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丫頭

小丫頭

衆人分工忙到晌午,沈瑩家的竹窩棚也搭出了雛形,只等加蓋了。

宋錦西卻不紮屋頂了,不聲不響一個人走到潭邊尋摸卵石,不知忙些什麽。

沈瑩看了他一眼,在旁邊笑着指導纏繞竹枝的宋小北,“小北,頂棚不用太密,能擋露水和水氣就行,天兒一天一天熱起來了。”

宋小北點頭笑,十分得意:“梨花姐,我哥也是這麽說,你倆想到一塊兒去了。他還說,暫時住的不必費力氣,有那力氣多幹些其它的活。”

沈瑩:……呵呵。

她又跑到崔姥姥他們那邊“監工”。

高地村的村民處理獵物是熟門熟路了,記着沈瑩說的不能污染潭水,崔姥姥特意挖了一條淺溝,将處理牛肉做工作臺的幾塊大石板向一邊墊高,血水流下來便順着淺溝流向了潭子相反的方向。

大姑父又在淺溝的盡頭挖了一個大的深坑,這樣聚集的血水才不會流在地面上吸引猛獸過來。

“這牛皮也能賣,血肉模糊的別吓着你,去營地那邊呆着吧。”大姑父露出膀子,刀子使得飛快。

他是個年紀較大,背天生駝着,五官長得挺醜的漢子。

當年謝劉氏就是看中他人醜,沒兄弟姐妹幫襯,家裏窮,族人少,父母一灘爛泥好拿捏。

他本身又是個木匠,招進謝家有銀錢進賬,才招婿給謝大姑訂下了這門親。

謝大姑随大崔氏和謝東山的樣貌,做姑娘時極出衆,小時候在京城時家裏也是給她請過女師的,識字不在話下,怎看得上文盲的大姑爺。

她村裏早有相好的,對這樁婚約自然抵死不從。

可惜,她那相好的兒郞,礙于劉家的勢,竟避開去縣城做了坐館先生,再回來媳婦娶了,娃娃都生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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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大姑父知道她那樁事兒後,還是初心不改,對她伏低做小寶貝得緊。

謝大姑是個有主意的,對大姑父說:“想娶我容易,你去跟我繼娘說,你不招婿,買我要多少銀錢。

等你湊齊銀錢,買了我去,我便嫁給你,以後絕無二心!”

謝大姑也只是權宜之計,謝劉氏打罵逼得緊,又拿不給弟弟滿書繼續上學堂來要挾她,而大姑父家裏窮,做木匠掙的銀錢全給他爹賭去了,不可能買得起她。

誰知一年以後,大姑父還真湊足銀錢聘了謝大姑。對謝劉氏自然是說,抵押祖屋借的交子鋪的錢。

謝劉氏也打不服謝大姑,姑娘大了,長得像個天仙,比起她劉家的種都要漂亮,放在眼前實在礙眼,想着這交子鋪的債利滾利,謝大姑嫁過去還不得脫一層皮?便點了頭。

兩家人對外自然都說是下聘娶的,實際上卻是:

回頭大姑父便把賣身契,當着謝大姑的面給撕了。

可大姑父家就是桃花村的,還是要三天兩頭的受謝劉氏的氣。

家裏原就有個賭鬼公公,日子窮得揭不開鍋,還要被謝劉氏三天拿小米,五天來抓雞,婆婆又不着調,謝大姑一不做二不休,跑了。

她一個人繞道跟着一群做買賣的穿過瓊縣,孤身跑進大黑山,住進了高地村。

謝劉氏想要拿人,沒人願意跑這一趟。從黑水潭走倒是近,誰不怕那條長蟲?

大姑父倒是一個人去找了,還留了幾兩銀子給他爹娘,卻是一去不返,真成了謝大姑的贅婿。

前兩年大姑父的爹娘也死了,他更是安心在高地村做起了謝大姑的男人。

沈瑩對這些事只當是看故事會,都是原小說裏沒有的,這些是她聽她姥姥跟小崔氏敘舊想當年說的,再拼湊的謝梨的記憶。

大荊朝的農家姑娘實在活得不容易!

“姑父,您和我姑彎着腰別累着,累了就歇啊。”沈瑩笑着說。她怎麽能答,她就是來看割牛肉的血腥現場磨練人的?

謝大姑抹着血刀子笑:“我瞧你就是想偷懶,給你娘曬野菜和野果子去吧。小姑娘家家的,當心濺一身的血。”

沈瑩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朝她吐吐舌頭溜了。

沈瑩想,我才不懶,我只是歇歇腳,下午還要上城裏去呢。

她現在腳步小,得丈量丈量腳程,才能算出能帶着村人一天走多少裏路。

這地震就像個【定】【時】【炸】【彈】,她必須在充足的時間之內,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

宋大郞原來搭的是一個卵石竈,他從自家的籮筐裏撿出一個麻袋,“嬸兒,這是銀炭,沒煙,晌午燒點肉湯吧。”

沈瑩眼前一亮,她就是想着去山下買炭。

她知道大黑山山下就有個制炭的莊子,不想宋錦西竟能拿出這麽好的炭來。

衆人都喜得不行,對着這好肉好水的,還以為一直要吃冷食。

小崔氏寶貝地拎着那炭袋子笑道:“這可了不得,這炭可不是一般人家燒得起的,精貴。大郞,你從哪兒弄來的?”

她還是小時候在京城見過這種炭,專供五品以上官員家庭使用。

“家裏有本《天工雜說》記了燒炭的方子,冬日裏無事在家瞎琢磨,自己燒的,只存了這些。”宋大郞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走到一旁洗手。

衆人都不說話了,相互對看一眼,啧啧啧稱奇,望着他的背影笑。

倒是宋小北說了一句:“哈哈,我哥呀什麽都會,什麽都想學!你們不知道,他還會縫衣裳呢!”

宋錦西一鵝卵石擊過來,差點把宋小北給擊倒摔了個狗啃泥。逗得大家都憋着笑,連連說:“瞧,這兄弟倆感情還真好!”

只有沈瑩坐在草地上曬太陽,摟着小九的腰,翻動手邊的野菜想:早上寧願喝涼水都不拿出來,現在又拿出來是饞熟肉了吧?

《天工雜說》?

聽起來像一本農業技術指導類的書。

說到這,她又想念她的kindle了,當然最想念的還是她家那滿滿一排的書櫃。

快種田還高利貸吧,還了高利貸才能拿夠積分,再回自己的家把書拿出來。

還有她的大橘,她放在寵物店的大橘貓,臉兒圓又圓,身體嘟嘟兒肥,不知道多萌、多可愛、多好【蹂】【躏】!想撸貓了。

這輩子還能見面不?

沈瑩恨自己:咋那天就不放在家裏呢?

為什麽要送大橘去寵物店洗澡,在家裏自己給大橘洗不香嗎?

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了吧?毫無預兆的,沈瑩的眼淚下來了。

“三姐,你掉金豆豆了,誰欺負你了嗎?桃花,踹他!”小九拿小小軟軟的手給她抹淚,小短腿狠狠一踹,一個沒站穩自己給摔了。

她也不哭,爬起身又湊過來看沈瑩。

沈瑩被她烏溜溜的眼珠子看得不好意思,抱住她就親,“沒人欺負三姐,誰敢呀,三姐就是……就是太想大哥了!”

“哦。桃花也想大哥,但桃花就不會掉金豆豆。”

“不掉金豆豆好,三姐以後也不掉金豆豆了。”

“三姐真乖。”小九踮起腳跟,摸摸沈瑩的頭。

沈瑩嘴巴一癟,又快哭了,她豎眉道:“桃花,你該洗澡了,身上臭。”

小九歪頭看了她一秒,哇一聲哭了,邁着小短腿跑去小崔氏那兒,抱着小崔氏的腿哭道:“娘,娘,三姐說我臭,三姐不喜歡我了!”

所有人都望向沈瑩。

“……”沈瑩可恥的臉紅了。

她低頭聞了聞自己,唉,真想洗個澡。

“城裏有澡堂子。”宋大郞走過來,彎身将她身前的野菜撿起一根壞的扔在一邊。

沈瑩:……

這直男就沒當她是個女人,所以,她還在矯情個什麽勁?

難道連個古人都不如了?

“大郞哥,明兒回來你搭個澡棚子吧。咱們所有人都洗洗,洗好了再上路。”她笑說。

“侄女,臭講究個啥,我們馬上就要逃難,又得髒。不稀得費水費炭的,上城裏澡堂子還費銀錢,咱也沒有銀錢呀!”大姑爺走過來喝水,聽到這話,笑呵呵道。

宋大姑一腳踹過去,“要搭!我都幾月沒洗過一個澡了,我自己都寒碜得睡不着覺。還有你那頭發,全給絞了吧,都長虱子了。”

大姑爺差點沒能站住,摸了摸自己粘乎乎的頭發,點頭:“媳婦說的對,搭,搭,搭!宋兄弟,我給你搭手。”

沈瑩笑眯眯看着這兩人,就像看李雪琴似的,怎麽也看不夠。

這邊,茶花和小崔氏大崔氏但凡是個女的,也都點頭,齊刷刷看向宋錦西。

“我搭。”

宋錦西落荒而逃。

“嘿嘿嘿。”沈瑩笑眯眯低下頭。

背着人,宋錦西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瑩知道他的意思:你還真會為我找事。

沈瑩只當不知道他的意思,望着他眨了眨眼晴,笑得一臉的無辜。我還是祖國的花朵呢,笑得天真,天真一點兒!

宋錦西很快棄了她,在那哐當哐當砍竹子,沈瑩就在那兒哼:“今日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

敢對她動手,氣不死他,哼!

**

晌午這一頓實在吃得香。

老虎肉沒舍得吃,這東西城裏的大戶們喜歡整個的,你割了一塊,賣不上好價。

但那烤得焦焦的野牛肉,煮得濃濃的牛肉湯,放幾粒花椒下去,再扔點鹽巴,放幾捧綠綠的野菜,真是鮮得掉口水。

野牛肉本來有腥臭味,但沈瑩在林子裏找到幾叢香茅,一樹香葉,味道瞬間改善不少。

烤肉沈瑩不敢吃多,也不許二房的人多吃,腸胃弱吃了要壞事。

但牛肉湯沈瑩可喝了足足兩竹筒。

“梨花,你咋知道這草,這葉子,這刺兒果能去腥呢?”謝大姑滿臉好奇。

沈瑩笑眯眯:“大郞哥教我的。”

宋錦西:……

“宋兄弟,真是個什麽都會的!能,太能了!”

“大郞,那真是一個好娃娃。”

“會過日子,難得!”

就連小八小九也都崇拜地看着宋錦西。

只有宋小北摸摸後腦勺,一臉的迷糊。那刺兒果他哥可從來沒撿過,家裏菜園子裏掉了一地,他走過可都是目不斜視的。

宋錦西倒也不戳穿,臉皮很厚地承了衆人的贊,趁人不備,又推了沈瑩的腦袋瓜子一下。

“小丫頭!”他嘴角微翹,眼晴晶晶亮。

潛臺詞:你壞得很!

沈瑩癟着嘴,眼兒一飛,偷摸一個空隙逮住他的腳就踩。

“今天天氣好晴朗呀,好晴朗!”宋錦西無奈地看着邊哼歌邊輕盈地跑到小崔氏那邊去的沈瑩,搖頭笑了笑,匡匡又砍起了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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