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火
大火
長公主獨自默了許久。
她确實是察覺到趙柔有些許不對的地方，只是長公主沒想到是被人下蠱才導致的趙柔性情大變。
“你又如何得知柔兒被下蠱的？”
“公主，你可還記得常燃？”
“就是之前柔兒府中的一位小厮嗎？”
“是的。只是他現在已經死了。”何息蘭道，“因為郾城公主她要對我趕盡殺絕，可常燃為了護我，也不能真的要了公主的命，因此便只能給公主下了蠱。可常燃在下蠱之時發現公主體內還有另一種蠱蟲。我查了很久，這才知道那蠱蟲的效用。”
“可柔兒又為何對你趕盡殺絕？”
“公主有所不知，郾城公主是為了報複我先前在你面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險些讓她之前的謊言敗露，這才……”
“你的意思是，柔兒她當年就知道欺辱她之人到底是誰……或者說，她當年事故意陷害陸淮之，好讓阮清明逃跑？而她做這些事的原因便是阮清明朝柔兒下了蠱？”
長公主頓時覺得後背發涼。看來之前她産生的那些疑慮全部都是合理的，阮清明這人果真有鬼。
先是給趙柔種蠱，而後陷害陸淮之，再要了陸淮之的命——他到底想做什麽？
沒等長公主将事情理清楚，阮清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兩人的身旁，也不清楚他到底聽到了多少東西。
“你這奴婢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麽，真是含血噴人！長公主莫要聽她在這信口雌黃！”
何息蘭哼了一聲：“怎麽，事到如今了還不敢承認你做的那些惡心事嗎？”
“種蠱之人成功在他人身上種下蠱毒之後，自己身上也會留下痕跡，你不會不知曉。我現在可以将渾身上下的衣服全部脫下來給你們看，若是沒有，誣陷驸馬，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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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明絲毫不畏懼何息蘭的目光，嘴角一勾便開始原地寬衣解帶。随身的衣物順着雙腿落在腳邊，直到阮清明光溜溜的立在樹林之中，何息蘭才陡然後背一冷。
起初何息蘭只道是阮清明在虛張聲勢，可阮清明渾身上下的皮膚就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白的發光——連種蠱痕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
阮清明挑釁般的剜了何息蘭一眼，“怎樣？”
長公主的的臉紅了半邊，橫了阮清明一眼道：“趕緊把衣服穿上。”
阮清明道了聲是，待穿戴整齊後，他道：“怎樣，是你自己去領罰，還是我把你領去？”
冷飕飕的秋風卷起層層落葉在風中飛舞，饒是何息蘭，此刻也有些心慌，耳畔裏的蜂鳴聲險些穿透耳膜——這阮清明居然還有幫手，在入公主府之前。
見何息蘭呆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阮清明暗罵一聲，上前便要架着何息蘭去領罰。長公主喝道：“住手，此人我保了。”
何息蘭雖說罪孽深重，可是既然她願意主動來找長公主，說明她現在是誠心改過自新了。
現在已經确定阮清明的意圖不純，若是保下何息蘭，也能多個人證。
“方才這奴婢這麽污蔑我，也這麽算了嗎？”
阮清明聞言笑了一聲，将視線從何息蘭身上移開，語氣雖是輕聲細語，可那神态确是給足了長公主難堪。
想不到阮清明的态度如此強硬。
長公主一面撐着腰，一面撲哧一聲笑道：“誤會了。此女先前是我府上的人，你這般，你是在怨我管教不嚴，還是對我皇室有何不滿？”
“長公主，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罷，長公主對着何息蘭臉上狠狠來了一記耳光：“為方才污蔑驸馬的言論道歉，而後随我回府領罰！”
阮清明臉上籠上了一層黑霧，整個人僵在原地咬牙切齒。
長公主此話一出，若是阮清明再抓着不放，倒顯得他心胸狹隘。何息蘭依照長公主所言連連磕了幾個響頭，此事才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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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長公主府內。
天氣愈發寒冷，前夜正好下了一場秋雨，又增加了一分寒氣。可長公主确實焦頭爛額的在原地逡巡，手中的帕子被捏來絞去，眼看着就要被扯破了。
之所以長公主如此慌張，并不是因為方才他們二人打草驚蛇驚動了阮清明。長公主身份尊貴，阮清明縱然是驸馬，也定然不敢貿然動長公主一根汗毛。
是因為長公主特地派人去調查了阮清明的底細，來人卻道什麽都查不到，只能查到阮清明做絲綢生意之後的事情。
而之前的二十多年光陰，可謂是一片空白。
遙想當年，陛下允許阮清明娶郾城公主，也只是因為邊境告急，國庫空虛，所以也沒細查。這竟然為之後埋下了這麽大的隐患。
現下長公主身子重，陛下還不知道她已經有了的這件事，若是貿貿然去見聖上，恐怕不妥。
思來想去，長公主和何息蘭一致決定，先在府中将孩子生下來，其餘的事情先暫時擱置一番。
眼看着長公主馬上到了臨盆的日子，府內皆是人心惶惶。長公主一個沒站穩，被腳下的水窪摔了一跤。
緊接着，長公主痛呼一聲，眼看着就要生了。府內的丫鬟們還算全能，對接生方面也有涉獵，紛紛前赴後繼為長公主接生。
生産期間長公主遭遇難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長公主府內竟突遇大火。大家皆是聚集在長公主這裏共同商量策略，所以等火舌馬上蔓延到長公主屋內時才被衆人發覺。
烈火濃煙沖天而上，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一時間，府內亂成了一鍋粥，四處逃竄。
有冷靜些的人指揮大家打水救火，可水灑在大火上便迅速被高溫蒸發成了水蒸氣，化為烏有。
火勢越來越大，有些傭人在救火途中一不小心被大火燒斷了的房梁要了性命，葬身火海。
長公主覺得口幹舌燥，酷熱難耐，仿佛置身于無邊的修羅地獄中。不知過了多久，嬰兒的啼哭聲混合在大家絕望的呼號聲中。
新生的嬰兒總能給大家帶來希望，大家的目光透過碎屑和殘片橫飛的空氣，齊齊投向長公主這裏。
衆目睽睽之下，一道弩箭不知從何處飛射而出，“铮”的一聲落在長公主榻前。何息蘭率先取下上面的信件，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拿來，讓我看看。”
信件的封皮上有一個類似于鳳凰的圖案，應當是江湖中新興的天亮教，據說教主名喚趙廣。
只要有錢，除了刺殺皇帝，他們什麽都敢做。
信件裏講的內容大致就是讓長公主交出神玉令以及她的性命，否則便會殺了郾城公主。
信件的最下方插着郾城公主最愛的那個紅石榴耳墜，在火苗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奪目。
不用多想，定是阮清明所為。可阮清明為何如此心急，甚至動用了天亮教？
思緒未落，便有人的驚呼聲傳來：“外面有好多人，方才去找身上求援的小厮已經死在這裏了！”
聞言，何息蘭快步沖過去。只見小厮兩眼翻白，口吐長舌，俨然沒氣了。
外面的人氣勢洶洶，勢必要取了長公主性命。
長公主草草将孩子和神玉令一同包起來遞給何息蘭，再三叮囑後令何息蘭帶着孩子先跑。
府內的部分丫鬟看着形勢不對，便趁亂在府中偷了奴契，翻過高牆就要逃跑。
“想跑？”
一位領頭人乜了他們一眼，箭雨落下，屍體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床榻上的長公主渾身上下使不出一絲力氣，可她覺得肚子仍未癟下來，似乎還有一個孩子要出來。
她的發絲緊緊貼在額頭上，慘叫一聲，悶聲咳嗽。此刻的她，已然力竭。
何息蘭見此，登時将孩子和神玉令交給了一位比較老實的丫鬟，而後再次回過頭來到了長公主身邊。
“公主，醒醒，若是睡過去就完了公主！”
長公主聞言，腦海中浮現了片刻的清明。屋外的小厮畢竟不是專業的，和天亮教的人比起來就像是飛蛾撲火，被打的節節敗退，眼看着刀劍就要捅到長公主脖子上了。
終于，又是一聲啼哭聲傳來，一位男娃娃成功降生。
整個府中的溫度簡直比盛夏七八月還要熱上幾分，濃濃的黑煙甚至遮蔽了視線。
“公主你不走嗎？”
“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我死了，阮清明便不會為難孩子。”長公主某種含淚，可在高溫下，淚水很快便在臉上幹涸了。
何息蘭見長公主心意已決，在原地朝着長公主作了個長揖，“長公主，保重。”
何息蘭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火海中，長公主會心一笑。她生産時大出血，再加上吸入過多黑煙，已經是将死之人。
此刻的她似乎是回光返照，竟然能夠屋子起身走動。火勢已經燒到了長公主腳邊。
長公主卻好像看不到一般，不躲也不逃，就這樣呆呆的立在火海之中，看着遠方。小厮們已經盡數葬身火海，整個府中只餘下長公主一人。
“淮之，你說，這些東西全被燒了，連帶把我自己也燒個幹淨，我便能見到你了嗎？”
恍惚中，長公主似乎見到眼前浮現出了陸淮之的虛影，她瘋了般的沖上去想要觸摸，可是她碰到的只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火焰無情的吞噬了長公主的手臂，萬箭齊發的弩箭穿透了她的胸膛。她死的很安詳。
天亮教的人上前确認了一番，“辦妥了。你們一會把火再放大一些，公主府偏僻，但不要留下什麽痕跡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