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沒有哭
我沒有哭
“——2015年6月6日,天氣陰。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一句話,叫‘天不遂人願’。
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件事情牽扯到餘越,我對不起他。”
夜宵的事情過去以後,許遠哲很快拍完了那個劇組的戲。
他本來就是男三號,沒有太多戲份。
拍完以後,許遠哲開始想着要簽個公司,哪怕是小公司也沒有關系。因為有了公司,也算是有個倚仗,未來的發展大概會好很多。
他投了很多份簡歷,面試了很多個娛樂公司,最後終于有一家很小很小的公司,約他去面試。
面試了以後,對方表示很喜歡他,也答應了會幫許遠哲好好在娛樂圈發展,什麽綜藝電視劇電影,有機會就會幫他物色。
許遠哲相信了對方。
他簽了合約,沒想到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可能人越想得到什麽,就越得不到,就像是許遠哲一樣,他很想簽上公司拍戲掙錢,不想要餘越的幫助,他就越是跌到泥濘裏。
許遠哲簽了這個公司以後,并沒有接到什麽合适的劇本,公司也一改簽約前的态度,對他愛搭不理,好不容易給了一部戲,卻是一部不知道爛到什麽程度的戲。
終于在簽約後的第二個月,公司突然通知許遠哲過去,看看劇本,說是有适合他的戲。
許遠哲去了,在公司裏試了鏡,那個中年導演在鏡頭後面笑眯眯地看着許遠哲,說他很喜歡許遠哲,許遠哲很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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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沒有給許遠哲完整的劇本,只是在試鏡的時候給了一小段。
許遠哲以為自己接的是一部青春校園片。
可簽了拍攝合同以後,許遠哲看到那完整的劇本,才知道自己要拍的是類似三級片一樣的東西,沒有正常的劇情,除了脫就是脫,各種色/情充斥其中。
直到此時此刻,許遠哲才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了。
他去了公司,公司的人卻扯着嘴角笑,“合同是你自己簽的,是你自己說,你什麽都拍的。怎麽,事到臨頭又反悔了?要不要看看,你簽的合同上的違約金?三倍違約金,你賠得起嗎?”微微一頓,站起身來,笑道,“賠不起就好好拍,報酬少不了你的。”
許遠哲沒有說話。
他看了一眼手裏的劇本,最後把劇本摔在桌上,薄薄的唇說了一個字:“滾。”
那個時候的許遠哲,并不知道這一個“滾”字,會給他,還有餘越帶來多大的麻煩。
就在許遠哲把劇本摔在公司桌上的第四天,餘越在學校上課,他的舍友兼好友唐子麒忽然拿着手機湊過來,“餘越……餘越!你怎麽上熱搜了?!”
餘越一怔。
他拿過唐子麒的手機,看手機上的那條微博。
那條微博說,“今日份大瓜:Y姓名導的兒子,在外面包小演員,搞同性戀!有圖有真相哦~牽手回家什麽的,真的不要太浪漫……”
那張照片拍得太糊了,餘越并沒有仔細去看。
他只是往評論區掃了一眼,就看見那下面都在說:
“Y姓?據我所知,導演裏姓Y的,好像就一個吧。”
“而且是名導,沒跑了,餘鏡年吧。”
“哈哈,餘鏡年之前不是自己出軌嗎?”
“他兒子……好像沒怎麽曝光在公衆面前,不過看來跟他爸也差不多,是不是仗着自己有資源就包小演員啊,然後讓他爸給那個小演員戲拍。”
“贊同,娛樂圈都是這樣了。”
“哎,我聽說餘鏡年的兒子前段時間給一個劇組承包了一個月的宵夜呢,就是為了他包的那個小演員,可豪氣,我這邊有知情人,大家有什麽都可以來問我。”
“……”
餘越一條條評論看下去,還看到了更多不堪入目的評論。
他的手指都變得冰涼,還在不住地顫抖着。
不知道是誰買的熱搜,把這個詞條頂到了前排,人人都點進去看,就會不斷給這個詞條增加熱度,就會讓這個詞條下不來。
餘越的眼眶都紅了。
唐子麒道:“哎呀,別哭,別緊張,他們造謠就告他們去……”
話沒說完,餘越自己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餘越看了一眼。
上面顯示的來電人姓名是:爸。
他顫抖着手挂掉了餘鏡年的電話,發消息說:“我在上課,下課再說。”
餘鏡年卻回複道:“現在,立刻,馬上,離開你的教室,出來跟我打電話。”
餘鏡年的口氣向來如此,帶着一種讓人沒有辦法拒絕的威嚴。
特別是餘越這個時候六神無主。
他拿着手機出去了。
接通餘鏡年的電話,沒有聽到想象中的怒罵。
電話裏寂靜了一會兒,餘鏡年才說了一句:“你現在出息了啊。”
餘越沒有說話。
他抿了抿唇,其實已經慢慢冷靜下來,但還是打算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反問餘鏡年:“你在說什麽?”
餘鏡年在電話那邊冷笑一聲。
他說:“你鬧那麽大新聞上熱搜,你問我在說什麽?你只是去讀個大學,就搞上同性戀了?就包養起小演員了?你怎麽這麽大能耐啊餘越,這都是誰教你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餘鏡年已經是近乎吼出來的了。
餘越的手在顫抖。
但他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冷靜。
餘越說:“第一,同性戀不是錯,第二,我跟他是正常戀愛關系,不是包養。網上的那些,都是造謠,我不知道是誰……”
“你他媽閉嘴!”餘鏡年終于爆發了,“我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去跟別人搞同性戀的?你知道今天親戚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是什麽表情嗎?我臉都被你丢盡了!你媽媽現在還不知道,我勸你最好立刻馬上給我分手,把事情回來給我處理好!你有沒有想過我……”
“你出軌的時候,”餘越咬着牙,一字一句說,“有沒有想過我?”
一時之間,電話那邊,沒了聲音。
在餘鏡年反應過來,準備對着餘越破口大罵的時候,餘越先把電話挂了。
他挂了電話以後,才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冷、顫抖,不受控制地顫抖,心髒深處仿佛有一股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都很冷、很冷。
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餘越下意識想要挂掉。
但他看了一眼,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許遠哲。
看見電話上“哲哥”這個名字,餘越的眼眶立刻紅了。
他接通電話,一個“喂”字剛出口,已經帶了哽咽。
電話那邊,許遠哲的聲音很啞,“怎麽一直不接電話?吓到我了。”
餘越沒有跟許遠哲說,他爸爸打電話過來了,就含糊道:“有點兒別的事情……”
許遠哲的聲音似乎帶了些喘息,他好像在跑,“我來你學校了,你現在在上課嗎?”
還沒有說完,餘越就看見許遠哲從那邊的樓梯跑了上來。
許遠哲頓了一下,看見走廊上的餘越,挂了電話。
他快步走到餘越跟前。
看見餘越泛紅的眼眶,許遠哲心都要碎了,他盡可能放輕聲音,低聲問餘越:“別哭,沒事,不要怕。”微微一頓,“還上課嗎?”
餘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教室。
有很多雙眼睛都在往窗外偷偷看。
餘越很慢地搖了搖頭,“我想回家。”
許遠哲說:“好,那就回家,這節課點不點名?”
餘越搖了搖頭。
後來怎樣稀裏糊塗跟着許遠哲回了家,餘越也不太記得了。
在沙發上坐下以後,許遠哲給餘越倒了一杯熱水。
冰冷的手心觸碰到熱水的那一刻,餘越才終于恢複知覺似的。
許遠哲待在餘越面前,緊緊握着餘越冰涼的手,盡管許遠哲自己的手,也暖不到哪裏去,一樣冰冷。
也許是感覺到許遠哲的手也在顫抖,餘越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我就是……就是太突然了,朋友告訴我的時候,我沒有反應過來。”
“是我的問題,”許遠哲看上去還算冷靜,可聲音已經啞得不行了,“我不知道拒絕拍那部戲,會讓他們這樣。我已經請人壓熱搜了,我不會拍那種戲,但我會借錢還違約金,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餘越能感覺到許遠哲的無助。
他也只是個二十歲的男孩子,初出社會,沒有經歷過人心險惡,還偏偏讓這種人心險惡牽扯到了最重要的人。
餘越放下了手裏裝着熱水的杯子。
用暖暖的掌心,捧起許遠哲的臉龐,問道:“違約金多少?”
許遠哲的唇動了動。
這一次,他沒有說,“不多。”
餘越道:“你告訴我,我幫你還了先,等以後你掙了錢,再慢慢還給我嘛。”
他還笑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許遠哲眼角的紅痕,“你別哭呀,不是什麽大事情,娛樂圈這種事情多了去了,他們愛造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沒放在心上。而且我們又不是他們說的那種關系,我們怕什麽。”
許遠哲卻偏過頭去,扯了扯唇角,“我沒有哭。”
可是一轉臉過去,太多太多壓抑着內心的情緒湧上來。餘越不知道,在這件事情曝光出來之前,許遠哲已經接到了公司的警告,他也跟公司掰扯了很久,想要拿出法律武器,可是合同是他自己簽的,誰都告訴他,沒有辦法解決。
他頭一次學會抽煙,在餘越不在的時候,徹夜地抽着煙,拿出了自己所剩無幾的積蓄,問公司能不能分期付違約金,公司告訴他,不行。
公司給他的解決期限是五天。
可是他們壞到了極點,第四天就把這些所謂的“黑料”曝光了出來。
許遠哲偏頭望着窗外,唇動了動,說了一句:
“對不起。”
餘越怔怔地望着許遠哲臉上的眼淚。
他剛想說什麽。
許遠哲的手機震了起來。
是一個沒有姓名的來電。
許遠哲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接通以後,當着餘越的面,他聽見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道:
“缺錢是不是?給你錢,跟我兒子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