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只見缺月臉上的熱度極速散去,似乎是已經恢複了正常。
未幾,她的眼睫上結出了些許寒霜,渾身發冷,上下牙齒正不住的頻繁上下敲擊。
楚疏桐趕忙将暖爐放在缺月身邊,試圖能給缺月帶來些舒适感。
可根本無濟于事。
她的全身都開始忍不住劇烈痙攣着。
不多會,缺月又忽然一把将暖爐扔到一邊。
炭火摔在地上,星星點點的火焰發出點點星光,慢慢熄滅。
火光重新轉移到缺月的臉上,映襯着她的面龐如夕陽般火紅,痛苦不堪。
楚疏桐手中的針頓住了。
料想,應當是那香料之中的藥物和缺月體內的蠱毒之間有所沖撞。
蠱毒屬熱,香料毒素屬寒,這才會出現這樣冷熱交疊的情況,若是不及時解決,那麽她的五髒六腑都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害。
驀地,他憶起缺月曾說他的血可以暫時抑制住她體內蠱毒的發作。
可上次取血之時差點要了楚疏桐半條命,他此刻自然有些猶豫。
思緒百轉千回之際,屋外似乎傳來了密密匝匝的腳步聲和吼叫聲。
他心頭一沉,手中的溫度又低了幾分,趕忙引首朝屋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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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的一層的賓客已經沒剩多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少部分人仍在原位,雙手舉起,面容驚慌失措。
順着賓客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大群手持長刀的男子正在花滿樓內橫沖直撞。
花滿樓的媽媽未着披帛,便匆匆忙忙出來查探情況,等看見這些人也是吓得面色慘白。
哪怕是濃厚的胭脂都掩蓋不住她此刻的心情。
花朝節本就因為聶飛突如其來的刺殺而毀了,花滿樓每年就指望着每年一度的花朝節維持生計。
明年的花滿樓恐怕會窮酸到連花朝會都辦不起來。
她好不容易留住了少部分的賓客,可在聶飛那群手下持刀到來的情況下再次毀滅。
媽媽追着那群人的領頭之人苦苦哀求了許久,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撕心裂肺。
那男子起初念在那媽媽年紀不小,只是個弱女子,不想與她計較。
可是那媽媽不依不饒,到最後竟一屁股抱住了他的大腿死死不放,哭天喊地耍起了無賴。
那人終于忍不了了,他眉頭緊蹙,見強光掠過,便是血肉橫飛。
那媽媽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死狀毫無體面可言。
其餘人見狀吓得掉頭就跑。
這不跑還行,一旦動腿,便是一刀自身後穿過,直入肺腑。
那黑壓壓的一群人就這樣開始從一層開始搜查起來。
仔細程度堪比地毯式搜索,哪怕是屋內的小盒子都不曾放過。
花滿樓內,不複往日,一片狼藉。
問題的答案很明顯。
聶飛根本就不打算放過缺月和楚疏桐。
至于當時為何沒有直接手起刀落殺了二人,是因為當時人多眼雜,他若公然失信于人,怕落人口舌。
聶飛就是這麽個流氓。
現下,花滿樓的人已經沒剩多少,屆時将知情人士殺個幹淨,自然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眼看着搜查完一個地方,那些地方的人便會随刀劍的抽離人頭落地。
已經是火燒眉毛了。
楚疏桐趕忙取來繩索。
為了防止毒素蔓延,缺月再次如破廟那次神志不清而發狂,他将缺月的四肢牢牢的束縛于床榻之上。
下一瞬,他手起刀落,靜脈血便順着手臂緩緩滴入玉碗之中。
血液慢慢的從楚疏桐的身體抽離出來,他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虛弱,雙唇死白如霜。
可是他看向碗中的血量,離需要的劑量還差很多。
眼看着缺月手腕上的寶石又毫不留情的熄滅了一顆,他咬緊牙關努力堅持着不讓自己暈厥過去。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可是痛苦的時光卻是漫長而又難熬的。
楚疏桐看着龜速流出的血液,心中難免更加着急。
好像是劊子手已經将人架在斷頭臺上準備行刑,可是大刀卻遲遲不落下,哪怕是一縷風吹來,也會把人吓得心頭一顫。
良久,血液達到了所需要的劑量。
耳畔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一群人已經搜查到了第三層。
楚疏桐此刻的心正咚咚咚的橫沖直撞,手都已經不太手他控制,在将碗中的藥喂給缺月之時,他都因此撒出來了少許。
好在,缺月在藥物入體之後,神色逐漸有了些許好轉,她眉宇間微微舒展開來,燥熱之火已經被成功壓下。
接下來,便是寒毒離體的過程。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轉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們已經搜到隔壁的隔壁了。
楚疏桐深知自己和缺月馬上就要暴露了,可是他并沒有武功,現下只能沉住氣,将缺月救醒他們才能有轉機。
熱茶入體,終于給楚疏桐帶來了些許暖意。
回春術繼續進行着。
楚疏桐耳畔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你們是什麽人,敢對我們公子如此不敬!”
一書童扯出稚嫩的少年嗓音,正欲和人理論。
毫無意外,那書童在撂下這一句話後便再無聲音,只有血肉狠狠砸在地面上的沉悶聲響。
領頭人努努嘴。
“只剩最後一間屋子了,你們是自己出來,我們還能給你們個痛快。若是等到我們進去,你們就別怪我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是對取了二人性命之事那是勢在必得。
眼看着屋內之人不語,他抱着胳膊,挑眉道。
“我數三個數,再不出來,我們就進去了。”
那聲音如同活閻羅,刺的人心緒不寧。
“三。”
毫無動靜。
“二。”
安靜如斯。
“一。”
話音落下,他看着屋內仍然無人回應。
他手中的三尺長刀閃着銳利的鋒芒,他的皮靴踩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就這樣,一步步慢慢靠近屋子。
他猛地推開房門。
撲面而來的便是濃重的血腥氣,炭火未充分燃燒形成的濃濃黑煙彌漫了整個屋子,如墨潑在清水之中。
那一群黑衣人都被這濃煙嗆的劇烈咳嗽着,似乎就要把肺從身體內咳出來。
顧不得多想,領頭之人便捂住口鼻踏入房內。
地下的暖爐和炭火正源源不斷的往外冒着黑煙。
床榻邊的碗中還殘留了些許血液,屋子的窗戶正大開着,随着風的吹動徐徐晃動着。
領頭之人看到血液,還以為是缺月受傷導致的。
“強弩之末。”
他的利齒刺出冷冰冰的四個字,七分冷漠,四分不屑。
“受傷了,肯定也跑不遠。咱們快追!”
那領頭人如豺狼般兇惡的眼神轉向手下們,手下們得了命令,跟随着領頭之人如禿鹫般躍窗追擊而去。
*
床底下,黑暗的小角落中,楚疏桐和缺月正噤聲趴着。
他明白,聶飛定然不會派些簡單的草包來追擊他們。
可是越聰明的人,也越笨。他們大多自視甚高,根本不屑于往床下這種逼仄的小空間找人。
事實也與楚疏桐料想的大差不差,楚疏桐稍微給他們留下了些“線索”,他們便輕松上鈎了。
花滿樓短時間之內對他們二人來說是絕對安全的。
楚疏桐将懷中的缺月拖出來,繼續執行針灸。
他的脖頸上密布着晶瑩的汗珠,順着衣領往身下流去,滴在腳下的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回春術終于成功施展。
楚疏桐原本強行支撐着自己不讓自己睡過去。
可是他畢竟失血過多,再加上聶飛派人追殺他們時楚疏桐又勞神傷神,此刻他已經是身心俱疲。
他趴在缺月身旁,只覺得世界已經變的模糊,腦子裏也十分混沌。
他心道:我就稍微閉一會眼睛,就一會,應當沒事。
不知是第幾次閉眼睛,他終于力竭,沒有再掀起眼簾看見任何光亮。
*
花滿樓外,方圓十裏的叢林。
古木參天,巨樹之上,小松鼠們偷偷探出頭來,饒有興致的看着遠道而來的不速之客。
不時的,還有調皮的松鼠将手中的松子砸在客人的頭上。
看着客人哎呀一聲後,向它投來虎視眈眈的眼神,便賤兮兮的扭扭尾巴,逃之夭夭。
那領頭之人本來就煩,被小松鼠砸到以後,就更煩了。
他左右手互相掰扯着,指頭的關節出發出清脆的響聲。
“媽的,還真讓這倆人跑了。算你們命大。”
他氣的連連點頭,對着面前的空氣罵道:“有種別讓我逮到你們。要是再落在老子手裏,老子不把你們五馬分屍,老子便不姓林!”
似乎還是不解氣,照着腳邊的石子憤憤的踹了好幾腳。
他沉了沉氣:“走,回魑魅堡去。”
他的心情七上八下。
林統領跟随聶飛多年,早就直到聶飛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脾性。
聶飛這個人喜怒無常,可能上一瞬還在笑嘻嘻的和你打趣、開玩笑,下一瞬便下令五馬分屍、挫骨揚灰的案例也是數不勝數。
最要命的,便是聶飛不容許自己的屬下失利,否則一旦回到魑魅堡,便會經歷一場上述的溫柔殺。
林統領心中自然害怕。
要說他大可以直接逃之夭夭,可是體內的蠱蟲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類似于缺月的蠱蟲,卻又不甚相似,他體內的蠱蟲要更陰狠毒辣些。
這種蠱蟲混合着苗疆的一種秘術,名為傀儡術。
缺月可以強行違抗主人的命令,只要自己可以扛過蠱毒反噬,除了功法有損,并不會有其他。
可林統領若膽敢違抗聶飛,那麽聶飛便會操縱傀儡術,若是給個痛快都算是聶飛大發慈悲,大多時候都是令其受盡折磨而死。
林統領帶着身後的手下,一步步朝着魑魅堡邁進。
他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