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禮裙

14.禮裙

蘇衍忠接到妻子電話時剛開完會，他從會議室裏出來，拿着手機去走廊接通了電話，一手揉了揉凝重的眉心，溫柔地說：“喂，老婆，我剛開完會，一會兒就回家了。”

他靠在擦得光潔如新的玻璃窗上，一邊跟老婆說話，一邊看樓下鱗次栉比的建築，正想着一會兒給妻子帶什麽禮物回去，妻子說的話卻讓他怔住，他飛快站直了放松靠在玻璃窗上的身體，皺眉說道：“靜靜，這可不是小事，你……”

另一邊，一向很愛惜形象的蕭靜芸蹲在地上，臉上是深深的惶惑和痛苦，低聲說道：“衍忠，我也擔心是自己想多了，可是我控制不住，你知道嗎，我看到她，我就覺得想把我的一切都給她，把我的命都給她……”

“那天我看見她和你一起走進病房，看着你們相似的臉，我心裏那個想法就怎麽也控制不住，我覺得我和你們倆才是一家人，我知道這樣想很對不起米麗，可是我、我真的控制不住。”

蘇衍忠從妻子充滿了痛苦迷茫和滿腔不舍的話語中，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心疼地說：“老婆，你先別想了，我現在就回去，咱們好好聊一聊。”

“嗯。”

蘇衍忠扯開領帶，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他在家外面看見失魂落魄的妻子，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裏。

蕭靜芸靠在丈夫寬闊的懷抱裏，心情平靜了一些，緩緩跟他說起自己的心事。

她說她見到那個女孩時心裏的想法，說她想見她沒見到時，牽腸挂肚的思念，說那個女孩有多麽勤奮優秀，多麽的懂事善良，說她在自己身邊時，心裏的滿足和說不清的不舍——她覺得她就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網，連着血脈牽着心，看不夠怎麽都看不夠。

蘇衍忠耐心地聽完她的傾述，說實話，他對那個女孩确實很有好感，不止是她救了父親，還有因為米麗這個反面襯托，讓這麽乖巧的女孩更叫一個父親喜愛的心思。

但是他畢竟是男人，面對孩子的事，不像當母親的人反應那麽大。

他摸摸妻子的秀發，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所以你是覺得她……”

他的聲音有些發幹，後面的話他沒能說出口。這不是一件小事，這是他們養了十七年的女兒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而他們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卻流落在外十七年，不知過得什麽樣的日子。

一旦這件事是真的，那麽他們這個小家庭，必然會掀起狂風暴雨。生恩和養恩哪一個更大，自古以來就是一個飽受争議的話題。

即使如蘇衍忠這樣強大的男人，一時也不敢想下去，心中竟隐約有一絲恐慌。

蕭靜芸到底是做母親的人，在某些特殊時候，她比男人更加堅強勇敢，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事到臨頭，反而鎮定下來，“衍忠，咱們去做親子鑒定吧。”

蘇衍忠怔了一下，低頭和妻子對視，妻子眼中的堅定令他的心也漸漸鎮定下來，他說道：“好，那就去做。”

不過，“這件事關系到兩個孩子的未來，咱們必須謹慎。”

他細細跟老婆解釋道：“兩個孩子都在讀高中，這是他們未來最重要的一個時期，而且，如果語桐真是咱們的孩子，你想沒想過，她會有多為難？她跟現在的爸媽關系如何，願不願意認我們，她會不會在兩邊父母中間為難？”

他心裏還有更多顧慮沒有說出來，比如一個人的性格必定和她的成長環境和經歷有很大關系，小女孩又在這十七年人生中變成了怎麽樣的人？貿然認回她，若觀念不同，他們一家人能好好生活在一起嗎？

還有已經被他們寵壞的米麗……

和家庭有關的事情，總是越想越多，越想越複雜，尤其孩子們正在成長期的時候，出了一丁點差錯，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兩人說了一會兒，最終一致決定，先瞞着兩個女孩，等親子鑒定有了結果，再來慢慢考慮這件事情。

托現代物流的福，蘇語桐給兩位恩師的平安福轉天就分別送到了她們的手裏，秦老師本來就很喜歡這些小巧可愛的東西，收到喜歡得不行，還拍了照發朋友圈，說這是自己心愛的學生送的，惹來一群學生紛紛發出不滿的抗議，争相給她送手工禮物。

張主任也打了電話來說會時時把平安福放在身上，蘇語桐大松了一口氣，不過兩位老師都這麽看中她送的禮物，她接下來幾天心情都好得不行。

她手裏還有另外幾個平安福，是送給蕭靜芸一家的，但她最近太忙了，一直沒機會去送。

但老話說，想見你的人，總會翻山越嶺來見你。

這天下午，蘇語桐正在加班，聽見面前有一個熟悉的溫柔嗓音說：“我想要一杯奶茶。”

蘇語桐飛快擡起來，驚喜地喊道：“蕭阿姨！你怎麽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小姑娘的聲音裏透着說不出來的欣喜和快樂，蕭靜芸一想到她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兒，眼眶一酸，點點頭說道：“嗯是啊，想請小語給我幫一個忙。”

“什麽忙呀？”蘇語桐連忙問。

蕭靜芸見奶茶店的客人這麽多，就說：“你先忙，等你忙完了阿姨和你說。”

“好的。”

蘇語桐這一忙就忙到快八點，蕭靜芸找了個位置坐着，注視着小丫頭像個小蜜蜂一樣忙來忙去，但她的臉上始終挂着微笑。蕭靜芸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又有些心疼。

“蕭阿姨，我下班了，你想找我給你幫什麽忙呀？”她換了常服，說完先仰頭灌了一杯水。

“你慢點喝。”蕭靜芸心疼地說，“小語啊，阿姨過兩天生日，你蘇叔叔說要給我辦個大點的生日宴，會請一些朋友過來玩，所以阿姨想去買幾套禮服，小語幫我參考參考怎麽樣？”

“可是、可是我不懂搭配哎。”小姑娘聽說買漂亮衣服，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不要緊，店裏都有搭配師，小語來陪陪阿姨就行，好不好嘛？”蕭靜芸牽着她的手，殷切地對她笑。

沒人能拒絕一位美人的請求，何況這位美人還是自己的媽媽，蘇語桐更加拒絕不了了，被她開心地拉上了車。

蕭靜芸常在楓葉街給家人準備衣服，高定店的服務員一瞧見是她，立刻就圍了上來。

蕭靜芸先去試了幾套禮裙，她人長得美，身材保持得也特別好，換上特別能展現身材的禮裙漂亮極了，蘇語桐看得眼睛都要移不開了。以前她只在電視上看過這樣光彩奪目的大美人兒，還從來沒有親眼見識過，而且那個人還是她的媽媽。

“小語快來。”蕭靜芸又換了一套禮裙，笑眯眯沖她招手。

蘇語桐趕緊向她走過去，蕭靜芸拿了一套塞到她懷裏，笑着說：“小語，你也去換衣服。”

她塞給她的是一套帶了一圈輕紗的禮裙，不用穿就知道很漂亮也很昂貴，蘇語桐從小到大買的衣服就沒有超過一百塊的，她連連擺手說：“不不不，我、我買不起。”

蕭靜芸心裏一疼，誘哄道：“小語就幫着試一下好不好，我看看上身效果怎樣。”

蘇語桐覺得好像哪裏有問題，但又說不出來，不等她猶豫，就被蕭靜芸推進了試衣間。

那套禮裙真的太漂亮了，蘇語桐從來摸過這麽好看的衣服，她站在鏡子前，忍不住比劃了一下。

“想穿就穿。”老祖忽然說道。

愛美臉皮又薄的小姑娘臉上刷一下就紅了，老祖卻繼續說道：“試試又不要錢，反正又不是送你的。”

蘇語桐想想也是，她實在忍不住誘惑，脫掉身上洗得發白的T恤牛仔褲，換上了禮裙。

重新站在鏡子面前，裏面原本樸素的小村姑，好似童話故事一樣，搖身一變成了公主。她的五官本就優秀，皮膚雖然不算特別白，但健康緊致有光澤，設計別致的禮裙第一次将她精致的鎖骨，圓潤的肩膀，和纖細的腰身完美展現出來。

蘇語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有點移不開眼睛，第一次發現自己還、還挺好看的，可能是這套禮裙真的設計得太漂亮了吧。

蕭靜芸等她出來，都來不及多看她，先過去幫她整理頭發，一邊說：“頭發披下來會好看一些。”

“是嗎？”蘇語桐第一次穿這麽緊的衣服，有點不自在，又有點舍不得換掉，這個衣服是真的很好看呢。

蕭靜芸讓服務員給她拿了一把梳子，将她紮起的馬尾放了下來，握在手裏輕輕梳了起來，一邊說道：“是的，等阿姨給你整理一下頭發。”

蘇語桐的頭發又黑又亮，蕭靜芸輕輕一梳子梳下去，只掉了一根下來，她撚起來瞧了瞧，也許是蒼天助她，那根頭發的根部還帶着一截透明的毛囊組織，她強忍住激動的心情，默不作聲将它包起來裝進衣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