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焚
自焚
利刃的銀芒刺破長空,映照在何息蘭漆黑的瞳孔內,像是流星般快速向她靠近。
倏忽,那些人在空中猛地頓了一下,緊接着刀鋒便偏移了一寸,将何息蘭的鬓發削去了一段。
縷縷青絲随着風散落在滿是落葉的土地上。
何息蘭一擡頭,只見他們的胸口皆插着一個飛镖。他們瞪大了雙眼,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撲通一聲便面朝地面栽了下去。
滿地的弩箭幾乎編織成了一個偌大的地毯,何息蘭耳邊的嗖嗖的弩箭聲也停了下來。
等何息蘭再次見到常燃的時候,他正半跪在不遠處,捂着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秋風過耳,趙柔眼看着自己帶來的人全軍覆沒,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常燃隔着白绫“看着”趙柔,竟令趙柔生出了些膽怯。
“你,去死吧!”
她撿起地上一柄長劍,大喝着便朝着常燃沖去。
她揮劍毫無技巧可言,再加上她也不怎麽拿得動那柄長劍,手中抖動的厲害。
巨大的漏洞之下,趙柔非但沒能要了常燃的命,還讓常燃回了些力氣。他徒手便接住了刀刃,而後內力運轉,震耳欲聾的巨響只在一瞬間,便将刀刃震了個粉碎。
趙柔的心也随着碎片一起成了渣渣,急促的心跳聲哪怕是隔了老遠的何息蘭也能聽得到。
常燃掐着趙柔的脖子,似乎是喂進去了個什麽東西,而後并指朝着趙柔的喉嚨點了幾下,将人扔到一邊。
趙柔慘叫一聲。
她恰好倒在長劍的碎片處,渾身上下被劃出了不少傷口。她的雙腿之間還有血液奔湧而出,粘稠的血液眨眼間便将身下染紅了一大片。
Advertisement
她瞪大了眼眸,顫聲道:“孩子,我的孩子……”
白绫之下,常燃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因為那白绫上多了兩圈紅色的液體,他也開始有些站不穩了。
“你的眼睛流血了。”
“不妨事。”
他踏着枯黃的落葉,逆着光,一把攬起何息蘭的腰肢,而後輕功躍起,逃離了那裏。
他們落在了一處山頭上。
在湛藍的碧空下,常燃輕輕靠在何息蘭的肩膀上坐着。
“你給趙柔吃的是什麽?”
“一種蠱蟲,會令她受盡折磨卻死不了。而且今後的她只要一靠近你,便會腹痛難忍。最重要的是,她那孩子,鐵定是保不住了。此後的她,再難有孕。”
常燃頓了頓,“我沒殺她,你會怪我嗎?”
“她貴為公主,若是不明不白死在這荒郊野嶺,聖上鐵定不會放過咱們。想來這次她這次是啞巴吃黃連,她也不敢去聖上面前搬弄是非。”
常燃笑了笑,看着天邊雪白的雲朵在碧空中飛揚:“以後趙柔便不敢再來為難你了。”
何息蘭嗯了一聲,常燃便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他靠着何息蘭的力量開始越來越大,整個人慢慢變得有些僵硬。最後的最後,常燃的臉上仍然挂着一抹微笑。
何息蘭極目遠眺。這山野內開着不少不知名的花朵,花香百裏,沁人心脾。
她便将常燃就近葬在仙山山腳下,何息蘭還為他找來了山野中最美麗的花朵為其踐行。
“常燃,謝謝你。我想彌補我的過失。”
-
公主府內,下人們手忙腳亂,神色皆是緊張的不能再緊張,甚至都不敢放開了呼吸。
慌亂中,一名端着水的婢女正要踏出房門,卻被正準備要進來的男子狠狠撞了一下。
婢女身材瘦弱,而那人魁梧,不光是人摔了個結實、水灑了一地,就連那木盆也裂成了兩半。
婢女登時吓得頭也不敢擡起來,就在原處的水窪內連連叩首,水花也濺的到處都是。
“驸馬爺,是奴婢不長眼,沖撞了您,還請驸馬爺責罰!”
婢女的年齡不大,甚至比趙柔還要小上個一個月。豆蔻少女的身上哪怕未着絲毫粉黛,卻也有種天生的奶香氣。
其餘的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也連忙齊刷刷的跪下來。
裏面一個年長的老嬷嬷道:“這賤婢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沖撞了驸馬爺。此次,奴婢定會好好教訓教訓這賤婢。”
到底是年紀不大,一聽到嬷嬷這麽說,那婢女偷偷擡起頭看了一眼阮清明,而後便迅速低下頭。
杏眸天真無邪,容貌清麗。雖不驚豔,可勝在耐看。阮清明成日盯着趙柔那張臉,就算是那張臉傾國傾城,也難免膩了。
甜膩膩的吃多了,偶爾嘗嘗寡淡點的,也無妨。
直到趙柔的喘氣聲傳入阮清明的耳朵裏,他這才想到這次過來的正事。
“你們這群廢物,怎的将公主一個人留在荒郊野嶺去了,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說罷,他便裝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往趙柔榻邊走去。路過婢女身邊的時候,他還若有若無在婢女的手臂上蹭了一下。
榻上的趙柔重重咳嗽了幾聲,而後哇的一聲吐出好幾口黑血。
滿頭大汗的趙柔總算是輕松了幾分,頭顱重重落在枕頭上,如釋重負的落下頭顱。
阮清明連忙上前為趙柔擦拭嘴角的血跡。
“這怎的還吐血了?”
阮清明的聲調相較于平常仍然有些高,對面的醫官本就心神不寧,聽了這話更是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驸馬明鑒,公主體內被種了一種非常奇怪的蠱蟲,我竟從未見過。而且那蠱蟲反噬本就厲害,我方才,才堪堪将蠱蟲反噬壓了下來。吐血也是為了将體內的蠱毒排除來一部分。”
“壓下來?”阮清明道,“為何不直接将蠱蟲拔除?還有,為何公主體內會有蠱毒?”
“蠱毒的來源我也不知曉。況且,我這醫術不精,實在是不能根除,只能暫時壓制。”
醫官的頭仍然不敢擡起來,默默退到一邊。
趙柔的渾身上下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整個人喃喃的在說着什麽。阮清明俯下身來傾聽了良久,這才明白過來趙柔是在問腹中的孩子。
阮清明擡眸道:“公主腹中的孩子如何,可還有恙?”
醫官的喉結動了動,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阮清明啪的一拍床榻邊上:“到底如何,快說!”
醫官的頭顱結結實實的在地板上砸了好幾下,額頭上頓時頭破血流。
“公主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醫官道,“那蠱毒實在厲害,我能将公主救回來便已經是竭盡所能了。若是根除此蠱毒,恐怕只有雲霧神醫才能做到。”
“那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将那什麽……雲霧神醫請來!”
錢不是問題!
“驸馬誤會了。我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雲霧神醫,可是雲霧神醫每年只為一位患者診治,前些日子雲霧神醫剛剛治療過一名患者,已經再度出門雲游,不知所蹤了。”
阮清明未來得及繼續斥責醫官,趙柔的身子便顫動的更加劇烈,連帶着阮清明身下的床板都開始連帶着晃動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公主情緒激動所致,我來為公主施針。”
阮清明輕輕牽起趙柔的手:“柔兒,沒事了。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我們還年輕,還有機會。”
聞言,趙柔的顫抖緩和了幾分。醫官手中幾枚銀針一落,趙柔眉眼一展,終于沉沉睡去。
阮清明替趙柔蓋好被子,臨走前吩咐道:“好好調理公主的身子,否則,唯你是問。”
“驸馬。”
說着,那醫官膝行到阮清明的身邊。
“又怎麽了?我又沒讓你拔出蠱毒,調理身體也幹不成,那我要你有何用?”
阮清明有些不耐煩了——畢竟外面還有個佳人等着他呢。
“公主此次傷了身子,恐怕以後再難有孕。哪怕是雲霧神醫來了,也難有轉圜的餘地啊!”
“傷了身?”阮清明瞪大了雙眼。
此音落下,周遭迎來了一陣可怕的的寂寥。醫官額頭上的汗珠順着發絲滴答滴答的滴落,眼看着就要吓暈了。
哪知阮清明居然沒有爆發,語氣反而出奇的平靜。
“你先下去吧。公主的病……力所能及就好。我與公主的愛情,不一定非要個孩子作見證。”
醫官終于松了口氣,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公主最近還需要驸馬多多抽時間照顧,長公主近日禁足,無法來看公主。”
“禁足?為何?”
“好像是因為抗旨。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見阮清明的眼神空洞,似乎沒有回應的意思。那醫官便欠身施了個禮,匆匆離去。
哪知剛走了沒幾步,身後的阮清明便道:“站住!”
醫官汗毛一豎,視死如歸的轉過身去:“驸馬爺,還有何事?”
“方才那婢女是誰?”見醫官一臉不解,阮清明補充道,“就是潑了我一身水的那個婢女。”
“那婢女是最近才來到府上的,接替的是雲兒姑娘的職務,好像是叫林映雪。”
林映雪。
阮清明在心裏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佳人的臉龐,嘴唇無意間勾了勾。
“驸馬爺問這林映雪做什麽?”
阮清明這才回過神,肅聲道:“哦,沒什麽。這婢女太沒規矩,我準備一會讓嬷嬷好生教教她規矩。”
“那不如讓我替您傳達……”
話音未落,阮清明便急忙打斷:“不用,公主現在是非常時期,應該把公主的身體放在首位。這些瑣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去說便是。”
為了不再露出破綻,阮清明說完便匆匆離去,留下那醫官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這驸馬對郾城公主可真是情深義重。能力排衆議娶公主為正室妻子,又幫助南靖填補國庫空虛。現在公主身子傷了,他仍然不離不棄。”
醫官在原地狠狠點了點頭,“公主能遇到驸馬爺這麽個好男人,可真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