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搶他的樓（三）
搶他的樓（三）
看到爸媽回來後，沐天城就立馬閉上唇沒再說話。
沐淺淺喊了一聲爸媽，沐天城反應過來，連忙過去接過了沐勁和王柳雯的行李。
“偲偲呢？”落座之後，王柳雯一眼就發現柳偲偲不在。
王柳雯心中明白是沐家對不起柳偲偲，對待柳偲偲也多了幾分關心。然而即便再關心柳偲偲，王柳雯也從來沒有提出說讓柳偲偲和沐天城離婚的話來……
沐天城的名聲已經壞了，如若和柳偲偲離了婚，就再也找不到類似門第的媳婦了！王柳雯只能從別的地方來彌補柳偲偲。
沐天城有些尴尬，因為王柳雯的視線是望向他的。
身為一個丈夫，沐天城并不清楚柳偲偲現在在哪，但是這種關頭在父母面前他自然不能這麽講，因而他只是含糊着道：“估計在樓上吧，我去叫她下來……”
“不必了，”沐淺淺到這時候才開口。縱然知道沐天城對柳偲偲沒有感情，但是看到他這個模樣還是有些莫名的糟心。
“嫂嫂的母親突發重病，她回蘇市去了……”沐淺淺對着王柳雯道。
沐天城一愣，随即神情惱怒地坐了下來，對着沐淺淺冷笑出聲：“你不早說！”沐淺淺的心機真是越來越重了，是故意讓他在爸媽面前丢臉的吧？
“天城！”王柳雯沉下了臉。
沐天城狠狠地吸了幾口氣，不再說話了。
這頓飯吃得極為壓抑。
四人都沒說話，一時間只能聽到碗筷撞擊的聲音。沐勁的臉色看起來也很不好，一旁的王柳雯看着丈夫和兒女，同樣面露憂色。
“你跟我進書房！”沐勁扒拉了幾口飯就重重地放下了筷子，沒好氣地看了沐天城一眼，拎着公文包進了書房。
沐天城咬着牙，梗着脖子跟在沐勁後頭。
“你做的好事！”幾乎是沐天城剛一進書房，沐勁就拿着包裏的文件朝着他砸了過來！
沐天城幾乎快要炸起來，他狼狽地撿起一頁文件掃了一眼，這是他為陳媛媛專門開的經紀公司的盈虧報告，因為他和陳媛媛緋聞的爆出，公關費、封口費等亂七八糟的費用加起來已經虧了幾千萬。
這件事情上沐天城确實理虧，想起沐淺淺在後面虎視眈眈，沐天城按下心中的懊惱，難得緩和了态度，望着沐勁歉意地笑了笑，“爸爸，這次是我不對，下次我和媛媛會注意的。”
看到沐天城的态度沒有跟以前一般頑劣，沐勁的火氣也消了一些，他坐在椅子上，深深地望了沐天城一眼：“你和淺淺争奪那塊地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現在那塊地到了淺淺手裏，你有什麽打算？”
因為之前有過秘書的提前提點，沐天城倒也動了動腦子，因而按照後頭補課的內容回答道：“城西那邊也有一塊地，縱然面積沒有那麽大，但是操作一下還是可以改造游樂場的……”
聽到沐天城這麽說，看起來總算不是那麽完全無可救藥，沐勁心裏頭倒也松了口氣。
但是他有心再敲打敲打沐天城，因而沐勁又叩擊了一下桌面，看了沐天城一眼：“天城，我們沐家從第一代起就有勝者為王的傳統，你爺爺是從你幾個叔爺爺手中奪到了繼承權；我也是打敗了你兩個伯伯才拿到了沐家，你這一代只有你和淺淺兩個孩子，你別以為淺淺是個女孩子你就輕視她，繼承權可沒說不能給女人……”
“至少目前看起來，淺淺要比你更為出色！”
果然又是在偏袒沐淺淺那賤人！當年爺爺那老頭也是……
沐天城咬緊了牙關。
沐勁點到即止，又苦口婆心說了另一個話題：
“天城，你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讓我和你母親真的特別失望，我每時每刻都想着退下來，然而沐氏并不是我們一家人的事情，沐氏旗下還有幾萬名指望着沐氏吃飯的員工，你現在這個模樣，我真的不放心将沐氏交到你手裏……”
沐天城咬着唇，沒有說話。
老頭子戀權就是戀權，說什麽責任感……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沐勁不知道沐天城的腹诽，他看着沐天城低頭不語的模樣，以為沐天城也受了教，心中倒是生出了一絲欣慰：果然一個人要歷經挫折才能成長，看起來天城已經懂事不少，
“對了，”沐勁之前忙于工作，對兩兄妹的了解并不多，這些年相處的時候也大部分在談公事，難得教導沐天城一次也是硬着頭皮。此時見到話題已經聊得差不多了，沐勁又告訴沐天城：“老城區那邊有一塊地，那是沐家一些老員工的宿舍，聽說那邊最近要開始拆遷，我就把這塊地交給你，你留意着合适的機會出手，聽聽大家的建議，千萬不能虧待了那些老員工……”
這就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了。
這是給沐天城收攏老員工的心的好機會，要知道不僅這些老員工，他們的子女也有很多進入了沐氏。
沐天城并不明白沐勁這一個舉動蘊藏的苦心，卻也知道這是一塊肥肉，因而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我知道的，你放心，爸爸！”
不是說媛媛虧了錢嗎？
他近日打聽到一個大導演的新戲即将要開機。
他就盡快拿到拆遷款，然後去那部新戲投資，等媛媛火了，他之前虧掉的絕對會掙回來！
只要這件事做好了，他一定會在沐淺淺面前揚眉吐氣！拿下繼承權！
想到這裏，沐勁心中激動，對沐勁也表現得愈發恭敬！
沐勁見到沐天城這個模樣，以為沐天城是真的懂事了，同樣松了口氣。
而在客廳裏，王柳雯食不知味地吃着飯，一邊看着沐淺淺欲言又止。
最後斟酌了半天，王柳雯才嘆息着開了口：“淺淺，你很棒，我和爸爸都為你驕傲……”
“謝謝媽媽，”沐淺淺客套地笑了笑，露出臉頰旁邊一個小小的梨渦：“我還以為媽媽會怪我搶了哥哥的風頭，是我錯怪媽媽了，對不起……”
沐淺淺笑得燦爛，一如她小時候那般。
王柳雯有一瞬間的恍惚。
在意識到此時的場合之後，王柳雯嘆了口氣。
沐淺淺先聲奪人，她那些想要勸說沐淺淺不要太過鋒芒畢露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俗話說知子莫若母，然而王柳雯發現：淺淺了解她比她了解沐淺淺多得多。
仔細想想，她又有何立場來勸說淺淺呢？
她這些年一直為了公司四處奔走，原本以為兄妹倆之間相處十分和睦，誰知道後面會出現那些亂子……
王柳雯默默地嘆了口氣，一時間也沒有了再勸說沐淺淺的心思。
淺淺是個好孩子，是他們慢待了她。
*
而在蘇市，柳偲偲陪在一驚一乍的柳夫人面前，同樣幾乎一晚沒有睡。
大概是常年注射鎮定劑，鎮定劑對柳夫人的效用已經十分小，每隔大概一個小時柳夫人便會從夢中驚醒，焦急地尋找着她的環環。
柳偲偲的胳膊上被抓出了無數印子。
這樣的狀态下回深市是不可能的了。
等到柳夫人終于穩定了下來，柳偲偲松了口氣，将沉睡的柳夫人頰邊的頭發撥弄到耳邊，悄悄走出了醫院。
朝陽已經挂到了高空。
每次從醫院出來，看着天際的日光，總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醫院是見證最多人間最多悲歡離合的地方了。
難得的，柳偲偲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寫《暮光》那本書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柳偲偲的心智遠沒有如今成熟，随着柳夫人在醫院待久了，時不時地扮演着另一個早已去世的人，柳偲偲偶爾也會迷惑，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那一日深秋傍晚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人的身上，在這蕭瑟到讓人覺得凄涼的季節裏，柳偲偲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點暖意。
柳偲偲在那一剎忽然間生出了一種想法，她想要寫一本書。
一本什麽樣的書呢？
一本和她自己冷硬的心腸截然不同的，如同這深秋的暖陽一樣，能讓人即便在凄涼的季節裏，也能感受到一點暖意的書。
想到了那本書，柳偲偲就想到了沐淺淺。
沐淺淺是被書裏的那點暖意所吸引過來的，在某種程度上她們倆萬分相似，但是柳偲偲明白，她們在本質上卻是不同的。
沐淺淺看似冰冷，其實熱烈而執着，她的身體裏像是燃燒着一把火，縱然被曾經的某些挫折困厄給打擊過，然而沐淺淺卻從沒放棄過。
而柳偲偲看起來溫柔大方、陽光明媚，但那只是看起來，她的心中有一塊怎麽捂也捂不熱的寒冰，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對她來說其實就是那樣：沒有目标沒有希望，無論如何都可以。
說曹操曹操就到。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上頭‘沐淺淺’三個字不停跳動，打斷了柳偲偲的沉思。
柳偲偲心中忽然間生出了一點莫名的喜悅：那點喜悅宛若冰層下冒頭的一點嫩綠，不大，卻讓她淤塞的心田裏悄悄湧入了一點光。
沐淺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晚上都沒睡好，眼前總是不由地浮現出柳偲偲神情凄惶地回去時候的模樣。
但是大晚上的不好打電話，沐淺淺硬生生将這通電話留到了早上。
估摸着病房醫生護士都開始上班了，沐淺淺才斟酌着撥通了電話。
“柳偲偲。”沐淺淺仍舊喚着這個稱呼。
這樣順口一些，沐淺淺告訴自己，這樣叫柳偲偲可以下意識忽略掉她和沐天城的關系，可以只把柳偲偲當成自己的一個普通朋友。
“謝謝關心。”似是知道沐淺淺會說什麽話，柳偲偲依舊保持着她善解人意的習性，主動開口：“我媽媽已經脫離了危險。”
“那就好！”柳偲偲聽到沐淺淺那端明顯松了口氣的聲音。
“我從沒想過淺淺會主動打電話給我……”柳偲偲勾起唇，繼續将感激涕零的傻白甜扮演到底：“以前淺淺從不對我笑，看到我時連招呼都不打……”
自己……以前是這麽對待柳偲偲的嗎？
沐淺淺心中突然間生出了一絲困惑，努力地去回想以前的自己……
好像……确實跟柳偲偲說得一樣。
沐淺淺心中有些尴尬，但是身為霸總的習慣使然，沐淺淺即便做錯了也不會主動承認的。
“那時候我們還不是朋友……”沐淺淺解釋得一本正經：“我對陌生人一向是如此。”
“所以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嗎？”某‘傻白甜’習慣性地得寸進尺。
沐淺淺的耳根紅了紅，抿了抿唇，忽然間覺得心跳有些快，然而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柳偲偲的問題。
柳偲偲走到車旁，朝着秘書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坐到了車裏。
秘書疑惑地望了柳偲偲一眼，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柳偲偲接個電話也眼眸含笑的模樣。
沐淺淺那端一直沒有聲音傳來，柳偲偲想着小貓兒一向臉皮薄，正打算開口緩解彼此的尴尬，卻聽到了沐淺淺那端傳來低低的一聲‘嗯’。
柳偲偲臉上的笑意倏地一僵，只覺得伴随着沐淺淺那一聲，某種難言的感覺從耳蝸一直蔓延到心底，她一時間竟有些分辨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只覺得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柳偲偲打開了半邊車窗。
真像兩個幼兒園斤斤計較的小孩子！
沐淺淺覺得尴尬極了，匆匆尋了個借口挂掉了電話。
她并不知道，電話的那端，半晌之後柳偲偲才放下了手機……
胸口那種奇異的感覺卻一直沒有平複下去，柳偲偲望了眼天邊初升的太陽，霞光布滿天際，看起來無比瑰麗……
日和風暖。
柳偲偲心頭一動。
或許，是時候寫一本新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