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公
5.不公
“蘇米麗,你前天是怎麽答應爸爸的?!”
蘇米麗本來就喝多了酒,被他一晃,腦子暈得更厲害了,一直以來被理智強行壓抑的不甘心和憤怒終于在酒後爆發了出來,她晃了晃暈呼呼的腦子,笑道:“你管我?你根本不是我爸爸,你憑什麽管我?!”
蘇衍忠怎麽也沒想到,他精心呵護十七年的寶貝女兒,竟然會對他說這種話,“你根本不是我爸爸”猶如被一把鋼刀生生插.進胸口,他既憤怒又痛心,看着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蕭靜芸見丈夫滿心難過又氣憤,趕緊走下樓,皺眉教訓女兒,“米麗!你在胡說什麽,太不像話了,還不快給爸爸道歉。”
蘇米麗把一直壓在心底的話吼了出來,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但是她當了十七年大小姐,不說外人因為蘇家的財力對她這個大少姐的追捧,就是蘇家的人也全拿她當掌心明珠,寶貝兒得不要不要的,哪裏跟人道過歉,就算是自己的家人她也拉不下這個臉。
可是父親的威嚴她也不敢完全無視,梗着脖子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蕭靜芸皺眉,對女兒敷衍的态度很不贊同。
這時,蘇衍忠說道:“從明天起,你每個月的零花錢降到三千。”頓了頓,又回了一句,“這三千包括你開學後的生活費。”
“爸!”蘇米麗此時終于徹底清醒了,她難以置信地說,“三千都不夠我開一瓶酒。”
“你還想喝酒?”蘇衍忠好不容易壓抑的怒火再次冒頭,氣得差點動手揍她。
蘇米麗愣了一下趕緊改口,“我不喝了,爸,我的意思是三千根本不夠幹什麽啊,你看,我随便買一個包都不止這點錢。”
蘇衍忠看着她,心裏有點失望,他痛心地試圖教育女兒:“米麗,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靠一個月三千塊的工資養活一個家庭,又有多少人為了三千塊工資起早貪黑,累得一身是病,米麗,是我們太寵愛你了,沒有教育好你。”
“以後,我不會再縱容你了。”這一刻,蘇衍忠終于切身體會“慈母多敗兒”這句話的含義了。人一生最悲哀的事,莫過于,即使親眼看過再多人生悲劇,輪到自己的時候,要走的彎路依然一條也少不了,當兒女是,做父母教育兒女亦然。
蘇米麗當然不會理解他的苦心,她心中不甘又憤怒。她那些好閨蜜,家裏每個月給的零花錢哪個幾萬起步的?偶爾有女孩喜歡追星的,花個幾十上百萬應援都是小事,怎麽到了她們家,就能摳成這樣?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去!
“好了,米麗,不要再頂撞你爸爸了。”蕭靜芸鼻尖聞到女兒身上的酒味,以及她臉上花掉的妝,也難得地對她擺了臉色。
她心裏也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大約是大兒子教育得太成功了,對小女兒就過于縱容寵愛,以至于把人給養歪了。不過還好還好,女兒還小,他們還有好好教育她的機會。
蘇衍忠心疼老婆身體不好,不想讓這些瑣事惹她生氣,催蘇米麗回房間,自己扶着老婆上了樓。
蘇米麗回到房間,越想越不甘心,她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習慣了,只要她撒嬌使性子就有人雙手捧着送上來,但是現在有一樣,是她無論怎樣耍大小姐脾氣也得不到的東西——血緣。
所以她心裏恨,不甘心,她恨老天爺不公,讓她當了十七年千金大小姐,現在又忽然要把這些收回去,憑什麽她就不能一直當蘇家大小姐?她怨蘇家的人,認為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說減她的零花錢就減她的零花。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蘇米麗不耐煩地翻出手機,屏幕上閃爍着“舅舅”兩個字,她心裏一陣厭惡,想直接挂斷了,但是最後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幹什麽?”
蕭煥東對于外甥女不耐煩的态度很不滿意,說道:“怎麽,使喚我幫你做事時,就一口一個舅舅的,現在不需要我了,連舅舅都不叫了。”
蘇米麗本來就滿肚子氣,哪有心思跟他扯七扯八,“你到底有什麽事,沒事我挂了!”
蕭煥東莫名其妙被她發火,頓時也火了,冷笑道:“喲,你個西貝貨還真當自己是蘇家的千金大小姐呢?!擱我這兒耍大小姐脾氣,也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訴我妹妹妹夫。”
他所說的全是蘇米麗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恨不能手撕了他,可是蕭煥東的話卻也同時點醒了她。蕭煥東這個人,可跟溫柔娴靜的蕭靜芸完全不一樣,這是個好賭又好色的下九流份子,撕破臉把一切捅出來,還真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
蘇米麗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裏的怒火,“舅舅,剛才是我态度不好,我給你道歉,不知道你這麽晚打電話來,有什麽事情嗎?”
蕭煥東笑了一聲,說:“這還差不多,米麗,”他也不跟她羅嗦,直接跟她點明了來意,“米麗啊,舅舅之前給了那丫頭十萬塊,現在身上都沒錢花了,你看你是不是給舅舅一點?”
他習慣了跟人要錢花時滿臉陪笑的語氣,到蘇米麗這裏一時也沒來得及改。
“上次不是給了你二十萬嗎?!你又來跟我要,現在我都被我爸禁了零花錢,哪來錢給你!”蘇米麗說得越發煩躁,偌大的蘇家又不是沒錢,給她一個月三千塊,他們好意思給,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去!
蕭煥東也沒急着說話,聽着電話裏蘇米麗終于忍不住,一股腦把晚上的事告訴了他。他有點想笑,嘲諷道:“蘇米麗,你可悠着點吧,有點自知之明,萬一那天你真把蘇衍忠那個人精惹惱了,去做親子鑒定,你再殺十個人也沒用了。”
蘇米麗如同被人兜頭一盆冷水澆在頭上,終于從她的千金大小姐夢裏清醒了。
是啊,血緣上她并不是蘇家的女兒,這件事是從她出生時就注定了的,就算她再怎麽不甘心,再怎麽作天作地,她也沒辦法成為蘇家真正的女兒。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趁一切還未被揭穿前,抱好蘇家父母這根大腿……畢竟,她可不想回那個窮山溝溝裏給那兩個愚夫蠢婦當搖錢樹。
……
蘇語桐從醫院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有點晚了。天邊霞光漫天,映得她的小出租屋暖暖的。
她換上在超市買的便宜拖鞋,一邊打掃房間,一邊還在想回來時看到的那對母子,想着想着,那對母子裏的年輕女人就變成了蕭靜芸,自己變成了被她牽着的小孩……
“唉……”她把垃圾掃到垃圾桶裏,坐到窗戶邊看天邊燦爛的霞光,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
她看着看着,忽然聽到老祖也嘆了一口氣。
蘇語桐回過神,問道:“老祖,你嘆什麽氣啊?”
老祖為什麽嘆氣?她是嘆這世間太不公平啊!
她看着小姑娘附着在靈魂上的金光,她的眼睛也要冒金光了——如果她現在有眼睛的話!
從小姑娘把那個老人背到醫院之後,她就眼睜睜看着一縷炫麗的功德金光落在她頭上,融進她的靈魂。老祖恨啊!想她修行上萬年,也做過無數好人好事,可是別說小手指粗那麽大一縷了,就是針眼那麽大一點她都沒!得!到!
蘇語桐聞言擡手在自己頭上摸了摸,除了滿頭順滑的秀發,她什麽也沒有摸到。不過老祖這麽厲害,她說有,那肯定就是有的。
“老祖你想要麽?我能給你嗎?”
“你願意給我?!”她的話着實把見慣了大場面的老祖都震住了,功德金光,從她做了無數好人好事也得不到的羨慕嫉妒恨就能看出,這絕對是個世間難有的好東西。
“願意啊,老祖你把我救活過來,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要當然可以給你,你教教我怎麽把它給你吧。”蘇語桐慷慨地說,畢竟這種東西好像也沒辦法變成錢,也不能拿去蓋學校蓋圖書館,老祖有需要就送給他挺好的呀。
老祖聞言整個元神都忍不住激動起來,但是……她有點喪氣地說:“你還是自己留着吧。”功德金光這種東西,要是能随便讓來讓去,她還需要自己去做好人好事?
蘇語桐聽說不能讓,有點失望。
晚上,她複習完今天的功課,十一點時準時睡覺。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只小狐貍。圓滾滾的小狐貍因為不會走路,在潔白如雪的世界裏一走一個個磕絆,而後她看到,一個像冰山仙子般的人物坐在雪地裏,長發如瀑,衣袂翩翩,就像一幅畫兒一樣。
……
因為丈夫和女兒的争吵,蕭靜芸的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這天晚上睡得不踏實。
她也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一只大狐貍,嘴裏叼着一只小小的圓滾滾的小狐貍走在雪地裏,小家夥又乖又聽話,就是不肯自己走路,非要媽媽用嘴叼着。
蕭靜芸看着這只小團子只覺得心都要化了,盡管她心裏深深知道應該逼小家夥自己學習走路,可是看到她,她心裏一片柔軟,只想寵着她縱着她愛着她,哪裏舍得逼她呀?
這個夢似乎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舍不得醒來。
夢的最後,那只小狐貍似乎終于長大了一點,然後迫不及待離開了媽媽的懷抱,滿世界撒歡。正當蕭靜芸滿心失落的時候,她看見小狐貍化成了人形,又回到了她身邊,将臉埋在她懷裏,依念地叫她媽媽。
蕭靜芸這天醒來時已經有點遲了,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種心理疾病。那個叫蘇語桐的女孩兒她明明只見過一面,怎麽就一直念念不忘,還做了一個把人家當成自己親女兒的荒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