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菠蘿坐在原地,沉默地給鳳皇露出半張蠟筆小新一樣肉乎乎的側臉,半晌才接受被看穿的現實。

暮冬給他遞了個眼神:“你說你惹她幹嘛?”

菠蘿站起身,撓撓頭,老老實實地走到了沙發前面。

鳳皇拍拍身邊:“過來坐。”

他爬上去,乖乖坐在鳳皇旁邊,主動坦白道:“我和原來的媽媽在一起時,哪怕手頭上的錢并不多,她也常常帶我搬家。”

“這讓我不太高興,每次我在幼兒園交了新朋友,很快就要和他們告別,但後來我意識到,媽媽好像在躲什麽人。”

暮冬聽見有八卦,立馬叼着飯盆跑過來了,邊吃邊問:“躲誰呢?”

“我不知道。”菠蘿困惑地搖搖頭,“直到今天,我都以為她是在躲爸爸,畢竟爸爸看上去有點可怕,躲他也正常。但爸爸說,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我和媽媽的存在,這讓我又動搖了……”

“我一直認為,媽媽去世且沒有魂魄的原因,跟她躲避的人有關系,今天爸爸來接我,我以為能夠知道更多,一激動就跟他走了……”

暮冬聞言,腦補一堆面相兇惡的肌肉壯漢的形象,結合菠蘿的故事,啧啧道:“男人不靠譜。”

鳳皇問道:“她還有其他仇家嗎?”

“沒有,或者說我不知道。媽媽僅僅是帶我搬家而已,從沒誰找上門過。”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鳳皇平靜地下了定論。

菠蘿猛地擡頭,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不,不是的!當時我只是沒想那麽多,走之前跟小林老師說給媽媽打電話,上車以後也想聯系你,可是手機一直沒有信號。”

他的聲音委屈得有些滞澀,但這次确實是做錯了事,怎麽也沒好意思哭:“對不起,但我真的沒有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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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皇輕輕嘆口氣,伸手摸摸他額頭上仍未消除的疤痕:“我能理解你對于真相的探索欲,但你既懷疑他,不确定他是什麽樣的人,就不能貿然以身犯險。”

“萬一出了什麽事兒,我們都會後悔,就更不會有人去費心找出你媽媽去世的真相了。”

菠蘿淚眼朦胧地點頭,用力地抱住鳳皇,終于低聲啜泣起來。

可半晌,他忽然說:“媽媽,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能量,我有點害怕。”

他閉上眼睛,靜靜感受,短短的手指輕柔地拂過鳳皇衣服的口袋:“這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我,讓我很想抓在手裏。”

“對,我也感覺到了,剛都沒來得及說。”暮冬也湊上來,圓乎乎的鼻子嗅來嗅去,“你身上帶着好濃烈的血腥氣……你口袋裏這東西,有熟悉的味道,跟上次的血玉牌一樣。”

鳳皇心中一動。

她驀然想起,今天在霍家別墅時,霍流光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在她衣袋處停留一瞬,才讓他們進屋。

莫非,他也對此有所感應?

鳳皇思索着,從口袋裏取出那一枚從古堡中帶出來的血玉牌。

這枚方形的血玉牌,和他們上次見過的幾乎一模一樣。

血玉牌手掌大小,主呈現墨色,面上卻遍布深紅色的晶瑩,如同四散濺開的血液,流淌而去。

中間顏色最深的地方,深紅游走的形狀仿佛一只不眠之眼,凝視着每一個看到它的人。

就算血玉牌已經被鳳皇用真炁包裹上了三層,菠蘿和暮冬卻都在瞬間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與那只眼對視,仿佛被強烈地吸引。

——哪怕他們都認為血玉牌帶着不祥的氣息,卻很難抵抗其誘惑。

鳳皇打了個響指,瞬間将一人一狐的注意力扯回。

“我的老天鵝!我怎麽又控制不住了?!”身為前任鬼王的暮冬,似乎難以接受一而再的滑鐵盧,着急地在客廳轉了兩圈,爪子在瓷磚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而菠蘿則是再次陷入了沉默,有些不安地垂頭摳摳手指。

鳳皇将他們的反應收入眼底,卻并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說明與評價。

她将血玉牌重新放回口袋,在探明其作用之前,不會允許任何人觸碰到這個危險的東西。

暮冬見她收回牌子,也不亂溜達了,又跑回來問:“這你又是從哪兒挖回來的?”

“一座城堡的地下室。”鳳皇據實回答,“仍然是八具屍體,不過所幸是,屍體魂魄仍未消散,卻無法離開。”

暮冬思索:“以屍養牌,魂魄并非必需品,兩次的結果為何不同?”

鳳皇說:“上一回女屍陣大概是三十年前,這一次的童屍陣,保守估計能追溯到四五十年前。”

暮冬知道她明天就要去城堡處理這件事情後,嚷嚷着要去湊熱鬧,鳳皇答應了。

菠蘿對暮冬投來羨慕的目光,作為一個學生黨,他明天還要去上課。

臨睡之前,鳳皇在手機上搜索浏覽片刻霍家的官方信息,囫囵了解霍家的發家史。

而後,她又開始給餘慈發信息。

劍來:認識霍流光嗎?

蔥香魚:認識,但不熟,寥寥見過數次。不過因為生意往來,斯年跟他打交道更多,聽說是靠譜合作方。

劍來:看來你們對他印象不錯。

蔥香魚:還行,就是個标準商人呗,家大業大,野心勃勃,人脈廣泛,當然長得也很帥~

劍來:你個人對他的感覺如何?

蔥香魚:我跟他僅僅是泛泛之交,不過在有限的接觸裏,他的社交手段并未讓我感到不适。

蔥香魚:怎麽了?你要和他打交道嗎?

劍來:他有感情生活嗎?

蔥香魚:沒聽說過,就算私底下有,我也不知道吧~

蔥香魚:挺多人打聽這位鑽石王老五,但目前他給衆人的印象就是工作狂,工作就是他最大的興趣愛好。

鳳皇不再多問。

她看一眼身旁已然陷入熟睡的菠蘿,靜靜思索着。

難道真如岑栖所說,因為霍家人丁凋敝,霍流光的目的真就是菠蘿?

總覺得還有事情她尚未注意到。

第二天,菠蘿就苦兮兮上學去了。

走之前他千叮咛萬囑咐,讓鳳皇和暮冬回來以後,要給他詳細講講古堡發生的故事。

暮冬自然滿口答應。

說來也有意思,近日菠蘿總是喜歡讓暮冬給他講早已作古的虞朝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暮冬的表述亂七八糟,但菠蘿都能理解其中意思,而後給它糾正過來。

在如此的訓練實戰中,暮冬的口語那叫一個進步神速,進軍相聲界都指日可待。

未久,路堯的車也到了。

他是自己開車來,根據地址到鳳皇所在的小區門口,遠遠就見到了戴墨鏡的女人牽着一條大黑狗,場景很微妙。

為了不将路堯的車弄髒,鳳皇帶了軟墊子鋪在了後座,然後将暮冬四只爪爪擦得幹幹淨淨,這才讓它上車。

路堯好奇地看一眼暮冬,斟酌半晌,才問道:“這位是?”

鳳皇言簡意赅:“我養的兇獸。”

暮冬在後座上嘿嘿喘着氣,聽見這句,還配合地對路堯龇牙,以顯示它的威猛與霸氣。

然而,暮冬再怎麽兇,都頂着一張薩摩耶的臉,怎麽看都像是在賣萌。

所以相比于暮冬的自得,路堯卻根本沒在意,只是頗為崇敬地和暮冬點了個頭以示招呼。

他心嘆,大師就是大師,養的小狗也如此與衆不同,他就從未見過黑色的薩摩耶。

車程不短,在抵達古堡門口後,路堯下車将上鏽的鐵門打開,将車開進了庭院裏,停在了曾經停放馬車所用的寬闊空地裏。

與上回來錄制節目的感受不同。

這一次,鳳皇并未感受到過多刻意營造出來的詭異氣息。

這種感覺,更像是深深的沉寂。

古堡終于展現出它本來的樣子。

幾十年無人問津,它在慢慢而過的時光中巍然不動,只有牆壁上刻下的風霜告知了百年的流逝。

他們進了古堡大門。

制作組的物品已經全部撤走,留下的都是原本就屬于城堡的家具。

所幸的是,制作組為了拍攝,提前将城堡打掃幹淨了,所以這一次來,他們在會客廳還能有位置休息。

會客廳仍如上次所見,只不過,再也沒有莉莉安的畫像。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連牆壁上挂着的古董與油畫也添了色彩。

寬大的沙發很深,上面鋪着的華麗綢緞與柔軟的深藍色絨布,就算有些褪色,但也能看出曾經的輝煌。

暮冬進入城堡以後,就開始左嗅嗅右嗅嗅,尋找着不同尋常的氣味。

它似乎很有發現,但礙于路堯在場,并沒有将話說出來,只能繼續四處溜達着研究這間華麗卻衰敗的建築。

鳳皇也并未多言,直接招呼着路堯同她一起,在會客廳的中央辟出一處大空地來。

而後,她打開了背包,将早就準備好的物品拿出,開壇做法。

這是讓人感到十分怪異的一幕。

在如此高貴典雅的西式會客廳中,橫着一張大理石桌子。

鳳皇在桌上鋪上黃布,擺上香爐,又添了水果五谷淨水等貢品,燃上三根香,虔誠三拜後,開始喃喃念咒。

緊接着,她邁着天罡步,在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圈。

每走一步,便念一道咒語。

而後,劍指燃符,一連三道抛擲至淩空,符灰簌簌而落。

路堯屏息靜氣,有些緊張地盯着鳳皇的一舉一動。

燃香的淡淡煙霧彌漫而來。

未消多時,他驟然看見鳳皇所畫出的圈內,忽然多出了憧憧人影。

待人影更清晰後,他仔細一瞧,正是那八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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