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搶他的樓（七）
搶他的樓（七）
沐淺淺摸頭的時候沒有想太多，直到摸上了頭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什麽時候就跟這傻白甜這麽親近了呢？
沐淺淺深吸了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一般縮回了手，朝着柳偲偲露出一個微笑:“吃了嗎？”
人際交往的一個準則，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就牽扯到吃的身上，總能化解尴尬。
這麽晚了，柳偲偲肯定已經吃過了。
沐淺淺也沒想到，柳偲偲就這般歪着頭看了她一眼，聲音裏帶上了幾分委屈:“吃了，但是又餓了……”
說着柳偲偲又眨巴着眼睛看了沐淺淺一眼，小聲開口：“這麽晚了幫傭們都下班了，淺淺，你能不能幫我做一碗面？”
沐淺淺皺起了眉：她自己不是有一手好廚藝嗎？自己不會動手？
……
直到沐淺淺面無表情地到廚房給柳偲偲下面條，沐淺淺都沒有明白過來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她怎麽突然間就開始為這個傻白甜下廚了呢？
也對，傻白甜舟車勞頓了一天，晚上又被媽媽那麽一頓誘哄，柳偲偲又不是真正的傻子，自然會覺得難過。
想到這裏，沐淺淺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也虧得這傻白甜在這時候還笑得出來！
但是僅此一次，絕對下不為例。
柳偲偲面無表情地想。
柳偲偲并不知道沐淺淺心中想了什麽，但她是極為擅長蹬鼻子上臉的，見到沐淺淺居然真的下了廚房，立即眉眼彎彎地跟在沐淺淺身後，一邊笑一邊提着各種各樣的要求。
“淺淺，我不吃蔥。”
“淺淺，我不吃溏心蛋……”
……
沐淺淺皺眉望了柳偲偲一眼，沒想到這姑娘看起來傻白甜好養活，私下有這麽多毛病！
慣得她！
“你再說我就不做了……”沐淺淺放下鍋，回頭板着臉看了柳偲偲一眼。
柳偲偲卻似乎一點也不怕她這個模樣，她眉眼彎彎，用手捂住唇，可憐兮兮地從手心裏發出聲音：“我還有一個要求，淺淺，我想一次性告訴你，這樣等你下一次再給我做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淺淺，我其實……不喜歡吃甜的！”
……
不喜歡吃甜的她上次還使勁地為自己喝銀耳湯？
沐淺淺瞪大眼，狠狠地瞪了柳偲偲一眼：這傻白甜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嗎？
還有下一次？
沐淺淺唇邊勾出一抹冷笑：她想得倒是美！
沐淺淺有點後悔這一次給柳偲偲下廚了，可是鍋已經架在了火上，沐淺淺向來不習慣半途而廢。
柳偲偲卻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沐淺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抗拒。她眯了眯眼，又自來熟地笑着靠近了沐淺淺，微微踮起腳尖，下巴搭在柳偲偲的肩膀上，看着鍋子裏煮的面，聲音裏充滿了浮誇的贊嘆：“好香啊！淺淺煮的面一看就特別好吃！”
糖衣炮彈！
沐淺淺心中冷哼。
面已經煮熟了，切好的蔥沒有下鍋，蛋也煮了全熟，沐淺淺刷完鍋回到客廳，柳偲偲的面已經吃完了一大半。
遠方傳來舊教堂過零點的鐘聲。
“晚安……”沐淺淺打了個呵欠，正打算上樓，便聽到後方的傻白甜又叫住了她。
“淺淺，謝謝你……”客廳昏黃的燈光下，傻白甜望着沐淺淺笑得一臉高興，她的眼眶有些發紅，裏頭如若她自己所說的那般盛滿了愉悅。
“淺淺，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為我做的長壽面……”
……
長壽面？
“今天是你的生日？”
沐淺淺皺起了眉。
她恍惚間也想了起來，柳偲偲嫁進了沐家這麽久，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生日，她自己也從來沒有提及過。
難怪柳偲偲不想自己動手下面條……
“對啊……”當久了柳環環，過慣了柳環環的人生，柳偲偲自己都幾乎都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可是她在回來的飛機上卻突然間想起了這件事情：這世上會不會有一個人，只是因為她是柳偲偲，和她一起慶祝這個日子呢？
柳偲偲發現自己生出了一些隐秘的期待。
而這樣的人，柳偲偲只想到了沐淺淺。
她戴了太多的假面，最為風光的面具便是柳環環，然而沐淺淺是唯一不因為她是柳環環而善待她的了。
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沐淺淺面前慢慢撕下假面？
沐淺淺并不知道柳偲偲做下這個決定歷經了怎樣的心理歷程，她看着柳偲偲眼底的歡喜，心頭先前隐隐的不耐在這一剎那悉數褪去，沐淺淺皺眉望着柳偲偲手中的面：其實那個蛋似乎燒焦了一點，她本可以做得更好吃的……
沐淺淺抿了抿唇，忽然間有些心疼，為這個傻白甜如此卑微的歡喜：究竟她在柳家經歷過什麽才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同樣作為豪門的女兒，艾青肆意張揚，所有的殷勤到她面前她都不屑一顧，而柳偲偲卻因為一碗面而這麽高興……
或許，讓柳偲偲變成這個模樣的，沐家也是原因之一。
她有沒有想過，她其實可以過另外的日子的呢？
……
沐淺淺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你困了嗎？”沐淺淺忽然間有些沒頭沒腦地開口問道。
柳偲偲搖了搖頭，眼眸閃了閃，面上卻笑得懵懂。
她有點期待沐淺淺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怎麽做。
“別吃了……”沐淺淺忽然間有點不想看到這碗她将就着做好的面，她心中莫名地有些緊張，卻裝作若無其事一般牽起柳偲偲的手：“我帶你出去兜兜風！”
柳偲偲沒有反抗，卻是極為惋惜地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半碗面：“哎，淺淺，我的面還沒吃完……”
“等會帶你去吃更好吃的！”沐淺淺拉着柳偲偲的手換了平底鞋出了門上了車，柳偲偲仍舊坐在副駕駛上。
然而柳偲偲似是沒有聽到警報刺耳的報警聲音，怯怯地看着沐淺淺，嘴裏輕輕地念叨：“淺淺，這是你給我做的面，我第一次吃你給我做的東西……”
看到柳偲偲仍舊忽視掉了警報，沐淺淺認命地俯身過去再次給柳偲偲系上安全帶，順道着又撸了柳偲偲的頭一把。
柳偲偲微微眯了眯眼：沐淺淺是怎麽養成的這個摸頭的習慣？
正想着辦法要糾正她的這種習性，那端的沐淺淺已經抿着唇重新開口，“我以後給你做……”
“淺淺真好！”柳偲偲立即滿意地笑眯起了眼……
好吧！看在她勞碌了一晚上的份上，就寬恕她這一次吧？
……
沐淺淺一直留意着柳偲偲的動靜，看到傻白甜又笑了起來，沐淺淺心頭也松了口氣。
她原本以為傻白甜會追問她想要帶她去哪，但是傻白甜卻乖巧地坐在副駕駛上，一臉驚訝地看着兩旁的夜景，并沒有開口說話……
夜晚行車的人很少，車子一路暢通無阻，沐淺淺帶着柳偲偲到了一片沙灘上。
這是一片公共沙灘，到了晚上仍舊沸反盈天，到處都是燒烤攤……
這就是小貓兒私下玩樂的地方了嗎？
柳偲偲的眼神帶着幾分好奇。
“你到車裏先等一會！”沐淺淺并不清楚柳偲偲的心緒，她熟門熟路地走近一個燒烤攤，不一會兒便帶着幾瓶啤酒和一大袋燒烤回來了。
“可能要走遠一點……”沐淺淺敲了敲車窗，看到柳偲偲一臉好奇地望過來，沐淺淺心中不知怎的也有些緊張。
“我幫你拎着啤酒！”柳偲偲雀躍地下了車接過沐淺淺手中的啤酒。
“這麽晚出來玩你不怕？”沐淺淺看着柳偲偲的樣子，微微皺緊了眉，柳偲偲可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傻白甜，被自己大半夜地這麽帶出來……
“淺淺還在啊！”傻白甜笑得心無城府，“淺淺還在我就不怕的。”
微弱的光線下，柳偲偲眼底的笑意似乎比星星還要閃亮。
沐淺淺看着柳偲偲眼底毫無保留的信任，心跳忽然間有些加快，像是突然間被塞進了一頭小鹿：嘭，嘭，嘭……
這傻白甜真的生了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相貌！
沐淺淺深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這種莫名的悸動，想起自己帶柳偲偲出來的意圖，微微斂下了眼睑。
沐淺淺在前方引路，兩人繞過一塊巨大的礁石，所有的喧嚣聲漸漸遠離，路燈冰冷冷地照射着這一處，一輪圓月好像近在咫尺，一時間只能聽到潮水拍打在岸上的聲音……
天氣轉涼，已經接近十一月，因為深市靠海，白日裏倒是感覺不到寒冷，然而一到晚上寒意便侵蝕了上來，尤其是現在的江風還無比凜冽……
沐淺淺看着連綿的海面，微微抿起了唇。
這是她的‘秘密基地’，原本是最讓沐淺淺放松的地方，可是此時可能因為柳偲偲的存在，沐淺淺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心慌。
“好安靜啊！”柳偲偲笑着望了沐淺淺一眼，狀似無意一般問道：“淺淺也帶艾青來過這裏嗎？”
不知怎的，柳偲偲忽然間有些介意起艾青和沐淺淺的關系來……
明明她的好朋友只有沐淺淺一個，而沐淺淺，她卻多得是人想要接近她。
又是什麽艾青又是趙晴……
一想到這裏，柳偲偲心頭莫名地有些悶滞。
沐淺淺不明白柳偲偲的心緒，搖了搖頭。
艾青活得比誰都自在，沐淺淺并不覺得她有什麽是需要開導的。
“你是我第一個帶到這裏來的人！”說完之後沐淺淺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在以前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會帶着別的人來到這個地方，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傷痕剝開來給人看……
沐淺淺握緊了手中的啤酒。
聽到沐淺淺的回複，柳偲偲心頭的悶滞登時消散，望着沐淺淺笑彎了眼眸。
看着柳偲偲的模樣，沐淺淺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游移的決心再次堅定了起來：她想要幫幫柳偲偲，最好柳偲偲能夠找時間盡快離婚……
沐淺淺拿出了一根牛肉串啃了起來，喝了口啤酒，一邊試圖緩和氣氛一般告訴柳偲偲：“玉米和茄子這些我交代他們沒有放辣椒……”
柳偲偲笑了笑，倒是學着她的模樣拿起了牛肉串……
沐淺淺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柳偲偲啃下了一大口燒烤。
“好吃！”縱然辣得眼眶通紅，柳偲偲仍舊望着沐淺淺笑道，雖然她在說完話的下一刻就猛地喝了幾口啤酒。
“你是第一次吃燒烤？”沐淺淺看着柳偲偲的樣子，心中湧起一種猜測，但是想着柳偲偲循規蹈矩的人設，又覺得不那麽意外……
柳偲偲點了點頭。她是真的第一次吃燒烤，從小精英教育，她下意識地避開一些旁人口中會令人沉迷的東西，而且燒烤上頭灑了那麽多辣椒，柳偲偲一看就覺得生畏……
倒是沒想到真的如同旁人口中那般好吃。
這般想着，柳偲偲又小小地咬了一口。
看着柳偲偲這樣的模樣，沐淺淺心頭的那一絲緊張忽然間消失殆盡，她含笑看了柳偲偲一眼，放緩了聲線：“柳偲偲，你瞧瞧，燒烤其實很好吃，只要你下定決心，有些嘗試其實沒那麽難……”
這話聽起來……
柳偲偲微微瞪大了眼，帶着幾分好奇地望了沐淺淺一眼：小貓兒是想要撒嬌還是……
然而聽到沐淺淺下一句話之後，柳偲偲斂起了眸光，口中上一刻讓她覺得無比美味的燒烤在這一剎那失去了味道。
“你知道嗎？我十三歲那年，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的時候，是想這要從這個地方跳進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