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教導主任見嚴江沒有反駁,有些頭疼:“活該,我教學二十幾年,就沒見過上趕着找揍的學生。”
嚴江張了張嘴,最後倔強的擺着張臉不說話。
“擺着張臉給誰看呢?”教導主任恨鐵不成鋼,又把目光轉向淩七:“蘇昂不是已經砸他了嗎?你怎麽又砸一下?”
淩七可能沒想到還會扯上自己,冷着臉說:“因為他砸了我啊,雖然他是沖着我同桌去的,但是我見義勇為,替我同桌擋了一下,所以我也是受害者,理論上來說,我沒惹他,但是他砸我了,難道我還不得砸回去?”
陳铮冉在一邊比了個拇指:“關聯詞用得不錯。”
淩七回答得還挺謙虛:“老師教得好。”
“……”
“就你們有理,這件事到此為止,下周之前你們每人給我上交一份3000字檢讨。”教導主任說。
淩七擰眉:“誰們?”
一句話就把教導主任點炸了,他将在場的學生指了個遍:“一!二!三!四……沒有四!”
若是平時,這事怎麽解決淩七都不會放在心上,只要人能走就行,檢讨書罰了就罰了,他也不一定會寫。
但這會兒……淩七擡眼看蘇昂,學霸可能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委屈,幫了人還被傻/逼纏上。
淩七說:“等等。”
教導主任沒好氣的瞪他:“怎麽?”
淩七:“第一,我同桌只是幫女同學撿了個排球,學校倡導樂于助人,我同桌是做了好事。第二,是嚴江先挑的事,難道現在幫個忙還要被打?第三,我見義勇為,替我同桌擋了,要不是我擋着了,我同桌至少被砸成腦震蕩,那學校得負責。第四,嚴江自己讓我同桌砸的。第五,他砸我了,我砸回去有問題嗎?”
一條一條說得教導主任一愣一愣的。
“我和我同桌明明是受害者,我同桌還做了好事。學校不是應該表揚加慰問再鼓勵嗎?為什麽會罰寫檢讨?”
淩七語氣裏的情緒沒刻意壓着,透着不爽和嚣張,說的話也很直白,關鍵是少年說這些話時臉上沒什麽表情,給人的壓迫感就強了。
教導主任被怼得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沒挑出錯,憋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如果只讓嚴江一個人寫,他會感到……”
嚴江在一旁插了句嘴:“你們把我打成這樣就真的一點錯都沒有?”
淩七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冷:“要讓我說幾遍?事是你惹的,被揍也是你自找的。”
一直沒說話的林秋允咳了一聲:“淩七。”
這事兒最終以教導主任拂袖而去告終,主任臨走時,怒氣沖沖甩下一句:“嚴江給我寫3000字檢讨,另外兩個好好反思。”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秋允又把他倆留下來說:“下次不要這麽沖動,能換種方式就換,不提倡以暴制暴。”
淩七嗤笑了一聲:“老師的意思是,等着挨揍,被揍完後,再找老師求助?”
“……”
林秋允說:“也不是,可以适當自我保護。”
“不打回去怎麽自我保護?扯着嗓子喊救命嗎?”淩七又說。
蘇昂頭次見淩七跟老師的相處方式,他發現他同桌誰都能怼,老師看着挺頭疼。
物理老師在旁邊冷笑道:“跟這些兔崽子說有什麽用?說完忘說完忘,典型的把話當耳邊風,下次該犯的一次都不會少,別跟他們廢話了,趕緊讓他們滾回教室,看着都糟心。”
林秋允也被氣到了,擺擺手讓他倆走。
陳铮冉看戲也看夠了,手捧水杯還點評了兩句:“蘇昂很會說話啊,淩七邏輯能力不錯,抓重點抓得挺準,要是你寫語文閱讀有這能力,也不會有一半分拿不到,說到底還是不重視。”
“……”
兩人被趕出了辦公室,站在走廊上,蘇昂瞄了一眼淩七的手:“還疼嗎?”
他剛才看到都紅了。
淩七低頭看了一眼:“沒事。”
“謝謝。”蘇昂說。
兩人回到班級,沒老師在看班,他倆一推開前門,就對上十幾雙警惕的眼睛,都是被長期訓練出來的結果。
坐下後,高易轉頭低聲問:“怎麽回事啊你倆?連上課都能玩失蹤?”
蘇昂喝了一口水:“被罰跑了。”
“誰會罰你們啊?”
“物理老師。”
“……”
高易艱難的說:“你們怎麽惹她了?”
“沒惹。”
今天有競賽課,競賽課是在一樓大廳的階梯教室上,三中主攻競賽,各科的競賽成績都是相當不錯的,學校也十分重視。
去階梯教室的時候,人幾乎坐滿了,兩人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
前邊老師在講題,淩七有一搭沒一搭的聽,桌子給人拱得顫了兩下,他擡眼就見一寸頭,寸頭轉頭壓低了聲音:“七爺?你競賽卷我瞅瞅?”
淩七把卷子給他。
過了一會兒,寸頭一臉崩潰的又轉過來:“七爺,你寫的啥玩意?我看不懂。”
蘇昂在旁邊剛好聽見,他隐約記得淩七的字并不醜,反而相當有個性,理論上是不會出現看不懂的情況。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
競賽卷的題目大多分兩種,一種是題幹非常長,給你一堆無用信息讓你挑出有用的部分,一些粗心的同學能找到眼花。還有一種是題幹精而短,短短幾句話就囊括了所有信息,知識儲備不夠的看完題目還是一臉懵逼。
這張競賽卷的題目大多是第二種情況。
淩七的試卷很白,幾筆墨水勾勾畫畫了事,題幹本來就短,淩七随手圈了關鍵字後就直接寫。
要是步驟完整就算了,這人做題的風格還相當簡練,每一道題的步驟都十分簡略,還有一題直接開頭即結尾。
原來看不懂是這個意思。
淩七察覺到蘇昂的視線,偏頭看過來說:“你的試卷借他一下?”
寸頭接過試卷,看向蘇昂:“謝謝了……我去,我認識你。”
蘇昂:“??”
寸頭說:“開學第一天我就認識你了,你不知道,開學那天咱學校論壇都讨論瘋了,都在說來了位顏值又高,學習又好,人又高冷,驚為天人的神仙。”
淩七聞言不由擡眼,眼尾稍彎起一絲弧度:“神仙?”
寸頭還在說:“我們班的女生一直想要聯系方式來着,但一直碰不上人,哎,神仙,留個聯系方式呗。”
競賽課結束後,蘇昂耳邊終于清靜了,他放松的吐了口氣,就聽邊上的人問了句:“蘇神仙,你等會去哪?”
“……”
蘇昂:“閉嘴。”
淩七:“蘇班長,你等會去哪?”
蘇昂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到底有幾個稱呼?”
淩七說:“還有一個。”
“什麽?”
“同桌。”淩七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你等會去哪?”
蘇昂看了眼時間,離晚自習結束只有三分鐘了,他說:“回家吧。”
淩七随口問:“坐公交?”
蘇昂應了一聲後,轉移了話題:“你等會去哪?”
淩七說:“去校門口取個快遞。”
三中住宿的多,在學校附近租房子的也多,因此往這邊送快遞的也多,但是學校保安室那邊不允許放快遞,後來經過幾屆學生的不懈努力,和學校附近的小吃店老板打好了關系,自那以後,學生們的快遞都集中分散在個個小吃店。
淩七去對面超市拿了快遞,說:“逛逛再走吧。”
蘇昂掃了眼街道:“去哪逛?”
晚自習已經結束了,y形路口被私家車堵得水洩不通,學生成群結隊的走在一起,各種喧鬧聲揉在晚間夜色裏,響在耳邊又似乎隔得很遠。
淩七說:“逛小巷。”
小巷在天橋下面,藏匿在錯綜複雜的居民樓間,巷子不寬也不算窄,兩側是各種推車,賣什麽的都有,不少學生駐足。
蘇昂看着這番景象有些驚訝,他沒怎麽留意過學校周邊的景象與布局,更沒想過要探究一番,這會兒融入其中的感覺還挺奇妙的。
走在青磚小道上,混在人群裏随着人流湧動,與一個又一個穿着同樣校服卻不認識的陌生人插肩而過,身處其中,蘇昂第一次感到真實。
淩七碰了下他的手:“沒來過?”
蘇昂搖頭:“沒有。”
淩七笑了下:“哦,神仙下凡了。”
全國的中小學大多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放學時,校門口總聚着一排的小推車,夏天有冰淇淋,冬天有關東煮,一年四季都有冰糖葫蘆,棉花糖和雞蛋漢堡小燒烤,種類繁多,數不清。
三中校門口倒是一片清淨,只有圍成方格狀的紅綠燈,和早晚川流不息的車輛,剛開始蘇昂還疑惑了挺久,怎麽別的學校有的他們學校沒有?
今天他才知道他們學校也是有的,只是藏匿在這小巷裏。
蘇昂想了下問:“為什麽不推到校門口?”
淩七:“對面有城管。”
“??”
淩七解釋了一句:“三中校門正對面就是城管,被建築物擋着不容易發現。”
蘇昂沉默了一會,難怪了,他們學校有的別的學校也沒有。
各種食物的香味混雜在空氣裏,勾人食欲,但兩人也沒什麽想吃的,就抱着随便逛逛散散步的想法,最後打包了四果湯就往回走,蘇昂突然想起了那個出租屋:“你怎麽沒住出租屋?”
淩七說:“過段時間。”
蘇昂便沒再多問。
這是他倆真正意義上的一起回家,先前知道對方和自己坐一輛公交車,在時閑屋碰上後也能猜到可能在同一個小區,結果淩七領回淩小七,看着蘇昂上了自家對面的大樓時,還是有些吃驚。
到了家,淩琢還沒回來,淩七寫完作業,又補了張競賽卷,打開手機将聯系人置頂發過來的題寫完,又發過去後,已經十二點多快一點了,他感覺自己沾床就睡死了過去。
沒睡多久,就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喂。”淩七把頭埋在枕頭裏,接了電話。
張宇飛自動忽略了淩七不大友好的語氣:“七爺,快來贖人啊我靠,要打起來了,一個個跟吃了炸藥似的,不聽勸,我拉都拉不住,要是鬧出事兒了,被逮着進局子怎麽辦?”
“被逮着進局子裏的是我?”淩七說,言下之意就是關老子屁事?
“靠,明早你起來只能看到兄弟們的滿地屍體。”
淩七嗓音有些冷:“會幫你們處理後事。”
張宇飛也不跟他扯了,壓低了聲音,有些厭煩的說:“祁宏業在。”
淩七手搭在後頸上,聞言手指慢慢收攏,偏頭露出半張臉,眼尾壓着冷意:“地址。”
“青冬網吧。”
挂了電話,淩七掙紮着下床,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一點四十五了。
這個點了還有時間去網吧折騰。
他把手機揣兜裏,打開房間門,被客廳的燈刺了下眼,适應了一會兒見淩琢還在看電視,淩七都不知道該露什麽表情。
淩琢見淩七一臉不耐煩的走出來,拿着遙控器調小了電視音量說:“我吵到你了?”
“沒。”淩七走到大門旁邊,低頭換鞋。
“大半夜的你去哪?”淩琢問
“出去一下,等會回來。”淩七說。
淩琢:“早點回來。”
淩七:“你早點睡。”
青冬網吧離他家不遠,要是隔得遠,再給張宇飛那孫子一百個膽,他也不敢大半夜的給淩七打電話。
網吧裏的光線有些暗,只有幾臺電腦亮着光,此刻氣氛稍有些壓抑,籠罩着一觸即發的火藥味,夏日天熱,一幫人聚集在一起就穿着個背心,健壯的肌肉緊繃,雙方對峙着毫不退讓。
坐在前臺的網吧老板倒是十分淡定,唇間咬着根煙,看到這番場景神色都沒變一下,懶洋洋說了一句:“弄壞了什麽賠什麽。”
之後就氣定神閑的點開手機開始打游戲。
淩七裹着一身燥意進來的時候,網吧老板還抽空擡頭看了一眼:“稀客啊。”
說完朝邊上下巴一擡:“工具自己挑?”
淩七看了一眼,角落裏東西還挺多,衣架繩索棒球棒,剩下的他懶得再看了,冷着臉收回視線:“不用。”
淩七走進去,順手拖了把椅子,一直拖到兩幫人馬對峙的中間地帶,才嘭的一聲将椅子放在張宇飛前面,他擡眼看着對面領頭的:“什麽意思?”
對面有五六個人,看年紀都是擡腳剛步入社會的青年,站在最前邊的那個大夏天的穿着件長袖,五官冷硬,理着板寸,杵在那手裏捏着根煙。
祁宏業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意思……”
淩七直接打斷:“怎麽解決?是繼續打,還是各回各家,你自己選一個。”
祁宏業沉默了一會,偏頭輕吐了一口煙霧:“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碰上,就不會這麽簡單了。”
淩七沉下眼,語氣不善:“那碰到了,你打算怎麽個不簡單法?”
尾音被壓低,嗓音涼的浸骨。
網吧突然陷入了安靜,半響後,祁宏業掐了煙,像是退了一步:“只要他們沒挑事,我不會找他們麻煩。”
淩七說:“這話我記着了。”
張宇飛他們先出去了,祁宏業說:“淩七,我們談談?”
淩七:“滾。”
他出了網吧,張宇飛那群人在外邊等着,見他出來湊上去。
淩七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就下午上完課後來網吧玩,碰巧遇上他們。”張宇飛說到這還有些煩,“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遇上他們輕則撕/逼,中則動手,重則進局子蹲個一晚上,今天沒想動手的,打個嘴仗就完事了。”
“結果沒想到祁宏業也在。”張宇飛心虛了抓了下頭發,“他就是有病,本來也不打算把我們怎麽樣,他就是想讓你過來露個面,這神經病。”
淩七沒管他接下來的罵罵咧咧,他歪了下頭冷笑了一聲:“下午上完課就過來了?”
張宇飛猛地卡住。
淩七繼續說:“逃了晚自習,逃了宿舍門禁,也逃了學校門禁,鬼混到淩晨。”
他停頓了一下:“你很能啊張宇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