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以牙還牙
以牙還牙
“慘,慘,慘!”
“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那“曹七巧”拉着謝柏清,繼續哭道:
“只怨我當初年紀小,不懂事,我哥哥将我托付給謝家,謝家帶着我逃難到咱們東南郡,李縣北邊的桃花村呢。
我只當報恩,嫁給了謝家的嫡子老二,我嫂嫂做姑子前挂念我,悄悄兒在給我逃難準備的棉衣裏密密縫了許多張葉子金!”
圍觀的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許多張?那是多少張?一張葉子金可換銅子17500枚,十七貫500錢之多,可抵一個衙役荒年一年的俸祿。
有那餓着的,渴着的,立馬算起來能買多少糧食和水。
只那羅氏、謝春蟬、謝柏喜都像傻了似的,沒回過神來,看着沈瑩帶着一群根本不認識的媳婦在那唱啊念啊。
就連謝柏清都給親妹妹整懵了。這邊這位大嬸,你拉着我哭,說是我娘,可我根本不認識您啊?
謝柏清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妹妹。
沈瑩撲在謝柏清身上,立即接過話茬,大哭道:“哥哥呢,娘親慘呢!她的葉子金,全被奶偷去貼補了四叔四嬸呢!
這雜貨鋪就是拿娘親的葉子金開的呢!
妹妹我撞到奶跟四嬸、小姑說起這事,她們把我扔到黑水潭喂長蟲,要合夥殺了我滅口呢!”她一邊哭喊,一邊捏住謝柏清的胳膊沖他使眼色。
謝柏清眼晴發紅扶起沈瑩,握緊了拳頭,目光清正地一跛一跛走到羅氏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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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梨花說的可是真的?”
羅氏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看向謝春蟬還沒說話,謝春蟬已經叉腰罵道:
“放你娘的臭狗屁!瞎胡扯什麽呢?謝柏清,這是你娘嗎?梨花這個賤皮子,你哪裏找來的假婆子,根本不是我們謝家的媳婦!”
“哎呦,我男人死了,小姑子這麽毒,連我都不認了啊!我要去找我相公,相公啊,奴家心裏苦啊,你把我帶走吧,黃泉路上有個伴哪!”那“曹七巧”白眼一翻,竟然捂着胸口哭昏倒在了地上。
還能這麽玩?羅氏雖毒,但也是縣城長大的嬌嬌女,玩陰軟的可以,玩撒潑她不會,竟一時失了方寸。
“曹七巧”倒了,她身後的大嬸立馬來了精神,叉腰上前一步:“呦,這不是那個沒人要的賠錢貨嗎,年紀輕輕嘴上沒個把門的,難怪沒人要!”
慢一步的“孫二娘”挽起袖子加入了戰團,“可不,我在她那歲數,娃都生了兩個了!”
謝春蟬像是被戳到了肺管子上一般,立馬跳了起來,剛想回兩句就被後面一片的婆子的聲音給炸暈了。
“是啊,是啊,你看她那臉相,一看就克夫!”
“可不就是,尖嘴猴腮的哪裏有個大姑娘樣!”
“沒屁股沒腰,一看就是絕戶貨!”
“哎呀,你們這就不知道了,聽我上柳村的遠房親戚說,她聽人說是在下聘前就外面有人了才被退的婚呢。”
戰火不一會便從謝春蟬燒到了謝柏喜,又從謝柏喜蔓延到了羅氏身上,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從小到短斤缺兩,大到刨戶掘墳等等,全方位無死角胡開地對羅氏三人進行了大轟炸。
炸的羅氏當場叫人去衙門喊謝老四,謝柏喜則目瞪口呆。
謝春蟬還想要罵,無奈她如何喊如何罵,聲音都被壓了下去,眼神只能由憤怒慢慢變成絕望。
周圍看熱鬧的吃瓜群衆更是一起指指點點,數落起平時積累起來的各種矛盾。
左不過哪天看見謝衙役趁巡邏便利,東街拿了一個餅,西街順了一支釵。
又有說,親眼瞧見那羅氏跟謝衙役的同僚有首尾,行事不檢點的。
羅氏再也頂不住了,直接扶額靠在門上,嬌軟的也來了一個暈厥。
謝柏喜是個有體力沒腦子渾不吝的,上來還想打人,他心裏瘆暈倒碰瓷的“曹七巧”,頭先她那一撞差點沒把他給撞到牆上去,于是專挑好欺負的打,沖着梨花便撲了過去,吼道:“我打不死你這小賠錢貨!我打不死你這小賠錢貨!敢帶臭娘們來鬧,是不想活了?”
沈瑩做出被他吓倒的可憐樣,“哇”一聲大哭,蹲地上搖着“曹七巧”喊:
“娘啊!娘!您別吓我,您醒一醒啊,把您的冤屈都說出來啊!有各位大爺嬸嬸們給您評理啊!”哭得那個傷心凄慘,真是讓圍觀的都不忍看了。
周圍但凡年紀大、心腸軟點的婆子媳婦們,都拿出帕子擦眼晴。
謝柏喜沖上來便要扇她耳光,沈瑩給他便利自己擡起臉來給他扇,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孫二娘”見自己有了用武之處,早伸腳一勾絆倒了謝柏喜,掄起扁擔便打起了他的板子。
“打死人了!”謝柏喜倒在沈瑩腳下殺豬一樣的慘叫。
“打死人喽,打死人喽!堂哥欺負堂妹喽!”周圍的大嬸比他嚎得還大聲,将他們圍得密密的。
雜貨鋪的臺階高一層,外圍的人踮腳也看不見真相,只以為沈瑩真的被打了,都指指點點罵道:“喪天倫!”
“這家人太不是東西!”
也有那過路的看不過眼的漢子,想要上來幫沈瑩,沈瑩哪能讓事情露餡呢,哭着喊:“哪位叔叔伯伯幫我擡一擡我娘,我娘她暈了,我娘被我老姑氣死啦!哪位好心人幫我們雇個車,哥,你快送娘去看大夫!”
謝柏清整個人還暈乎乎的,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擺明不可收拾了,他只能信親妹妹的,親妹妹讓他做什麽,他便依言去做。
他的人在四房,他的心卻一直牽挂着二房,他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
沈瑩又在他耳邊仔細叮囑了好幾句,謝柏清眼晴一亮,遲疑了片刻,點頭。
“妹妹當心。”他的眼眶濕了。
沈瑩點頭,“哥哥也小心。”
“曹七巧”被人擡着上了馬車,謝柏清也走了。那謝春蟬多少有點腦子,喊道:“別讓他們走了,她不是我嫂嫂,我四哥是衙門裏當官的,一會兒就帶人來了,要審她的!”
可惜她被一群大嬸圍着,哪裏出得出去。
一位牛高馬大的瓦肆大嬸還一頭撞到謝春蟬懷裏,扯下謝春蟬的一把頭發嚎道:“你騙了我兒的銀兩,又騙了我兒的身子,我今兒跟你拼了!”
旁邊的大嬸搭腔:“你兒是有多不挑?這樣的也要?”
沈瑩:囧
這怎麽擅自加戲了?這都進行人身侮辱了。不過,算了吧,六年以來,謝家二房一直被他們這麽對待,什麽惡毒壞名聲的話沒被說過。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算一報還一報。
這會兒沈瑩沒事做了,她便不哭了,趁人不備進了裏屋關上門,拿起獵刀見好東西便砍,砍得一屋子亂七八糟,又把門打開,扶着腰做出被打得很重的樣子弱弱地說:“裏面竟然有水!”
管它真有水還是假有水,一群混子和快渴死的窮人趁機轟的便沖了進去,把店裏能順的東西全都順走了,只有那些大件的沒有拿走。
等謝老四帶了衙役趕來時,沈瑩早全身而退租了馬車自己去了柳邊街找擺攤的文人寫狀子。他哥哥在縣衙擊鼓鳴冤呢,今天坐堂的主審官便是縣丞大人蔣玉樯。
至于那群瓦肆裏演戲的大嬸早也一轟而散,只“孫二娘”倒是還在那兒守着,謝老四怒不可抑,綁着她便要上衙門打板子,她卻潇灑地挽起衣袖,扛起扁擔,說:“走吧。”
又對圍觀的群衆笑說:
“還請大家夥也去衙門給我做個見證,老娘我不認識謝家人,我就是路見不平看不過眼,為民除個害!這大災年的,昨兒水神娘娘座下的仙女叫霜兒的托夢給我,叫我幫幫謝家的可憐人。上面的大人會為我做主的!”
“孫二娘”說這話時,謝霜兒插着那支蔣縣丞小妾的金鑲玉累絲菊花步搖釵,剛好走進了店裏。
這謝霜兒今早醒來,發現自己的衣服不見了,身上卻蓋着雲逸他們的衣服。她也想過是不是被人暗算了,但又不像,門窗都關的好好的,外面也有守衛。
她只能想,是不是昨晚雲逸來過她的房間。
連兩個小厮都帶來了,又覺得雲逸十分不厚道,還害得她只能央夥計給她臨時去買了件衣裳。
她的銀錢也被雲逸手腳不幹淨的小厮偷了,真真生氣,連買衣裳的錢都是當的耳環。就連張少卿寫給她的信也丢了,不知是不是雲逸拿了。
她也不怕他知道,反正找個男人接盤的事雲逸是知道的,雲逸只是不知到底是誰。想來再尊貴的男人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兒,臨到頭了還要吃這種幹醋。
她以前是蠢,以為能挾子換富貴,才把賭注下在他的身上。
她這次重生,以為可以改變上一輩子的命運,誰知還是重生晚了一步,醒來便發現自己有了雲逸的孩子。
可雲家像上輩子一樣,連個妾氏的名份都不給她,雲逸更不敢為她得罪太守夫人養她做外室。
擔心像上輩子似的被雲夫人秘密處理,還要再來逃一次命,她只能哭着跟雲逸說:
“雲郞,霜兒心裏還是喜歡你的,但我倆身份不配,霜兒不忍擋了你的前程,不如我悄悄落了胎,找個相公嫁了也讓夫人安心吧?”
所以,她人在雲家外面的莊子落胎,才那麽急的寫信給謝老四,讓祖母對梨花動手。
梨花不在了,以茶花的性格怎麽可能嫁人,張少卿就是她的了。
她現在也認命了,先抓到一個是一個,目前她能抓到尚算好的也就是一個張少卿。宋錦西不知吃錯什麽藥,明顯不搭理她。
但她還是不會放棄宋錦西的,看上輩子的軌跡,張少卿比起宋錦西前途肯定是差遠了。她這麽痛快的舍棄雲逸,也是有這麽個原因在的。
雲逸似乎為了避嫌,大清早的一聲招呼都不打,便走了。
但總還算是個人,給她留了一支金鑲玉累絲菊花步搖釵。
他們謝家只是衙役之家,根本買不起這麽貴重的釵子,她想着要回家了,得在謝春蟬面前顯擺一番,便特意戴在了頭上。
她和小姑輩份雖不同,年紀卻一樣,一直為今兒誰穿了一條新裙,明兒誰簪了一朵花明争暗鬥,只是家裏人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