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追逐極光
追逐極光
蘇停雲踩着秋季的尾巴趕往了機場,結果被回頭撓了一爪子。所有認識林修竹的朋友像是約好了那樣在機場給蘇停雲送行,包括公司裏項目組的同事。
雖說都是熟悉的人,但被十幾個壯漢抱着雙臂沉默地注視着,壓力油然而生。
蘇停雲眨眨眼,他們要做什麽。
結果他們什麽都沒做,就這麽幹巴巴盯着蘇停雲。到了某個特定時刻,又動作整齊地拿着手機點點劃劃。随後,她的手機連續響起到賬提示。
王XX向你轉賬1914。李XX想你轉賬1918,江XX向你轉賬1931……
除卻對這些莫名其妙數字的迷茫,蘇停雲覺得這麽下去自己馬上就要成為百萬富婆了,然而這些悅耳的轉賬聲猝不及防地停了下來。
程晨走上來問她,“想知道他們在表達什麽意思嗎?”
蘇停雲的表情特別誠懇,“不想知道,他們會再給我轉一遍賬嗎?”
“……”
程晨沒林修竹那麽巧舌如簧,能不分仲伯地和她對線。他就是一暴躁的老實人,又不能她暴躁。他無語了半響,只能自顧自解釋,“1914年十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的時候,1918一戰結束。1931二戰開始,1945二戰結束。1989東歐劇變,1991蘇聯解體冷戰結束。他們的意思是所有的戰争都已經結束,zeke也該回來了。”
說完程晨又給她轉了一萬塊錢,“這是我跟肖盛的。要是你找到了他還不肯回來,你就試試能不能用金錢買通他一下。”
蘇停雲服氣了,對工科生這個神奇的物種,她可能一輩子都讀不懂他們的腦回路。她哆嗦着收下了這筆像是承載了歷史的巨款,入鄉随俗地向他們敬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她潇灑轉身準備排隊過閘機,又被施英一把撈了過來,她跟個老媽子似的念叨,“防風衣,防雨外套,護目鏡,棉襖馬甲帶了沒?”
棉襖馬甲是什麽?上個年代的老古董?
蘇停雨老實搖頭,“我帶了超級厚實的件羽絨服,放心吧,我查過了,那邊溫度死不了人。”
“就知道你對自己不上心。真是的,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每次出門都要別人惦記。”施英豪邁地甩給她一個28寸fnn粉色行旅箱,“別慌,姐姐我都給你準備齊全了,夏池甚至還給你塞了兩個登山鎬。”
林修竹又不是去冰島做山頂洞人去了,登山鎬是幹嘛的?
看着塞得都鼓出一角的旅行箱,蘇停雨懷疑自己不是去找人,而是參加了某支需要各憑本事保命的冒險隊。
她推辭道,“我又不是住那了,我就是找個人。找到了就回來啊。”
“說得輕松。冰島總面積十萬多平方千米,光海岸線都快5000千米,島上的東南西北每個區域都有旅游景點,你準備去哪找他?”施英翻開她查找的攻略,看起來就碗口大的島嶼密密麻麻分布着紅色的旅游點,沒個點下還有各個民宿與酒店。“我提問,你來答。首先,你準備怎麽去找他?”
蘇停雲也不是沒有做規劃,她準備從人氣最高的點開始排查,她指着地圖說,“就先去冰河湖,然後沿着海岸線去黑沙灘。”
“好,我們假設一下啊。你去過冰河湖後,你家那位傻子轉移了目的地,反而去了冰河湖,你們是不是就錯過了?”施英不死想打擊她的信心,就是可惜她孤身一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北極圈附近。擔心她的安全,想讓她有備無患,“蘇停雲,你想過沒,萬一你找不到人怎麽辦?”
“……那我就住那了。”蘇停雨無話可說。
“OK,結束,旅途愉快。”施英在辯論中贏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成功将箱子塞入她手中。
于是她跟個孤勇者一樣,一個人拖着兩個巨大的行旅箱踏上了旅途,中途轉了兩趟飛機。
聽着乘務員溫婉的聲音,蘇停雨覺得林修竹會去冰島是有理由的。她說過要是過得不開心,那麽兩人就逃到森林的盡頭,雨的盡頭。而這個世界就是有盡頭的,冰島就是世界的盡頭,那裏也是一處仙境,冷酷的仙境。
下了飛機她就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極北無微不至的熱情,寒意都能滲進衣領,像一根根細小的碎針紮入皮膚,帶來刺骨的冰冷。
凜冽的寒風推着她走近機場休息室。她把自己抖成一只鹌鹑,捂着貼在衣服裏的暖寶寶取暖,在施英給她的行旅箱中翻出衣物穿上,連那件古董花棉襖都沒落下。
裝備齊全的蘇停雲站在機場外眨着眼,努力适應眼前白茫茫的環境,入目所及全是一個色。迷蒙的雪景下,所有行人都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口鼻,眼睛都保護得嚴嚴實實。
連她自己都是一個包裝完好的粽子。
這剛踩上冰島就碰上世紀難題,都看不清面龐這要怎麽找人?把人家的圍巾,帽子摘了再去看?行不通,她一點也不想去冰島的警察局觀光。
呆在事先預定好的民宿裏,蘇停雲翻來覆去糾結了半宿,思考了半宿,最終決定把找人這事的成功率交給天意,自己負責努力踏遍冰島的每個角落。
在冰島選擇自己駕車非常危險,它本身交通又不便利,打車費用非常昂貴,七百克朗僅是起步費,從雷市到機場就要一萬五克朗。七百克朗,就相當于人民幣450塊錢。蘇停雲每次付車錢都感覺是把命交給了司機。
再連續交付了六七次性命後,她發現了大巴車這個拯救世界的英雄,坐完全程竟然都只要三千克朗。
第一周,她拿着林修竹的照片,用着不太熟練的英語問遍了冰湖周圍的旅社,酒店。然而所有人都搖搖頭,用着好奇的,但更多是善意的目光打量着這位來自中國的女孩。
首戰出師不利,這很正常。她又不什麽天選之子。蘇停雲給自己打完氣,朝着下一個目标出發,藍湖溫泉。別人在零下的氣溫裏泡溫泉,她買了門票,在岸上看着霧蒙蒙的水蒸氣。溫暖與快樂都在水下,她只能假裝優雅地漫步在寒意中。
她一時有點淚無語凝噎。所幸這裏人也不多,大家也比都較坦誠,穿着泳衣很好辨認。蘇停雲逗留了一刻鐘,就抱着尚存的決心離開再出發,前往附近的住宿地找人。
可依舊一無所獲。
蘇停雲拍着酸脹的老胳膊老腿,半死不活地趴在旅店床上。猛然間發現了個更悲催的問題,以林修竹現在的別扭勁,肯定是避開了人群行動,那她的前途更渺茫了。失望快從嗓子眼裏溢出,她将臉埋進枕頭,忍不住地想,要不換個男人算了,幹嘛要在這裏受罪,她還沒去見新鮮的男大學生呢。
可十多天後,她依舊在漫天風雪充滿未知的前路上。冰島的冬天美得原滋原味,資深旅行者會選擇呆在溫暖舒适的酒店裏拿着一杯白葡萄酒,優雅的看外面游客被狂風暴雪吹的到處飛。如若遇到凍雨天,那就是直接進入了噩夢模式。蘇停雲不僅遇到了,還把自己砸成了高燒,三十八度五。
被病魔折磨好幾天的蘇停雲忍不住抛棄她的教養,對着屋外頭來勢洶洶的風雪罵道,“我的娘咧,根本不讓人活,還不如回去加班。”
也忍不住将這賬記到林修竹頭上。心裏打定了主意,見到他一定要先揍他一頓,方能解心頭之恨。
她靠着殘存的體力撥打了床頭櫃上留的診所電話,好家夥,竟然只能預約到一周後的就診時間。蘇停雲莫名就開始想家,腦袋在昏沉中,特別懷念家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這裏只能圍觀體內細胞與病毒打架,靠的是超市裏的生姜與自力更生的治愈力。閉上眼快進入溫暖的夢,鼻涕先她一步被溫暖了,她只好從枕邊抽出面巾紙,捂住波濤洶湧的鼻子。
期間父母的電話,朋友的電話一個個打來,問她怎麽樣,要不先回來吧。
蘇停雲爬起身,甕聲甕氣地回,“我這不是被冰島的風景迷住了嘛。尤其是火山溫泉,這輩子你要是有時間,一定要來看看。哎喲。沒事啦。你不打電話過來,我都快忘了找人這回事。我下次一定好好找人。好啦長途多貴,先挂啦。”
身體好起來一點,她就重新啓程,這次有了新規劃,沿着順時針走,兩天後就能到最北的阿克雷裏小鎮,然後在鏡面湖泊中的追逐北極光。
數九寒天裏蘇停雲快被絕望填滿,她也想去見見最壯麗的光。
走在被冰雪覆蓋的棧道上,她有一次快被凍結實了,這腿有千斤重,每擡一步都想先喘上個半天氣。終于她達到了一座冰屋,也是個網紅酒店,專為極光愛好者設計,每個屋子都配備了天文臺。
這裏也是她在阿克雷裏小鎮裏找的最後一個酒店。虛握着的拳頭不禁緊了緊,她拿出照片問前臺的工作人員,有沒有見過照片裏的人。
聽完他們否定的回答,蘇停雲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個字都不想說。她低着頭,沉默了片刻,還是禮貌地道過謝,坐到了大廳的角落。
說好的追逐北極光,好像突然間也失去了興趣。
蘇停雲機械般地拿出地圖,想看看下一個目的地在哪,卻怎麽都看不清。她在這一瞬間懷疑他們是不是命中注定無法再相遇,這悲傷的閥門一開口,負面情緒像是洪流争相着要宣洩而下。
忽而有人拍了拍她微微抖動的肩膀,指着她擱在桌上的照片,“你在找這個人嗎?我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