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遇,沖突
重遇,沖突
西城區的青鸾街是京城裏頂頂好的繁華地界兒,這裏最小的鋪面租金起步十兩。
蕭宣忙活,白青衣也沒閑着。她時常出門與商行夥計四處物色鋪子,已經買了四處鋪面。其中一處鋪面在青鸾街拐角,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啓悅的木頭牌坊燙字鑲金,帆布在風裏招搖着,雅致矜貴。
進門後,胖乎乎的小老頭兒掌櫃熱情迎上來,似他們這等做高檔生意的店家。最厲害的便是一雙識人眼。
“怪不得小的今兒個聽見喜鵲叫,原來是九殿下大駕光臨。”胡掌櫃鞠躬哈腰,熱情招呼着店小二上茶,引着他們到三樓。
“姑娘喜歡什麽材質的首飾,早上剛送來一套羊脂白玉镯子,姑娘可要瞧瞧?”胡掌櫃打量着白青衣,琢磨這位姑娘的身份。讓九殿下親自陪着挑首飾,地位不低。
他拿出三套上等頭面,擺放在正中央的紅石榴頭面打磨得極好,朱翠搖搖欲墜,宛如花中石蕊般顫巍巍,似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白青衣打眼一瞧,便知金線是手藝大師拉出的,絲絲縷縷的金線勻稱好看。陽光落下,整套頭面熠熠生輝,華彩照人。
“這套頭面不錯。”蕭宣同樣一眼看中:“掌櫃的。”
掌櫃笑開了花,立刻把石榴頭面取出來:“這套頭面是戚大師耗費半年做出來的,八百兩。”
“買了。”蕭宣颔首,略點下巴,掌櫃笑開了花。大客戶啊,九殿下闊綽!蕭宣轉回目光,“瞧瞧其他的。”
白青衣肉疼死了,800兩!璇璇這窮鬼不知得攢多少年,才攢出800兩銀子。
她面上不動聲色,待會兒回去将銀錢補給管家。
這會兒在外頭,不好駁了璇璇的面子。花掉八百兩,璇璇想下半年吃青菜豆腐嗎?
蕭宣坐了片刻,有個侍衛匆匆進門,同他低聲說了幾句話。他讓白青衣在這裏繼續選,自己去辦些事,“你等我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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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跟白青衣攀談後知曉,白青衣是青氏商行當家,目露驚異訝然,很快笑道:“原來姑娘是青氏商行當家,姑娘年紀輕輕創下這麽大的基業,年輕有為啊!”
“掌櫃客氣了,”白青衣與胡掌櫃不鹹不淡的聊着天。胡掌櫃默默給白青衣打上土豪标簽立刻把珍藏的物件全部擺上來。
兩人說着話,旁側用屏風後頭拐出幾人,為首是一老一少。
被小心翼翼扶着的老太太滿身貴氣,手拄拐杖,衣衫華貴,明顯身份不凡。
白青衣沒在意,繼續低頭挑選手镯。胡掌櫃聽見聲響,忙不疊起身,笑呵呵迎過去:“老夫人已經選好了?”
溫老夫人颔首,身側的溫秀秀靈動的大眼四處觀瞧,一眼望見華彩熠熠的石榴頭面,還有側對自己而坐的女子。
女子正借光瞧玉镯,镯子玉質溫潤,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打磨而成。
溫秀秀一雙眼盯住石榴頭面和玉镯,目光不停在兩件飾品中間來回打轉,豔羨不已,“祖母,我想瞧瞧那副石榴頭面。”
溫老夫人暗地裏斜了孫女一眼,她這趟出來替孫女購置些首飾,沒打算買最上等的好物件。
那樣上等的玩意兒,怎麽說也得七八百兩,甚至上千兩銀子。
“哎呦,這可不巧,”胡掌櫃笑容滿面,“石榴頭面已經被白掌櫃選走了,不如溫小姐留下來瞧瞧其他的頭面?”
“有副金玉鳳凰的頭面,也是極好的。”掌櫃:“我拿出來給您瞧瞧?”
權貴們的錢好賺,生意不好做。稍有不慎,惹怒了哪一位都是禍患。這些個世家貴族裏的夫人小姐最愛面子,有些手頭不寬裕,只能買些樣式普通,貨色一般的飾品。她們不買,你卻不可以戳穿。
溫府最近在京城中炙手可熱,但比不得根深葉茂的權貴王公。手頭沒那麽多錢,溫老夫人性子克制,溫秀秀這兩年往她跟前湊,讨得了溫老夫人歡心,手頭有些銀錢。但溫老夫人決計不會掏出七八百兩銀,替孫女買頭面。
七八百的頭面太貴重,溫老夫人覺得不值。且溫秀秀外出交際,戴着這樣貴重的頭面,旁家小姐只會當溫府家教差,養出暴發戶作态的姑娘。
“掌櫃的,玉镯也包起來。”懶洋洋的散漫聲線傳入耳。溫老夫人年事已高,沒聽出什麽,溫秀秀卻是眸色微動,下意識緊盯住側轉回眸的窗邊女子看。
精致昳麗的妖冶容貌緩緩映入眼簾,胡掌櫃笑呵呵湊過去,“哎呦!白掌櫃不愧是做大生意,一眼選中最好的。這對镯子料子最好,做工最精致。”
“你買下它,絕對不吃虧。瞧這副镯子,玉質白潤,很襯您的膚色。”
白青衣彎眼笑,打趣:“胡掌櫃真會說話,您能在這青鸾街上開這麽大的鋪面,本事比我大多了。”
兩人商業互吹,白青衣剛看上的羊脂白玉镯子380兩。胡掌櫃又問白青衣是否再看看簪子?白青衣本想拒絕,扭頭一想,又點了點頭。
順帶給璇璇窮鬼買好了。
“小路子,取簪子過來。”
兩人說笑着,溫秀秀已經将自己的發現告訴了溫老夫人,小聲道,“祖母,世上哪有長得這般別無二致的人。那肯定是白青衣!”
手帕在溫秀秀指尖被糾結成一團,溫秀秀用了大力,捏得手指尖發白,說不出的酸澀和嫉妒。
白青衣還活着的事實遠遠比不得此刻的嫉妒濃烈。乍見伺候她的婢女光明正大坐在這,買自己都買不起的首飾頭面。溫秀秀隐藏的優越感突然被擊碎,挫敗又憤怒。
特別是看見白青衣笑意盈盈,與胡掌櫃寒暄的模樣,她更是鄙夷。到底出身卑微,完全不懂禮數!
她絕對不承認,在看見女子眉目精致如畫,豔美大氣似盛放的芍藥花時。那一刻,嫉妒火苗熊熊燃燒,完全撲不滅。
女主眉目流轉間,波光潋滟。溫秀秀清秀可人的臉蛋兒放在這樣的美貌面前,好似成了路邊被忽略的草。
溫老夫人同樣震驚,震驚于白青衣的變化和身價。她到底與溫秀秀不同。腦海中須臾間聯想出很多。行止是不是早就知曉這賤婢沒死,才不肯成親,一直與自己作對。甚至,為了已經死去的人軟禁她在府中?
或者,行之軟禁自己的目的正在于此。
不讓她同白青衣再次碰面?
溫老夫人蒼老威嚴的臉龐隐隐湧出怒色,兩步走到桌前,竟擡手去掌掴白青衣:“好你個賤婢,偷偷從府中逃走不算,竟還光明正大出現在我面前,真是膽大包天!”
這巴掌沒扇實,白青衣好歹在邊城待了多年。聽到風聲隐隐覺得不妙,稍稍偏側過身子。溫老夫人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胡掌櫃臉上,她用勁兒極大,胡掌櫃半張臉呈現出清晰的紅色五指印。
胡掌櫃蒙了,半邊臉頰火辣辣的疼,看見高舉右手的溫老夫人時,饒是再好的脾氣也壓不住了。
“老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胡掌櫃鐵青着臉,雙眼裏怒火熊熊,好似吃人一般瞪着溫老夫人。青鸾街上開店的店家,哪家沒有後臺?
溫老夫人當衆打臉,胡掌櫃氣炸了。
“對不住,對不住胡掌櫃,我祖母并非針對你,是打錯了方向。”溫秀秀趕緊奔過來扶住祖母,同時,偏頭看向緩慢起身的白青衣,清脆的嗓音怒罵,“胡掌櫃,她是從府裏逃出去的奴婢。”
“她在我溫府中過的跟小姐無異,祖母器重她,時常帶他出入各家府邸。卻不曾想,這婢女心大的很,不僅僅勾引了——”
“秀秀。”溫老夫人方才是盛怒中燒被氣壞的模樣,此刻聽見溫秀秀無腦的話,淩厲呵斥。
眼神刀子射向溫秀秀,溫秀秀打了個激靈,馬上驚醒過來。
她要說的事兒,牽累到三哥哥,如今,三哥哥與祖母已經不和。日後,整個溫府也要靠三哥哥支撐。三哥哥萬萬不能在京城裏鬧出桃色緋聞。
溫秀秀的指責聲戛然而止,溫老夫人宛如審判者,眼神嚴肅,“我素來器重你,看重你。讓你成為一等一的丫鬟。”
“你卻逃離溫府,還卷走了溫府的部分財物。”溫老夫人盤算打的啪啪響。她在心中已想出了最合适的路子,做出一派大方的主母模樣。“這樣吧。你還年輕,我也不想與你鬧上公堂,毀了你以後的日子。”
“當初,只以為你已經死了,也不與你計較。如今你既然沒死,便将卷走的財物歸還于溫府。”
“跟我回府便是。”
這邊吵吵嚷嚷,溫老夫人溫秀秀一連串的話引來了不少夫人小姐們瞧熱鬧。
“聽說,是溫府老太太撞見了自家的逃奴呢。這會兒正拽着人要回去。”
“溫老夫人大氣,性子和善的緊,連逃奴都願意原諒,只要求她帶回當初盜走的財務,回府中聽吩咐呢。”
“這性子未免太和善了些,要是我,早早将人打發去府衙罷了。有一就有二。”
“說的是,只管把衙差喊過來,帶走這背主的奴才就是。何必與她多費口舌。”
“我可瞧見了,那奴婢身上的料子極好,想必這些年享了不少福。”
白青衣被氣笑了。他早知溫府老太太表面和善,實則斤斤計較,吝啬勢力。不曾想,她還有另外一個優點,厚臉皮到了不要臉的地步。
白青衣怒極生笑,嬌俏豔美的小臉滿是煞氣,直直盯向溫老夫人和溫秀秀,語氣嘲諷,“我自幼在西北邊陲長大。生平頭一遭踏入京城,遇見你們就變成了什麽溫府的下人?哪裏來的老婆子,碰瓷兒也敢碰到我青氏商行頭上!”
“胡掌櫃,這便是你們店裏的客人?出言不遜也就罷了,剛才竟還不分青紅皂白對我揚巴掌,好大的派頭。”白青衣淡然立在窗邊,語氣輕飄飄的,卻有千鈞之力,冰涼刺骨:“這便是京城裏的豪門世家?”
“一個倚老賣老,嚣張跋扈。這個小的自以為是,當我青氏商行可欺不成!”
胡掌櫃知道白青衣身份,他背後可站着受老皇帝寵愛的九殿下,哪裏是能輕易得罪的人物?
也顧不得火辣辣疼痛的臉,趕緊上去打圓場。白掌櫃出事,九皇子饒不了自己。
“溫老夫人,溫小姐,你們當真認錯人了。這位姑娘是青氏商行的白掌櫃,哪裏是什麽溫府逃奴。”胡掌櫃說着,心裏也在埋怨。
溫府的老太太和小姐什麽眼神,把人家金貴的掌櫃當成你們府裏的逃奴。
胡掌櫃這話,讓所有人齊齊愣住。
青氏商行名聲斐然,近半年裏,青氏商行進駐京城開了兩家新鋪子,也極受夫人小姐們喜愛。
青氏商行是西北名聲斐然的第一商行。多次替涼州軍與戚家軍籌集糧草。九皇子回朝時,特意向老皇帝提了此事,陛下龍心大悅,親手為青氏商行提匾額。
匾額如今正在青市商行的商鋪頭頂挂着。
“早聽說,青氏商行的掌櫃是個巾帼奇女子。不曾想,竟如此年輕貌美。”
“哼!女兒之身卻在外抛頭露面,不知廉恥。”
“連陛下都親口誇贊白掌櫃蕙質蘭心,你口口聲聲罵她不知廉恥,是指責陛下識人不清嗎?”
有小姐嗤笑出聲。那口出惡言的貴夫人被噎得面紅耳赤,急匆匆下樓走人了。
白青衣的商人身份算不得什麽,被陛下親口贊揚過的商人,身份就不一般了。
溫老夫人凝眉,也不在篤定,略有些遲疑。溫秀秀下意識拽她袖子,低聲道:“祖母,莫要聽她胡言亂語,她定是白青衣。”
溫秀秀很肯定,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就是白青衣。白青衣這番做作的模樣讓她惡心。她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在看路邊的阿貓阿狗。
不過是個奴婢,敢用這般目光瞧她。
白青衣眼神冰涼,似笑非笑,驟而出手。
清脆的巴掌聲落地,打得溫秀秀後退了好幾步。溫秀秀捂住臉,不敢置信的尖叫:“你敢以下犯上!”
白青衣懶得搭理她,眼神冰涼涼看溫老夫人,冷笑出聲,“我好端端坐在這兒,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莫名其妙闖過來便也算了。還一頂頂帽子往我頭上靠。”
“怎的?說我是你們溫府逃奴,那就拿出證據來。”白青衣眼神帶刺,“我自幼在西北長大,18歲以前沒出過西北地界。”
“真沒見過像你們這樣,錯認他人就要上來扇巴掌的潑辣婦人。”
“這是溫府的行事做派?”
“胡說八道!”溫老夫人拐杖戳地,厲聲呵斥,語氣痛心疾首。“青丫頭,我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翻臉不認人。”
“你問我有沒有證據,溫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證。臨安城百姓也可以作證。”溫老夫人:“你拿什麽作證,證明你不是溫府逃奴?”
“我來替他作證。”一道清越的聲音自人群外傳來,衆人紛紛回頭。
蕭宣緩步走來,單手負于身後,俊美到雌雄莫辨的容顏含笑三分,“溫老夫人,我義妹自幼在涼州城長大,整個涼州城的百姓都可作證。”
“我與白青相識多年,可否能算證人?”蕭宣語氣平緩,看似溫和,實際冷嗖嗖的。他看向白青衣,“抱歉,本想帶你出來逛逛,不曾想遇見這般不識禮數的。”
“胡掌櫃。”九皇子語調再溫柔,胡掌櫃還是吓得一哆嗦,忙不疊躬身哈腰,“殿下。”
“将擾了我妹妹清閑的人趕出去。”
“是是是。”掌櫃哪敢反對,轉身請溫老夫人跟溫小姐出去。
溫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手指握住拐杖,死死盯向白青衣,“青丫頭,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如今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日後想進溫家的門……”溫老夫人冷笑,白青衣笑容更冷。唇角翹起,漫不經心而又嘲諷,“老太太,我考慮到你年事已高,不與你計較。莫要把我的寬容當成你無理取鬧的資格!”
“瘋言瘋語,我想進你們溫家的門?莫說我都不知道溫府門朝哪開。其次,青氏商行只要招贅的贅婿。”
“溫府大門留給別人吧。”說着,白青衣嘀嘀咕咕:“不搭理你,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蒜了!”
“你!”溫秀秀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怎麽也想不到溫順卑微的白青衣變得如此潑辣,又氣又急。還忍不住去偷看豐神俊朗的九皇子殿下,哭得梨花帶雨,“不論你是不是白青衣,無緣無故出手打我——”
“父債子償。你祖母不分青紅皂白掌掴我,我不過是學她,還了這一巴掌罷了。沒打到她臉上,那是我敬老,心好。”
“還有,你想訴說委屈,該扭頭埋進你祖母懷裏。而不是梨花帶雨,哭哭啼啼,淚眼朦胧看我們殿下。”白青衣清淩淩眸子能看穿人心,“殿下喜歡國色天香的,清秀寡淡的不符合他的口味。”
此話一出,圍攏在四周的小姐們齊齊捂嘴輕笑。白青衣這話說的,簡直是明晃晃指着溫秀秀臉,說她太醜,九殿下瞧不上。
裝腔作勢掉眼淚的溫秀秀真的哭了,那些笑聲像巴掌打在她臉上,淚痕遍布的清秀面龐青一陣白一陣,似變色龍似的表情變換:“祖母。”
溫老夫人雙眸怒瞪白青衣,還未開口,蕭宣甩開袖子落座,“再不走,別怪我将你們扭送到衙門。”
“壞我妹妹清譽,還意圖栽贓陷害。看在溫将軍的份上,我不同你們計較。”
很明顯,九皇子耐心告罄,胡掌櫃連忙趕人出鋪子。
扭回頭去,胡掌櫃疼的絲絲抽氣——都說高門宅院夫人沒有省油的燈,果真如此,那老夫人看着和和善善,下手卻很辣。
這一巴掌若是扇到白掌櫃臉上……胡掌櫃不敢想,現在他只慶幸是自己挨了這一巴掌,否則,九殿下拆了他的店是輕的。
“還要繼續看嗎?”蕭宣淡淡道:“不必搭理他們。”
溫老夫人今日丢了大臉,短期內不會再出來了。
溫老夫人吃了大虧,也算讓白青衣出了口氣。可她心情卻很差,随意撥弄了兩下镯子,“我們回去吧。”
“掌櫃,把那些東西包了,送到我府上。”
“好嘞。”
四天以後,溫陸平才知知道。三夫人直翻白眼,嘆氣:“老婆子在人家店裏鬧起來,攪和了人家生意不算,還一并得罪了青氏商行跟九皇子。”
“非逼着白掌櫃承認她是青衣,還要人家把偷走的財物帶回府中。哦,對了。你祖母還想把她帶回府裏聽用。”三夫人的眼白要翻上天了:“你祖母老糊塗成這樣了。”
“她以為這京城任她攪和風雨的臨安府,旁人都忌憚着咱們?”三夫人:“你祖母丢了大醜,正生悶氣呢,你趕緊去勸勸。”反正,她懶得管。
溫慢慢抓住哥哥的袖子,揚臉兒很天真歡喜的問:“哥哥,姐姐真的沒有死嗎?”
“青衣姐姐如果還活着,那就太好了。”
溫陸平喝下冷茶,苦澀的味道一路滑入胃部。他扯了扯嘴角,“母親,我近日公務繁忙,便先不回府了。”
三夫人很意外,卻又覺得這才是自己期待的場景:“老太太還等着你去請安呢,這便走了?”
她巴不得兒子跟那老太婆生分起來,那老太太壓根兒不關心兒子死活。
把兒子當工具使喚,當勞力壓榨。年少時,就是老太太故意分開他們,想讓。溫陸平與自己生分。
“我不去了。”
“母親,”溫陸平:“我吩咐過管家了,日後中饋由大伯母管着。大伯母身子不好,您若有空便去幫幫忙吧。”
走出溫府後,溫陸平行在寂寥無人的街上。為何,就變成這番模樣了呢?
他腳尖踩地,輕功一路往九皇子府飛掠過去。
“抱歉,溫将軍。”小厮推開門,抱歉躬身。:“今日實在太晚了。”
“男女有別,且白掌櫃已經歇息了,不好見您。”小厮忐忑擔憂,怕溫将軍堅持見白掌櫃。不想,溫陸平很好說話,微微颔首,轉身離去了。
他沒走,運輕功落在高處,遙遙望向九皇子府的方位。野風飒飒,坐于黑暗中的青年公子,滿身寂寥。
眸色深邃,右手臂閑閑搭在膝蓋上,始終望向九皇子府。
……青兒是生氣了嗎?對啊,她應該生氣的。
晨光熹微,噴薄着熱量的橙紅色日頭越出地平線,溫暖覆蓋大地,驅散了晨起的涼意。溫陸平半合着眸子,聽見不遠處吱呀門響,他偏頭望去——跌宕的白衣微微翻卷,他熟悉至極的人影踏出門檻。
溫澤。
溫澤薄唇含笑,笑容春風。暖融融的,好似百花盛開。常年籠罩眉宇間的冰冷頹喪消融殆盡,徹底舒展開眉頭。
他闊步走向長街盡頭,步子輕快,邁的很快,消失在人流裏。
溫陸平似被定身術定在了原地,眼神變換,驀然起身,淩空越到長街盡頭。眨眼落在溫澤對面。
他在寒風中坐了一夜,衣衫上褶皺明顯。溫澤先是蹙眉,旋即,似笑非笑:“三弟長了千裏眼啊!”
“我到哪兒,你能到哪兒。”
“大哥去九皇子府作甚?”冰冷的嗓音看似平靜,卻又夾雜怒意。
溫澤豈會不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挑高眉梢,故意啧啧嘴,單手負在身後,輕描淡寫,“我去作甚,三弟不是心知肚明嗎?”
“我在問你。”溫陸平深吸口氣,冰涼的氣體侵入心肺,他壓下酸澀怒意。袖子裏緊緊攥住的拳頭蠢蠢欲動。他控制不住自己,想砸爛溫澤笑開了花的臉。
溫澤吊兒郎當搖扇子,變本加厲地火上澆油,“當然是去見我的心肝寶貝兒,我們兩年未見,昨夜暢飲談天,好不快活。”
“我本想多住兩日,奈何今個是大朝日,只能快一些趕回府了。”
溫陸平拳頭嘎吱作響,指節碰撞。青兒不想見他,原來是與溫澤暢飲談天。
電光火石間,那封信的內容閃過腦海。溫陸平積蓄整夜的憋悶怒火化為嫉妒,隐隐還有失去摯愛的不安與焦慮,嘶啞聲音:“閉嘴。”
他不想再聽,不敢去想那些……拳頭帶出風雷之勢,溫澤驟而挑眉,看見溫路平眼裏有冰冷狂暴的怒意。
第一次,溫陸平先對他動手。
“哈哈哈。”溫澤迅速躲閃,繼續挑釁:“溫陸平,你嫉妒我?”
兩人打成一團,拳風腿風過處,磚石亂飛,圍牆倒塌。
九皇子府角落處的房頂被溫澤一腳踏碎。
“呀呀呀。溫将軍,溫大人,你們這是作甚?”管家急得出了一身白毛汗,趕緊請侍衛把他們分開。
“鬧哄哄的怎麽了?”白青衣一大早被吵醒,煩得很。九皇子昨夜在書房處理事情,淩晨時分才睡下。管家索性請了白青衣來處理。
“阿青,”溫澤從天而降,衣袂翻飛,頂着個烏眼青告狀:“他先動手的!”
“噗嗤!”俊美邪氣的男人頂着熊貓眼,可笑又可愛。白青衣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