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年夠嗎

十年夠嗎

幾乎是在聽見餘鏡年聲音的那一瞬,餘越就把許遠哲的手機給搶了過來,對着電話跟餘鏡年說了一句:

“我不會跟他分手的。”

說完以後,他把餘鏡年的電話給挂了,再拉黑了。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餘越才意識到,這是許遠哲的手機。

有那麽一瞬停頓,但餘越覺得自己做的沒錯。

他把手機還給許遠哲,聲音很輕,“不要理他,你就當做沒有聽見。”微微一頓,“如果再打電話過來,你什麽都不要說,挂掉再拉黑就好了。”

許遠哲望着餘越,沒有說話。

餘越也看着許遠哲,遞出去的手機,許遠哲沒有接。

安靜了一會兒,餘越小聲問道:“怎麽啦?”

許遠哲的聲音有些啞,“你要因為我,跟你的爸爸媽媽決裂嗎?”

餘越的手微微一頓。

片刻後,他把許遠哲的手機放在茶幾上。

餘越坐在沙發上,雙手撐在身體兩側,一時間沒有說話,轉頭望着窗外。

窗外的天陰陰的,陽光被遮擋在了烏雲後頭,有些壓抑,有些沉悶,似乎在等一場痛快淋漓的大雨。

餘越問道:“如果我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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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遠哲看着餘越。

他說:“會。”

餘越回過頭來,笑了一下,“那不就是了,所以他們怎麽樣,跟我們沒有關系。他們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不要管他們就好了。”

“可是我會覺得對不起你。”許遠哲說。

狹小的客廳裏寂靜了一瞬。

餘越的聲音輕輕的,“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微微一頓,“真要說對不起,還得是我說呢。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不會去簽公司,不會遇到這樣大的麻煩,不會在你還沒開始的演藝生涯先抹上一筆黑色,不是嗎?”

許遠哲沒有說話了。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餘越過了兩天,還是回A市去了。

餘鏡年和姜千用盡各種手段,把他逼了回去。

許遠哲開車送餘越送機場,在機場告別的時候,餘越抱着許遠哲,聽着他的心跳,過了很久,擡起頭來親了親許遠哲的下颔,“我先走啦,過兩天就回來。”

許遠哲“嗯”了一聲,留了一個吻在餘越的額頭。

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抱餘越。

也不知道餘越會不會這一次回去以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

餘越回去以後,和想象中一樣,和姜千、餘鏡年大吵了一架。

他們停了餘越的銀行卡,想方設法把餘越關在家裏,關了三天,第四天,餘越還是趁着他們不注意溜了出去,跑去機場買了機票,回學校了。

回到B市,餘越沒有立刻告訴許遠哲。

這幾天,許遠哲沒有給他發消息,也沒有給他打電話,大概也是怕餘越的手機并不在他自己的手裏。

餘越回到B市,先去了許遠哲平時打工兼職的地方。

許遠哲在奶茶店兼職。

餘越戴着一個口罩,戴着鴨舌帽,坐在店裏最遠的地方,看着許遠哲在櫃臺後面忙碌,他手腳麻利,幹活兒也快,工作起來很認真。

但這只是許遠哲今天的第一份工。

接下來,餘越又跟着許遠哲,去看他打完了剩下的三份工,都是很累的活,因為越累錢也越多。

他看着許遠哲在烈日下,穿着厚重的玩偶服,給街上的人發傳單。

恰逢盛夏,天氣熱得要命,最後結束的時候,許遠哲把頭套摘下來,已經渾身都汗濕了,他坐在街邊,抱着玩偶的頭,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似乎是沒有什麽消息,又把手機放了回去。

餘越看着烈日下的許遠哲,心想,如果許遠哲不是因為跟自己在一起,他根本不用打四份工,他也不用付房租、不用買車,不用花很多錢買一個沒什麽用的星空燈放在卧室,只是因為餘越喜歡。

許遠哲原本可以住着學校的宿舍,付了自己的學費以後,把剩下的錢都存起來,給自己好好花,不用像現在這樣債務纏身、黑料纏身,焦頭爛額地遇上一堆事情。

餘越想起兩三年前,還在讀高三的許遠哲。

那個時候的許遠哲,在燒烤店兼職,按部就班地過着那樣的日子,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可是跟餘越在一起以後,許遠哲從打一份工變成了打四份工,自己省吃儉用,卻總要帶餘越去吃好吃的,努力想讓餘越和以前過得一樣,雖然不可能和以前過得一樣。

所以,究竟是餘越讓許遠哲更辛苦了,還是許遠哲讓餘越更辛苦了,好像沒有人能說得清、看得清。

餘越又想起自己跟爸媽吵架的時候。

他們問餘越,你究竟圖他什麽?

餘越當時沒有回答上來。

他偷偷跟了許遠哲一天,也忍不住在想,自己究竟在圖許遠哲什麽?

圖同性戀?圖沒錢的日子?圖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還是圖那一頓紅燒排骨?亦或是圖,一種總是被人說得很虛無的東西,愛?

為什麽跟爸媽吵架都要跟許遠哲在一起。

為什麽自己當初說只是想試試,現在卻放不開手了。

為什麽自己也隐隐有感覺,他們其實并不合适,對哪一方來說都不合适,現在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想走下去,總覺得走着走着,也許就走到天晴的那一天了。

為什麽呢……

餘越想不明白。

晚上十點,許遠哲下班回到家。

餘越想等到十一點就去給許遠哲打電話的。

他也待在家樓下,不過是在暗影裏,蹲在那兒思考這個問題。

十點二十,單元樓的門開了。

餘越看了過去。

他看見許遠哲拿着個小盆子下來了。

小盆子裏裝的是貓糧。

前段時間,餘越在家樓下的花叢裏發現一只流浪的小貓,很瘦。

小貓蹭了餘越,餘越心軟極了,立刻回家煮了一塊幹淨的雞胸肉喂給小貓。

後來,因為餘越經常下樓喂貓,許遠哲就買了一袋貓糧。

如果不是餘越,許遠哲也可以不用花這份錢,買這份貓糧的。

隔着路燈,餘越看見許遠哲,穿着黑色T恤,蹲下來,把小盆子放在地上,輕輕敲了敲。一秒鐘之後,小貓就從花叢裏竄了出來。

小貓飛快地跑到許遠哲身邊,埋頭就開始吃了起來。

許遠哲摸了摸小貓的腦袋。

因為離得不遠,餘越聽見許遠哲說話的聲音。

許遠哲低聲對小貓說:“你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

小貓沒有理會,依然埋頭苦吃。

許遠哲在小貓旁邊坐了下來。

安靜了很久,餘越又聽見許遠哲說:“你爸爸可能也不要我了。”

小貓吃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根本來不及擡頭看一眼許遠哲。

月色像雪色一樣,映照在許遠哲的身上。

許遠哲久久地坐在小貓旁邊,等到小貓吃完了,翻着肚皮舔毛,他也沒有離開,就一直坐在那兒,像雕塑一樣。

他說:“那等我們有錢了,再去找他,好不好。等我把解約賠償金還清了,等我買到了大別墅,等我買到了好看的車,等我可以每頓都帶他去吃牛排,等我可以在他過生日的時候請來娛樂圈的名流的時候,我再去找他。”

微微一頓,許遠哲說:“十年……十年夠嗎?”

小貓還是沒有理會許遠哲。

不知為何。

在這一刻,餘越的心很輕微地顫了顫。

他的眼眶紅得很厲害,眼淚也在這一刻滑落下來。

心髒那顫動的頻率從很輕、很微,變得逐漸劇烈。餘越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望着許遠哲,望着月色下的男孩子,突然間明白了。

餘越想,他什麽都不圖。

他只圖那個人是許遠哲。

那個熾熱地愛着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卻什麽都願意為他去做的許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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