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椒炖兔子肉
花椒炖兔子肉
一個紮總角的小子跑過來,掃沈瑩一眼,一溜煙跑去了竈房。
沈瑩在路上其實早偷偷拿礦泉水出來喝過幾回,但現在不能露出破綻。
她心裏想,老宋家這麽大方,又有之前宋大郞滅火的沙土,估計被王氏說中,還真存了水。
宋老太爺子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渴了吧,去吧。”
沈瑩沒想到他不藏私。
也是,她剛給人家送了那麽大一份禮呢。
宋小北聽到宋太爺的話,便迎在竈房門口等沈瑩,這讓沈瑩不想跟過去也不行了。
她其實不好奇——別人家的私密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家裏藏水卻不獻出來,事兒這麽大,村裏人知道了有得鬧。
“鬧不起來,自幹旱以來,宋家沒喝過一口村裏的水。”宋老太爺又看穿了她的心思。
聽聽,人家牛氣,有水,是水的大戶,難怪一家人都長得健康。
“哦哦哦。”沈瑩笑一笑,眨一眨眼晴,一副似懂非懂的懵懂模樣。
她現在十一歲不到,又是用的謝梨的原身,大可不必什麽事都懂,不想發表意見招禍便随時裝傻。
“謝謝老太爺。”她起身朝宋小北走去,走出急不可待、滿心雀躍的架勢。
宋小北沒有不耐煩,對她這滿身血跡雖好奇,她望過來時,卻立馬扭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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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宋太爺突然叫住她。
“啊?”沈瑩心頭猛一跳,回頭望去。
“在老頭子面前就別演啦。你是遇到高人了,不是神仙,對吧?而且不只一個。”宋太爺的眼神像要望穿她,“那條大長蟲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不不不,就是神仙!在夢裏,他跟我說,他就是老神仙!”沈瑩小臉繃得緊緊的,神情嚴肅,一副‘不許玷污老神仙名頭’的架勢。
宋太爺琢磨這孩子被迷得不輕。他聽先生說過外邦有一種藥能使人致幻,這梨花估計是被人迷了。
他也不多追究了,吓到她可不好。就算有點小聰明,終歸還是個孩子。宋太爺一笑,“去吧。”
沈瑩悄悄兒松一口氣,剛才宋太爺那一眼,盯得她後背直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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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北引着沈瑩來到屋後的菜園,這宋家低調卻挺有錢的,菜園子兩邊用石磚砌牆,正對面石壁懸崖做屏障,上面垂滿帶刺的粗藤條。
園子正面的木門還挂了一把鎖。
這也是他們家兇名在外,不跟村裏人來往,平時又經常不在家,堂屋挂把大鎖,否則弄得這麽煞有其事,給村裏的溜子看到了一準上門闖空門。
家裏有人,園門沒真正鎖上,宋小北一推便開了,領着她走到正面的石壁懸崖前。
沈瑩正茫然,“看。”宋小北拿叉耙子用力掀開藤條,露出的石壁正往下淌着水。山崖內部莫非通着黑水潭?沈瑩感到神奇。
其實很容易看得出來,村裏四處都是枯黃一片,獨這片山崖挨着大黑潭藤條才能這麽綠得發亮。
不過水并不多,宋家人用削成兩半的長竹子插在石崖上,山水從竹子片裏流出來,淌到下面接着的一排五六個竹筒裏。
半天才能積一小點,天氣再熱些,沈瑩懷疑水還沒到竹筒便已經蒸發。
但現在不是夏天,每個竹筒裏倒是都存了淺淺的一層。
宋小北拿碗倒出滿滿一碗,一只竹筒裏便不剩什麽了。
為表現得急切,沈瑩接過來便喝,喝到一半,聽到宋小北咽口水的聲音。
沈瑩心裏不是滋味,剩下一點,把碗遞給他。
宋小北愣了一下,急了,立刻搖頭,“我不饞水,早上剛喝過,那還有呢。”他指了指旁邊的竹筒。
這是家教嚴呢。沈瑩笑道:“那我們燒肥兔兒肉吃。小北,去把雁兒叫來。雁兒你知道吧?陳家的,你們對面的人家,你偷偷的。”
宋小北眼神一亮,忙點頭。
村裏如老宋家這樣的人家也是久不見葷腥了,今年他們宋家極少打獵。怕上山使大力氣,怕出汗,怕找不到水源渴死在山上。
他家這點水,畢竟是不夠四個大男人造的,還要每天悄悄給陳嫂子家一竹筒,只能省着用。雖然才滿十歲,宋小北認為自己已經是頂天立地的漢子,理應讓着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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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北受命去喊陳雁兒,沈瑩便找宋老太爺借刀斬兔子肉,之前在黑水潭她是放血并洗幹淨了,但剝皮這種事,她還是下不去手。她也怨自己矯情,但一時半會兒還真的過不去心裏的坎,別看她之前在系統面前砍蛇頸龜砍得利落,那畢竟只有十幾秒的事。
門外,宋太爺又砍了一根竹子,彎刀使得像刨子一般,竹沫飛濺,羨慕得沈瑩不行。
“你那把小力氣剁不動,我來。”宋太爺放下彎刀。
沈瑩只得讓開,宋太爺拎起兔子進了竈房,不一會兒便處理完。
“還有。”沈瑩遞過另一只。
“不給你弟弟妹妹留一只?”宋太爺看她一眼。
謝家不窮,但二房受苛待的事村裏人沒有不知道的。婆娘們都說,謝家二房的人還沒餓死渴死,是謝二叔地下有知保着,命大。
“不留。留了我奶也會搶走,弟弟妹妹落不了一口。”
小姑娘眼晴清明。
宋太爺沒吭聲。
他不是桃花村本土村民,不理解村裏人的孝經,他們老宋家的家傳很簡單: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你對我不好,便是親人也一拍兩散。
所以,他不勸沈瑩。
卧冰求鯉的故事,在這災年,聽聽也便罷了,犯不着唬弄可憐見的孩子。
“兔兒血現今是好東西。”他說。
沈瑩紅了臉,宋太爺在說她糟踏東西。“我見村裏沒水,想着洗幹淨拿回來便能直接烤着吃。”她故意用謝梨的語氣怯聲怯氣的解釋。
“做的好,丫頭。處理不好,下回拿來我這。”
宋太爺起了憐憫之心。
這丫頭還是小,不知道她今天獻出的潭水和整座黑水潭的獵物意味着什麽。
她可是桃花村的大救星。這災年,一碗水便是一條人命。桃花村這是祖上冒了青煙,前有朱地主家的老井,後有這丫頭得遇貴人。
他昨兒上縣裏一趟,得了消息,知道十裏八鄉已經開始有人渴死了。
沈瑩乖聲應是。她知道宋太爺這是拿她當自己人。正好,這本來便是她要攻略的合作對象之一。
除了他,還有朱地主和張村正。
宋家人本事高,書裏除了宋大郞與謝霜兒攪合在一起,其他人都正直,是逃荒路上的好夥伴。
沈瑩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簡單又粗暴——到時候誰搞事誰不聽指揮,讓宋太爺把他們打服——嗯,她今天可是付了工資的。
雖然宋大郞腦殘了點,但這次她趕在謝霜兒搞事之前先下手為強,把宋家拉攏過來,也許他倆便狼狽不成奸了。
沈瑩打着上茅廁的借口,從家裏的空間取出一根萬寶路,笑着拿給宋太爺。
“太爺,這是老神仙留給我的,老神仙說這叫福壽煙,抽了能提神醒腦,強身健體。
我聞了聞,跟我爺地裏的旱煙杆子的味道有點像。不多,才三根,太爺如果喜歡,這根給太爺。”
宋太爺接過煙心裏稱奇,面上沒顯出來,聞了聞到底沒忍住,“好煙。”沒推辭便收下了。
但他立即找出一袋白面、十幾個雞蛋,“這面你趕緊和,做餅帶上山去,今兒只怕要通宵。”
“哎。”
沈瑩連忙答應。
她心裏不敢小瞧宋家了,這大方的,荒年吃白面,雞蛋一來十幾個,地主家都不敢這麽造。
斬完兔肉,宋太爺便繼續削弓箭,時間倉促,耽誤不起。
沈瑩是南方人,不會和面,但謝梨會呀,謝梨被謝劉氏早早就逼成了幹活小能手。
搜索謝梨的記憶,沈瑩立馬就上手了,和面貼餅子煮雞蛋,忙得不亦樂乎。
免子肉她也都炖上了,兩只肥兔子,滿滿一大炖鍋。
她先拿兔子肥的部位榨油,撈出油來再将瘦的扔進去炒,炒到微微發黃再摻水焖。又去宋家的菜園子裏,尋了一大捧褐色的花椒洗幹淨放進去。
花椒是剛才宋小北給她水喝時發現的,整整一排長在右面磚牆邊。
瞧宋家這架勢,應該不知道它能吃,都沒摘呢,因為幹旱已經幹在樹上了,擠得密密麻麻的,手一碰便掉,而地上也積了一層,明顯從山上移來只是防賊的。
花椒樹上全是大刺,踩一腳可不得了,是防賊的利器。
沈瑩也是小時候在外婆家見過。她外婆是鄉下的,否則以她一個大城市裏的姑娘,哪見過這種樹的真容。
不一會兒鍋裏的肉香就香得她不停咽口水,她趕忙從空間拿出一顆費列羅吃了。
已經晌午,她早餓了,這具身體還沒完全好,可挨不了餓。
肚裏有了貨,人便清醒了一些,她慶幸地想:
也就是宋家有水,碗櫃上層的竹筒裏還存了兩滿筒,否則這兔子也焖炖不了,最多抹點鹽烤着吃——吃了人只會更渴。
沈瑩在宋家埋頭燒飯,村裏眼皮子淺的婆娘可都沒閑着,一群人聚在壩上都出來看熱鬧。
“瞧見沒,老宋家開火了!”
“啊?那有多富呀?還能開火。”
“富得只怕流油吧。”
“他家是不是有水啊?不然哪能燒成飯?我家都兩仨月沒開鍋啦。”挑事的是住在村頭的楊寡婦。
她男人服徭役早死,那年管水利的貪得沒邊兒,連口糧都敢克扣,一時死的人太多,有刺頭便上府衙告狀。
事兒鬧太大,為息事寧人雲太守撥款按人頭賠了十兩銀子。
十兩哎!村裏一家中等戶五年的嚼用。
楊寡婦拿了銀子沒少在人前說,弄得半個村的婆娘一面說酸話,罵她拿男人的買命錢顯擺,一面眼紅不已。
有夫妻不和心毒的,恨不得這好事再來一遭,輪到自己。
可惜,那都是前縣令那年月的事了,如今,您想告狀?勸您歇歇吧——先過了羅貪貪這關再說,路引可難拿了。
這楊寡婦饞宋家爺們的身子,可惜怎麽使力都上不了手,心裏正恨着呢。
一時衆婆娘都沒有接話。宋家獨,可宋家不好惹,看熱鬧是一回事,嚼舌根招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喲,瞧楊大妹子說的,還不許人家貼個餅子?費不了幾滴水。宋家敢上山,那黑水潭滿滿一潭子呢。”站出來接話的是王氏,她拿了塊紅薯幹邊嚼邊為宋家開脫。
“我呸!你又知道啦?黑水潭你去過?”楊寡婦斜過一眼。
王氏哪敢承認她去過,去黑水潭一趟,昨晚上還吓得她做噩夢。若不是婆婆逼她,又許了些好處,劉家幾個半大小子還送她到山上侯着,她哪敢去黑水潭。
見王氏熄了火不吱聲,以為她是怕了自己,楊寡婦又笑道:“知道你想宋大郞做你的女婿,你饞人家,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家的悶罐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