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家貴女

世家貴女

嬌美端莊的大丫鬟颔首微笑,稍稍松開手掌,溫秀秀登時如脫了五指山的小猴子般抽手閃人:“大哥哥,秀秀回去做功課了。你們繼續逛……”

輕快尾音将将落下,溫秀秀婷婷袅袅捏着繡帕子,婀娜身子似是剛剛放出籠的鳥兒翩跹飛走,小碎步匆忙到好似後頭有擇人而噬的兇獸在追着。

被二姐姐毫不留情抛棄的溫輕輕無辜大眼睛怯怯看向白青衣,她性子有些呆木,平時便不受家中長輩喜愛。此刻,更是可憐得好像要哭出來,“大哥哥,我想起我也有功課沒做,這就回去了。孟姐姐,我們下次再去尋你玩。”

語罷,小姑娘忙不疊追上不仗義的雙生姐姐,揪住溫秀秀,“姐姐,你不想交好孟家姐姐了嗎?”

溫秀秀翻了個大白眼,壓低嗓音,細細弱弱警告:“這事得背着青衣做。”她着急上去讨好,倒是給忘了。死青衣手裏頭還捏着她把柄,失策!

“可……”溫輕輕心虛害怕地咬住下唇:“姐姐,青衣她……”

“丫鬟而已,仗着三哥哥寵愛,真當自己能上天,懶□□吃天鵝肉,麻雀變鳳凰啊?等着瞧吧,孟姐姐不開心了,三哥哥為了大局着想,不會輕易拂孟家面子的。大委屈小委屈,她只能受着。”溫秀秀驕矜地高昂起精致下巴,姿态高傲:“畢竟,只是個丫鬟。”

再受主子寵愛信重,改變不了她身份卑微的事實。

雙生花姐妹短短對話的時間,她方才跑出來的游廊內陷入詭異的沉寂安靜。

孟斯南看出白青衣分量頗重,加上臨安城那些流言,瞧着白青衣的眼神越發森冷,冰寒到令人很不舒服。他稍一盤算,想出了個絕妙計策,孟家來臨安城來的倉促,孟佳姚又水土不服,要溫陸平把白青衣送給他。

這要求并不過分,豪門望族互贈美人妾室都是尋常事,何況一個賣身丫鬟。

然而,白青衣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她很明白,賣身為奴,便是入了賤籍。身份卑賤,這些年,她拼命展現能力,拼搏反抗,就是為了能讓自己過得安穩平靜些。

然而聽到有人用平常語氣将自己當成貨物般買賣時,心底裏那股子惡心憤怒還是壓不住,層層上湧。緊緊握住手指,指尖泛出冷白,竭盡全力才壓住了怒火狂湧上頭頂。

孟佳姚始終關注着白青衣,她早知道白青衣,很早很早。說真的,白青衣完全不似丫鬟。丫鬟出身卑微,骨子裏就是低人一等的,同主子們站在一處,誰高誰低毋庸置疑。然而,白青衣很特殊。她的眼睛澄澈透亮,看似清的能見到底,卻又有璀璨星光隐藏。

少女沉靜穩重的外表下,有區別于她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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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佳姚笑着,眼睛半眯,眸底狡黠流光湧動,她倏地走到白青衣面前,語調輕快:“青衣姑娘多才多藝,我剛到臨安城就聽說了青衣姑娘美名。乍一聽到,佳姚還以為是溫府上的姑娘呢。沒想到,是行止哥哥貼身侍奉的。”

世家貴女就是世家貴女,說話沒有煙火氣,即便是攻擊,都隐晦極了。雖然隐晦,卻一刀見血。

孟佳姚籠着輕愁的美麗面龐轉向孟斯南,鎏金色的日光灑落到她身上。肌膚吹彈可破,欺霜賽雪,一颦一笑皆是風情,仿佛生生從畫中走出的仙女,凡塵谪仙不過于此罷了。她俏皮地笑,笑容比櫻花更甜美:“哥哥,青衣是行止哥哥的心頭好。我們有何必強人所難呢,畢竟是跟了行止哥哥多年的貼心人。 ”

這番話出口,孟斯南眸中火氣更重。男子三妻四妾都尋常,溫家三郎面冠如玉,少年時紅袖争纏頭,鮮衣怒馬過花叢。坊間更是傳聞,溫三公子紅顏知己滿天下,更有青樓名妓自薦枕席,只求公子一顧。

公子風流是美談,孟家不介意溫陸平結親前納妾,世家公子十二三歲知人事養通房,如此才正常。但,妾室絕不能越過他妹妹去!

孟斯南不言語,冷硬地堅持,“行止意下如何?”

“既然孟姑娘水土不服,食欲寡淡,青兒過去也好。青兒手藝卓絕,能讓孟姑娘滿意。”溫陸平淡漠着撩過眼皮,話語裏也無風雨也無晴。

白青衣身形驟而僵冷,力道失控下讓指甲生生掐進了肉裏。她抿了抿唇,淡淡的嘲諷荒謬感越過大河汪洋,似是密不透風的網将她纏住籠罩。一瞬間,她憋悶得喘不過氣。

她努力了這麽久,兢兢業業,替他着想,愛他入骨。終究跨不過尊卑貴賤,他不想拂了未婚妻面子,就可以輕描淡寫将她當禮物貨品送出去?

呵。

呵呵。

極致痛楚,好似心攪般的細碎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四肢。她徐徐看向溫陸平,男子冰雪般的容顏如玉如畫,淡淡向她望過一眼,吩咐:“青兒,你先退下吧。近日府中有事,你過些時候再去孟府。”

白青衣機械地蹲身行禮,不發一語轉身離去。她在游廊中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起來。眼淚撲簌簌的,珠串子似的往下落。

淚珠濺落在地上,好似摔碎的冰,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華。夢幻猶如泡沫,很快破碎消散。

白青衣游魂般走回院子,喜鵲正跟幾個小丫鬟一塊打結子繡荷包,遙遙見着她,笑着招呼:“青衣,最近無事。你也許久沒給公子繡東西了,不如繡個荷……”

青衣好似沒聽見,表情漠然走回房間,丢下喜鵲一疊聲的訝然追問。

臨近傍晚,月色凜凜如水,映照院子。花香馥郁,阿洲敲響白青衣房門,隔着門喊:“青衣,公子之前喊你到書房等他。你怎的沒過去?公子都等急了。”

阿洲心想,青衣姑娘可真是恃寵而驕,連公子吩咐都敢不聽。放到一年前,說有人敢忤逆公子,他想都不敢想。

“我已經睡下了,有事吩咐的話,你轉達給我便是。”她不想見溫陸平了。

那種情感撕裂成兩半,一半理智一半愛情,矛盾又糾結的感情太痛苦了。白青衣痛不欲生,但她越痛苦,腦袋又好似越理智了。

貨物?她不該留在這裏。

傾慕心悅的男人,輕描淡寫把她當禮物送出去,呵呵。

你以為你是誰?

阿洲吓得差點給跪了,姑奶奶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嘛?!“青衣姑娘,是有大好事等着你呢,你确定不去聽一聽?”

“不必。”白青衣冷淡拒絕:“我不需要。”

阿洲苦口婆心,奈何房間裏那位就是塊茅坑裏的石頭,油鹽不進。任他嘴皮子說破了,人家八風不動。阿洲只能回去,苦着臉戰戰兢兢等着公子爺冷臉生氣:“公子,青衣姑娘身子不适,已經睡下了。要不,您明日再同她講?”

溫陸平一身月白色長袍,廣袖上似有月光拂落,沒有如阿洲預料的一半生氣發怒:“她的原話。”

阿洲肩膀抖了抖,聲音微顫,“青衣姑娘說,您自己個兒留着吧,她一切都有,不需要。”

“公子!公子!”

溫陸平大長腿邁開,眸中怒意暗湧,兩步沖到白青衣房門口,重重敲下:“開門。”

語氣冷漠得很,白青衣根本不想應付他:“公子,奴已經睡下了。”

“砰。”木頭鎖碎裂,月色裏,颀長身影含着壓迫感逼近,隐隐帶起一陣冷然的風。暗香湧動,衣袂飄飛。房中燭火明明滅滅,男人似是精心雕琢的面容隐隐覆蓋薄冷霜色。半邊俊臉落在陰影中,波光湧動間是寒意:“睡了?”

女子坐在桌邊,黑發如瀑布披散在肩頭。發色融入黑暗中,瑰麗豔美的容貌無遮無掩顯露出來。沒有妝容遮掩,她此刻美豔得宛如畫皮美人,比豔鬼還勾人心魄。

淺白色中衣領口敞開,精致鎖骨下瑩白肌膚若隐若現。噼啪亂跳的燭光中,透出了最裏面的桃紅色肚兜。

纖腰美人,攪動人心。

然而,美人此刻笑意不見。眸光映着燭火,分明就站在溫陸平一手能抓到的地方,卻仿佛隔着千山萬水,缥缈遙遠。

女子似乎沒想到他會一下子闖進來,下意識看過來,黑黢黢的杏眸殘留有比冬日寒風更冷凝的陌生冷靜。那一抹陌生疏離,如刀般刻進溫陸平眼中心底。

他一時竟怔住了。

這般眼神,這般情态,縱使相貌改變,卻好似回到了初見的時候。

她……許久沒用這般陌生冷靜的目光看他了。

而在見到溫陸平後,白青衣的眼神氣質徐徐平和溫柔下來。雙眸中淡漠慵懶消失,盈滿了柔情溫暖,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再次席卷全身。

白青衣抿唇,想摸透自己的狀态,又想感覺出最真實的情緒。糾結着起身,不留神帶翻了身後椅子。

“哐當!”

巨大聲響驚醒了溫陸平,他擰了擰眉頭,再次看向白青衣,聲線存疑:“被吓到了?”

白青衣指尖發顫,飽滿紅唇被她咬住:“公子,您深夜闖入女子房間,非君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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