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命垂危

生命垂危

2300年

地球，還是那個水藍色星球。沒有末世，沒有海嘯山崩，沒有跨入星際時代，簡而言之，沒有任何不同。

若非要說有點不一樣，大概是地球母親從雙十年華的大姑娘，成為了四五十歲的大媽，到處都灰撲撲的，略顯髒亂。

東錦的夜市還是幾百年前的樣子，充斥着煙火氣息的吆喝聲，還有鼻子上多了個鼻環，來往熙攘的人群。

在這個霧霾和工業尾氣充斥的時代裏，絕大多數人，不分男女老少中西內外，都變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非主流。

鼻環被玩出了花-活兒，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無奇不有。口罩徹底退出了淨化市場，除了遮蓋下樣子，再無任何作用。

在夜市門口不遠處的楊恬恬，就沒帶鼻環。

她戴着個碎花口罩，正跟坐在她攤位前的一位中年禿頂大叔，熱情又不失矜持的聊得火熱。

當然，她不帶那個被稱作空氣循環器的鼻環，并非是不怕死，只是……沒錢。

據她那個不靠譜的爺爺說，他倆是某落魄古武世家的最後兩個族人。若是出生在星際時代，她都能算得上是文化遺産。

楊恬恬聽爺爺跟他們院子裏的紅毛大公雞吹牛逼時說過，他們家族在大唐時期也曾繁花似錦過，現在嘛，估計沒什麽人聽說過了。

作為比普通老百姓稍稍不平凡了一點的世家傳人，老祖宗給他們留下了兩個寶貝——一個測靈器和一本被稱作《五行仙法》的修真秘籍。

顧名思義，《五行仙法》就是五行靈根都能修煉的仙法，據說在靈法時代，這本書是給修真界老百姓啓蒙的地攤兒貨。

不是不想來點兒高大上的秘籍，可現在吧……捏着秘籍擦不了二月半也裝不了文化人兒，肯定有那麽幾個身懷廢紙，好吧，身懷寶典的神秘子孫們，這年頭誰還沒個有本事的祖宗呢。

之所以沒人拿什麽秘籍出來賣，實在是因為在科技高速發展的現在，有能力的捂得死緊，比如他們這種把個地攤貨都爛在自家墳頭上的。

沒能力的……這種扯着嗓子吆喝大半天，一塊錢兩本還得饒帶塊兒糖的秘籍，還不如天橋底下端個破碗趴活兒賺得多，他們也找不着真正能用得上的人，自然就歇了菜。

自高科技戰争頻發，修真進入末法時代後，各種高深或者驚奇的修真秘籍都消失殆盡。

在現實世界裏頭，修真徹底成為了小說裏的花樣，以及愛做白日夢的憨貨心中的癡念。

好在《五行仙法》雖普通，卻真能修煉，楊恬恬跟爺爺一個是五靈根，一個是四靈根，都說青出于藍勝于藍，輪到老楊家是一代不如一代。

這就跟現代早高峰晚高峰一樣，瑪莎拉蒂跟奇瑞跑得同樣慢。靈氣幾近于無的時代，天靈根也不定快多少，反正他們靈根都算不得好，也勉強入了門。

她爺爺擅長算命和煉藥，她擅長畫符和種植，倆人一個月下來，按如今這社會價值來說，也算是能買套房，再買輛跑車還能去會所包個把小白臉兒的收入。

事情往往就壞在一個但是，但是——她和爺爺要買修煉物資，緊巴巴的除了吃喝拉撒外，實屬徹底月光族，連住處都是她爺爺的爸爸，也就是她曾祖父留下來的靠近郊區一小破院子。

說這麽多，就是為了證明，楊恬恬是真窮。所以即便已經是個超脫物外的練氣士，說起來估摸着在東錦也算是一號人物，她還是得出來擺地攤兒，非主流都非不起，店鋪就更甭想了。

“大叔，你這父母宮微暗，家父或家母身體不好吧？子女宮也略有些……”楊恬恬正拿從楊老爺子那兒學來的皮毛忽悠着，想賣個平安符給這位地中海的叔。

“又是你！”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高昂又尖銳的女孩子嬌斥，把她還沒來得及忽悠瘸了的大叔，震得直接皺着眉頭起身走了。

“哎，大叔……”楊恬恬站起來想要挽留一下。

“嘿，我說你聽得懂人話嗎？不是叫你換地兒麽？老娘都特麽說了兩回了，你耳朵拉家裏了是吧？”某穿得花裏胡哨的太妹尖聲嚷嚷。

她一身黑跟鬼似的小姐妹拉着倆行李箱，上前一腳把楊恬恬攤子最外邊刻着符箓的石板，踢到了楊恬恬腳邊上。

石板正好被磕掉了一小塊角，原本好似自帶柔光特效的石板悄然暗淡下來，再無光澤。

楊恬恬嘆了口氣沒說話，蹲下身子，麻溜兒把所有符箓都收拾到了自己當做地毯的包袱皮裏頭，順手一兜往角落裏放過去。

她沒記住這倆太妹的名字，但這已經是她第三回見到二人。

頭一回，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楊老爺子就發信息讓她火速前往隔壁街古董鋪子，去跟那個鐵公雞和葛朗臺混血了的老板講價，她也就順便收攤兒迅速滾球。

第二回，她剛想發作，突然感覺到不遠處出現了靈力波動，怕好東西被人搶走，她比第一回還快速地卷着包袱跑了。

這是第三回。

“哎，墩子，你趕緊過去瞧瞧，你瞧小楊柔柔弱弱的，可別讓人欺負了。”斜對過一直很喜歡楊恬恬，跟她特別聊得來的胖大姐推了推自己老公。

楊恬恬的本家楊墩子同志無奈看了眼自己老婆，連手裏剁羊肉的刀都沒放下，左手高舉剁刀，像是□□火拼一般被老婆攆出門，吓得非主流們全都雙手交疊，如古代仕女般，魂兒都快飛出來替他們把智腦上的報警按鈕摁下去。

只是警還沒來得及報，楊墩子同志也還沒飛奔到指定位置，只聽“嘭”一聲，先開頭聲音尖銳的太妹直接飛了出來，落到了他腳邊上。

這太妹哎喲了幾聲，擡起頭只見一油壯大漢面容兇惡，右手高舉剁刀，像是要肢解了她。

太妹非常利落兩眼一翻，就暈在了楊墩子腳下，這種發展讓他有些迷茫，三連問不停地在腦海裏閃過。

剛才踹飛人的……是那個被他老婆誇成小仙女的嬌弱姑娘？？

“給你們臉了是吧？這攤位寫着你倆名字呢麽？你真當姑奶奶回回有事兒呢？不給你們點兒……”楊恬恬從來都是人狠話也多的類型，主要是從小除了爺爺就只能跟雞說話，導致她說話欲-望總比別人強。

可沒等她放完狠話呢，突然感覺脖子上迅猛又尖銳的燙了一下，差點兒沒把她燙得叫出來。

叫是不趕趟了，她直接蹦了起來，包袱往背上一甩，以比被狗攆都快的姿态瞬間消失在了東錦夜市。

“你要幹啥？我可報警了？你離我遠點兒！”暈倒的太妹呻-吟着醒過來就趕緊警告楊墩子，然後轉頭看着自家小姐妹。

“那個賤人呢？”就算打不過也不能掉了面子，不然以後怎麽在江湖飄，大不了就是多挨幾腳，放點兒狠話，後會無期呗。

“她……吓跑了。”黑衣服小太妹迷茫地呢喃，她看得很清楚，那女孩兒本來惡狠狠的表情突然就倉皇起來，然後竄出去不見了人影兒。

花衣服小太妹也有點懵逼，你說你功夫這麽好，為啥一次比一次跑得快？難不成她有什麽特殊的對敵技巧是自個兒沒發現的？

“墩子你幹啥呢？回來剁肉！”楊墩子媳婦看見楊恬恬飛奔如狗的潇灑退場，也就不再擔心，當即大吼了一聲，蕩氣回腸的吼聲吓得當晚夜市有很多人，晚上回去都做夢被碎屍萬段。

沒幾天就傳出了東錦夜市有砍人狂魔的說法，這導致搶下來攤位的兩個小太妹生意也不咋樣，都郁悶的夠嗆。

這是後話不提，楊恬恬之所以瘋狗一樣逃竄……哦不是，是跑掉，概因為她胸前挂着的雙靈環。

這是她和爺爺攢了一年錢，還搭上了一顆聚靈草才換來的初階靈器，平日裏也就能當個清心靜氣道具使。

它最主要的作用是當血脈至親遭遇生命危險時，能迅速發熱提醒主人，并能夠以最快速度将器主傳送到戴着另一枚玉環的親人面前。

所以楊恬恬跑出夜市飛快竄入一個暗巷，當即就往滾燙的雙靈環裏輸入了靈氣，整個人帶着包袱一下子消失在了巷子裏頭。

“咦？這星球竟然還有一個合适的？”皎皎明月高懸的夜空之上，一朵白雲中傳來了個柔和清亮的詫異男聲。

若是有人能在萬裏高空之上，就能發現，在雲朵之中站着一位……古怪紳士。

說紳士，是因為他穿着深藍色格子紋三件套西裝，平滑舒展的西裝配上漆黑發亮的皮鞋，再加上對方雖然有點點胖，可還算在線的身高，怎麽看都是走氣質範兒的。

怪就怪在，這位紳士他竟然梳着道家發髻，還是雪白色的頭發，下巴上是能跟聖誕老人媲美的雪白長胡子，偏偏臉蛋兒比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姑娘還要嫩，還有點嬰兒肥的意思。

這位古怪紳士仔細感受了一下剛剛消失的靈力波動，摸着胡子大喜過望：“還真是叫我又遇着了一個，有點兒走運啊，看來回去得買幾柱彩玉，說不準能中個幾萬塊靈石啥的。”

想到就得趕緊去做，運道它就是個渣男，一般都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

所以他沖着楊恬恬家的方向，很随意甩下了一道暗黑色透明的光芒，同時人就消失在了原地，連雲氣都未驚動半分。

楊恬恬這會兒剛回到家，正好落在楊老爺子房間，看見老頭子躺在一尊藥鼎前頭烏漆嘛黑像是被雷劈過的樣子，嘴角抽了抽。

能感覺得到爺爺這會兒生命垂危，她也顧不上吐糟，當即上前就想要替他渡靈氣，先保住他心脈。

就在她動的這一瞬，所有一切都靜止在了原地，爺爺的呼吸，空氣中飄着的藥塵，還有她本人。

剎那間，這個平日裏雞鳴老頭子叫的嘈雜小院兒，安靜得掉跟針都能聽見。

可掉下來的不是針，是一滴液體，像是落入湖泊般，清楚脆亮的在楊恬恬腦海中響起。

她這是……腦子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