來了。
等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傷心難過，而是茫然，明明前一晚一家人還坐在一起吃晚飯，一切都與往常無異。
太平靜了，平靜得淩七以為這只是一場玩鬧。
他試想過，若是他爸媽那段時間氣氛僵硬，甚至是大吵大鬧，哪怕是有那麽一丁點苗頭，他都不會那麽難以接受。
後來他才想明白，人不都是這樣嗎？沉溺于一切僞造的假象，當幻象被打破，突如其來的現實就會令人萬劫不複。人最怕的就是突然，那種沒有絲毫預料就給你致命一擊的意外。
那時淩琢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家裏，像是怕他無法接受會出什麽問題，每天都刻意的明裏暗裏的試探，淩七看得出他在想什麽，但是并不樂意配合。
他進了房間後習慣鎖門，每次有事打開門出去，就會看見淩琢一臉若無其事的在對門的書房內徘徊。
一天晚上，他做完了所有作業，坐地上抵着床沿發呆時，就見一張紙緩慢的從外邊通過門縫塞進來。
他盯着看了很久，伸手去拿，一下沒拿過來，是張便利貼，粘上地板了。
扯下來後，就見上邊寫着——
寫完作業早些睡。
後邊還畫了一個扭曲了的笑臉。
淩七盯着那個笑臉看了半分鐘，伸手拿起書桌上的筆，在便利貼上寫：你怎麽知道我還沒睡？
你是趴地上盯門縫嗎？
後半句淩七沒寫上去，他塞出去後過了一會便利貼又傳回來了。
——被逮住了吧？我就是炸一下你，都幾點了，趕緊睡覺！
後邊的笑臉換成了一個嘴角下瞥的臉，還是扭曲的。
淩七盯着看了一會，木着臉将便利貼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然後站起來‘啪’的一聲關上了燈。
自那以後，父子之間的交流大多都通過便利貼，淩七會在門上看到‘早睡早起’四個大字，會在餐桌上看到‘少點外賣’，冰箱上有‘少喝冷飲’，家裏的太多地方都有這些東西的身影。
有時淩七順手就扔掉了，第二天又會換上新的。
而便利貼最多的時候，就是淩琢出差的那一天，每一處地方幾乎都貼着，與往日不同的是，右下角都會出現一行特別提醒：不許撕！不許扔！
淩七雖然只是随意瞥一眼，但也不會再扔了。
因為他知道，他要是扔了，第二天沒人會換上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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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七回過神，顫着睫毛猛地灌了一口水，結果被燙得擰起了眉。
淩琢拿着便利貼走進客廳，看見淩七的那一瞬間愣了一下，不太自然的說：“今天起這麽早？”
淩七嗯了一聲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他看着淩琢手上的便利貼。
淩琢察覺到他的視線還有些尴尬，以前他都是趁淩七不在偷偷貼的，他正要說話，就聽淩七問了一句：“要走多久？”
淩琢愣了會才反應過來：“一個月。”
“嗯。”水已經被他一口灌完了，他将杯子放下，說，“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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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昂按平時的點起的床，出門時蘇媽媽坐在沙發上，說：“sugar？”
她問：“你打算坐公交車去學校？”
蘇昂頓了下點頭。
蘇媽媽：“你既然能試着去坐公交車，為什麽不能再試着更進一步，媽媽送你可以嗎？”
蘇昂收攏指尖，過了好一會才開口，他低聲說說：“抱歉，再給我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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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七從早上直接睡到中午放學，張宇飛還以為他今天不來上學了，來三班找人時見到他還有點怕。
高易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他壓低聲音問：“咋了這是？你這什麽表情？你昨晚一夜未歸，七爺隔天就睡了一個早上，昨晚發生什麽了？”
張宇飛把事情簡略講了一遍，高易當即就罵了一聲：“祁宏業那傻/逼玩意兒還敢見七爺？”
又罵了幾分鐘，他才後知後覺問：“你怎麽沒被七爺打死？”
張宇飛沒說話，要不是實在太晚，淩七實在太困，他就真被揍了。
兩人沒敢去吵淩七睡覺，打算給他帶個飯，商量過後就離開了教室。
蘇昂做完英語卷的最後一篇閱讀，起身準備去吃飯，見淩七還在睡，想了下擡手推了下他的肩膀。
淩七偏了下頭，鼻音很重：“嗯？”
“下課了。”
又等了一會兒，淩七才直起身，他頭疼得厲害，緩了下睜眼，入眼就是一雙手，手很漂亮，手指很長，屈起的指節清晰，手心上有一顆糖。
淩七覺得糖的包裝有些熟悉，還在回想就聽清冽的嗓音響了：“糖是酸的，醒神。”
淩七拿了糖：“謝謝。”
蘇昂收回手，正準備走，後邊的人說話了：“你去吃飯？等一下我。”
兩人去食堂吃了飯，下午淩七精神都不是很好，第四節自習被林秋允拿來開班會，開頭就甩了個重磅炸彈。
“這幾周大家可能會很忙啊。”林秋允說，“下學期的研學活動調到這學期，定在下周二，研學活動後沒過幾天就是國慶假期，國慶一回來就進行第一次月考，月考完留兩天講評試卷，緊接着就是運動會。”
話剛說完就響起尖叫歡呼聲。
“我靠，太爽了！”
“研學！國慶假！運動會！”
“……”
林秋允拍了下桌子：“激動什麽？一看你們這樣我就知道你們忘了夾在中間不起眼的月考，月考也很重要啊，別忘了月考的時間！國慶放完假回來，立刻馬上就要考試！”
“有些人啊，度過了紙醉金迷的七天非人間生活，回來腦袋都成漿糊了，還考什麽呀？所以你們最好有點分寸。”
班級還在躁動，絲毫沒被林秋允的話影響到。
林秋允補充了一句：“哦，忘了說，國慶只有四天，還有三天被學校要來上課了。”
“！！？？”
眼見班級又要鬧騰，林秋允說：“誰敢冒出一句髒話今晚就去辦公室找語文老師探讨一下語言的美。”
數十張嘴巴瞬間緊閉。
這招太狠了。
誰敢去找陳铮冉？還探讨語言的美？
林秋允說：“事大概就這些，等會班長過來拿一下關于研學的調查報告。”
看到趴着的淩七，林秋允頓了下補充說：“等會你在跟你同桌說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