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子墨
季懷看到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蒼白陰郁的男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淡淡地轉開目光。
“子墨，你回來啦。”花家二媳肖青青見到他目光有些躲閃，懼怕似地尴尬地開口，一時屋子裏倒是靜了下來。
“怎麽，怕我看到什麽不應該看的？”男子的嘴角勾起，譏諷似地說。
“子墨，你還沒吃飯吧，我們也剛吃，你……要吃兩口嗎？”花家大媳齊月站起身輕聲問。
男子淡淡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然後坐在餐桌上，将手杖遞給了身後的保镖，“吃，怎麽不吃，難道我還怕你們給我下毒。”
“子墨，你說什麽呢。”齊月讪讪。
将幹淨素白的襯衫袖口往上折了一道，露出消瘦的手腕，他動作不緊不慢，優雅至極，衆人都站在一邊看着，誰都沒有出聲。
女傭拿出幹淨的碗筷，動作小心地放在江子墨的面前，江子墨擡了擡手，修長的手指抓住了筷子，擡起眼，問：“你們怎麽都站着，不吃嗎？”
花正耀拐杖往地上戳了戳，率先坐了下來，開口：“子墨難得過來吃飯，你們都坐下，別站着了。”
這時衆人才坐下，像是有共同默契似得，等江子墨動了筷，他們才動了起來。飯桌上靜的很，彷佛都屏着一口氣，誰都沒有說話。
季懷站在客廳與飯廳的門口，垂下了目光，他縮着腳想往後退，花家從來沒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過，是不是他趁着他們不注意他還可以偷偷溜開。
他擡眼偷偷看了他們一眼，誰知這時他的肚子忽然“咕嚕嚕”地響了起來。季懷猛地捂住了肚子，尴尬無比。
飯廳裏除了筷子碰觸碗碟的聲音，就沒有其他聲音了，所有這一聲響起，衆人都看了過來，目光落在季懷身上時，又鄙夷了。
江子墨忽地笑了，“這是三哥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花家二媳肖青青讨好似得立馬回答：“三弟說好像叫……花芝。”
“不是，我叫季懷。”季懷咬着唇開口反駁。
江子墨聽到他這一句才回過頭來看他，季懷不敢對上他的目光，就趕緊低下了頭。江子墨看着他頭頂小小的漩渦，嘴角勾起了莫名的笑容。
“季懷，坐過來一起吃。”江子墨說。
跟上一世相反的情景，讓季懷恐慌。花家其他人他雖然怕，但真正又怕又懼的只有這個人，不只他一個，花家所有人都對他又懼又怕。
“我說過來，沒聽到嗎！”江子墨忽地大聲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都顫了一下。
季懷更是顫的厲害，明明上一世這一晚他根本就沒有飯吃，所有人下意識地把他忘了，可是他自己都忘了，上一世他在賓館裏沒想着要逃跑，所以花允官也不會苛刻他，三餐都讓他吃的飽飽的。
哪想他這一世，只是因為餓了一天的肚子，竟在這時發起聲響而引起了江子墨的注意。
季懷抓了抓衣角，緩慢地挪動了步子，走到飯桌邊，傭人眼疾手快地加了一張椅子，江子墨卻說：“放在我旁邊。”
傭人意外卻不敢反駁，趕緊在江子墨旁邊添了一張椅子。季懷心髒提到了嗓子口，呼吸放的極慢。
“坐，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季懷低垂着頭小心地坐在椅子上，身邊人冷冷的氣息讓他全身都繃了起來。衆人目光驚訝地打量着他，所有人都沒想到江子墨會另待他，不管這份另待是好是壞，總歸是第一次。
“吃吧。”江子墨随意地夾了一塊魚放在季懷的碗裏，季懷早餓的兩眼發暈了，但是在江子墨面前他絲毫不敢放松戒備。他手心裏都是汗，抓着筷子還沒抓住，一個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季懷吓得立馬繃的更緊了，花家飯桌上除了江子墨這個例外，所有人都得規規矩矩地，不能失一份禮儀。
“重拿一雙筷子來。”
傭人本來以為這麽上不了臺面的外來的野種絕對會因為失禮而被趕下餐桌了，可沒想到花家老爺沒發話，江子墨倒先出聲了。
傭人趕緊又拿了一雙筷子，季懷的手在桌子低下擦了擦手心裏的汗，然後抓緊了。
久久沒有人說話，他心裏有些慌，小心地擡起頭看，這一眼就撞進了江子墨盯着他的目光裏。季懷一顫，江子墨卻笑着開口：“這真的是三哥的孩子，膽子怎麽這麽小。”
江子墨這一笑，凝固的氣氛才緩緩流動，青青最是活躍，接了上口，“可不是，要不是看長相實在是像，誰都不會以為這是三弟的孩子。”
江子墨笑了一聲，沒理他，肖青青讪讪地沒說話了。
季懷拿着筷子低下了頭，他張着口小口小口地吃着，雖然他每一口都咬的少，但他吃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嘴裏就鼓鼓囊囊了。
季懷是真的餓的慘了，熱飯熱菜吃到嘴裏，才覺得擔驚受怕一整天的心慢慢地放了下來。他不敢出聲，只夾眼前的一盤菜。
衆人又都動了起來，都當季懷不存在，花家老爺更是一眼都不想看他。
季懷吃的快了，不小心就噎到了，他捂着嘴，臉漲的通紅。花家衆人本就看他穿着破舊，出身不明，這下看他頻繁失禮，更加覺得他沒規矩，沒教養了。
江子墨也不再理他了，好像剛才的出聲只是興趣所致，季懷捂着嘴，更不敢弄出一點動靜了。
這時，忽地門口傳來清脆的笑聲，“爺爺，媽媽，我回來了。”
一個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女孩從屋外一路跑了進來，在看到飯廳裏江子墨的身影的時候，立馬停了腳步，“墨叔。”她小聲恭敬地喊。
江子墨筷子随意地夾了一根青菜，放在碗裏卻沒有吃，女孩見他沒回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氣。她小步跑到花正耀的身邊，給花正耀一個擁抱。這一晚到現在花正耀才露出了笑容。
“媽媽。”少女又轉到齊月的身邊，撒嬌地摟上了她的脖子。
齊月見女兒回來了，很高興，低聲跟她說：“錦繡，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外婆外公本來還要留我的，可是我想爺爺和媽媽了，就想回來了。”
季懷在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神色複雜，可以說是帶着仇恨的，他低垂着眼睛，不敢讓人看到他的神色。上一世，他把這個女孩當尊敬的姐姐對待，可是她卻将自己害到了死。
想起臨死前，花錦繡對他說的那些真相，他才知道他是恨的，恨意讓他身體都痙攣起來，緊咬着牙忍着眼裏的恨意和淚水。
“不吃飯就滾出去。”江子墨忽然出聲，季懷以為說的是自己，他驚的猛地擡起頭，卻看到江子墨皺着眉看花錦繡。
花錦繡正在跟自己的媽媽小聲地撒嬌，卻不知怎麽惹到了江子墨，她吓得眼裏淚水都在打轉。花正耀擡起手，“子墨，錦繡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哼。”江子墨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飯菜一把掀了。
衆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撒了一身湯汁油水，齊月和肖青青弄了一身髒，卻敢怒不敢言。花家老爺子都沒發火，更別說他們了。
“不吃就別吃了！”江子墨擦了擦手，冷着聲說。
“子墨！”花正耀胸口也被濺上了油水，但他卻沒有責怪，只是很無奈地沖着江子墨說。
“花叔叔，您可要管好您這些小孩子，別讓他們來煩我。”
江子墨說完拿過保镖手裏的手杖，杵着就出去了。除了花正耀臉上沒有怒色，在江子墨離開後，衆人都怒出了聲，“爸，你看江子墨他幹的事，好好的晚飯就給他弄成了這樣。”
“行了。不吃了就回去歇着。”花正耀阻止了他們接下來的話，揮了揮手讓他們回去。
衆人心有不甘，可這樣的事發生的太多了，每次他們都不得不咽下怨氣。
衆人都走了後，花錦繡嘟着嘴抱着齊月的腰，忽地，她一雙大眼睛落在了季懷身上，“媽媽，他是誰？怎麽在我們家？”
“他？哦，對了。”齊月這才想起他，對傭人随意地說，“給他安排個房間，先讓他住下，之後的看爸怎麽說吧。”
花家長媳該做的她還是能做到的，只是花錦繡在聽到他的來歷後，一直在打量他。
“別看了，我們回房去。”
“媽媽，我不喜歡他。”花錦繡直接對着齊月說。
齊月也沒攔，因為這個家裏沒有人會喜歡季懷，不過她還是說：“你跟他不一樣，別管他了，回去睡覺了。”
花錦繡臨走前看了季懷一眼，而季懷此時也擡起眼對上了她的目光，花錦繡一愣，随即厭惡地撇開目光。
季懷面色平靜地看着她離開，直到看不見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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