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順利逼退魔宗之後,蘇仙師徒,包括同來救援的歸元宗門人在內,便都一并在靈藥谷內暫住下來。
戰後修整是一方面,更要緊的,是這靈藥谷內剩下的十幾個門人,已然決定收拾行囊,舉家搬去歸元宗尋求庇護了。
這倒也是難免,魔主屠休圖謀甚大,統一魔道之後,行事就日漸嚣張肆虐,靈藥谷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更莫提這一次沒能讨着好,已魔宗的行事,日後一定還會去而複返。
歸元宗這一次派了堂堂掌劍真人來撐了腰,可是下次呢?終究不是自個家的事,幫忙這事,總是有個底的。
更莫提靈藥谷的掌門都在這一次亂戰之中不幸沒了性命,眼看着是再難複興了,倒不如幹脆帶着谷中剩下的家底,憑這些換來去換來歸元宗的背景,怎麽說也是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總是要比外頭魔道橫行來的安穩些。
“這也不是第一遭了,小師姐你一直閉關不清楚,近幾十年,被魔道滅門破宗的門派,許多都逃到了咱們山上來求救,掌門無法,也都一一收下安置了,現如今主峰上的那些舊屋子,都快住滿了呢!”
靈藥谷客房內,奉命照顧蘇仙的廖大二人,與她細細介紹道。
歸宗宗主峰上,有延綿數十裏的木制屋舍,那是在很久之前門內給入門不久的新弟子們準備的住處。
那時候天地靈氣還很充沛,各門各派也不必扣扣搜搜的算計靈藥靈石,為了發揚壯大,都是可着勁兒的收人,但凡有點靈根,就先招進來作個外門弟子再論其它,據說門內最昌盛的時候,上下弟子幾乎上萬。
“這麽算來,投靠來的宗門還當真是不少。”蘇仙一面随便聽着,一還在剝着她特地從南華峰上帶回來的石榴果,她喜愛這個口味,随身都會裝幾個甜嘴。
廖大笑的憨厚:“可不是,因為此事,宗主每次回山都是愁眉不展呢。”
一旁廖二冷哼一聲:“就剩下這點靈石靈藥,自家人還不夠使,還過來一群群要飯的,可不是要發愁!”
自從十年前廖大的瓶頸松動,順利升上築基,廖二卻是久久困在築基大圓滿一動不動,他對着自個大哥就好像是愈發的看不順眼了,一出口,必然要陰陽怪氣幾句。
好在廖大卻是個好脾氣的,聞言,也只是替他們解釋道:“也不能這麽說,許多門派都是帶着謝禮的,便像是袁師兄,袁掌門留下的靈丹,已夠靈藥谷剩下的弟子們用上許久了,并不用門裏操心。”
“哼,也是每一個都有他袁英縱那般好的運道的!”廖二扭過頭,說的咬牙切齒。
蘇仙聽到熟悉的名字擡了頭:“袁英縱,幹他什麽事?”
廖大仔細解釋:“小師姐不知,袁師兄,就是已逝的靈藥谷掌門獨子,也多虧了他是掌門坐下弟子,出面主持,靈藥谷避去歸元宗這事,才能定的這般快。”
蘇仙聞言恍然,這倒也是,沒有過硬的背景,他也不會試圖拜在南華真人門下,更不會再求師南華峰失敗之後,也仍舊順利成為了歸元宗宗主的親傳小弟子,這就屬于家大業大,典型自帶資源的。
“那路上怎的沒見他?”蘇仙問道。
“靈藥谷出事,他早在咱們之前第一個回來的,只是沒想到,袁掌門卻是……唉,也是可憐。”
“得了吧,袁掌門便是死了,給他留下的家底也是咱們一輩子掙不上的,輪的上你可憐!”廖二又是一聲冷哼,說話時,面上的羨慕妒恨壓都壓不下去,瞧那模樣,只要能拿到靈藥谷的家底,簡直恨不得死了親爹的是自個的模樣。
心性決定一切,這樣的人,也難怪最後成了叛徒……
蘇仙冷眼瞧着,不慌不忙的又吃一口石榴。
關于袁英縱的話題也沒說幾句,伴着屋外傳來的一道破空聲,廖大廖二的神色猛然一正,緊接着房門一開,兩人便已是站直了身,恭敬行禮:“見過師尊!”
一身素白道袍的南華真人手中拿着一方小巧的木匣,舉步進來。
蘇仙面上便也露了笑,甜滋滋的叫了一聲:“師父!”
南華真人唯一颔首,面上滿是敬而遠之的冷清疏離:“今日傷口如何?”
“還是那樣呀。”蘇仙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自個的胸口,不愧是修仙世界裏大反派的手段,這蝕骨釘紮在胸口,就是以她的體質,也只是能不停的恢複這黑色煞氣侵蝕的經脈血肉罷了,對根源也毫無辦法。
也正是因為這個,蘇仙這幾日才會這麽的清閑,又不能修煉,每天就是待在屋子裏吃靈藥養傷,無聊到聽廖大廖二閑扯聊天。
南華真人當然明白蝕骨針的厲害,他擡手将手上的小木匣放到了蘇仙面前:“此乃清露珠,貼身佩戴,可緩解蝕骨之痛。”
蘇仙低頭打開,一顆像是珍珠模樣的圓球,十分純粹的碧藍色,乍一看不起眼,但是觸手生涼,拿在手中,光華內斂,極其柔潤,是在藍水星裏花多少錢也見不到的珍寶級別。
漂亮好看的珠子首飾哪一個女孩子不喜歡?蘇仙眉眼彎彎,不問便宜師父這珠子是哪來的,是否麻煩難得,徑直收下,便只朝他露出了格外歡喜的笑容來:“多謝師父,弟子當真喜歡。”
南華真人看見她這幅格外幸福的神色,眸光微微一動,擺擺手,示意廖氏兄弟二人出去。
蘇仙也不在意,只是饒有興趣的将這清露珠捏在手間把玩。
廖大廖二恭恭敬敬的從外面合上木門之後,她閉了一眼,将珠子放在睜開的眼珠正前,隔着朦胧醉人的碧藍光芒,竟都能隐隐看見便宜師父的面色格外莊嚴凝重。
“蘇仙,你且坐好,為師有事要與你說。”南華真人的聲音平靜,卻又正經的不容置疑。
蘇仙将珠子放下,只看一眼便宜師父貌似平靜若菊,眼底深處卻透出一絲猶豫的神态,不必開口,就已知道他要說什麽。
天命之子肩負天下,當然是顧不上這些兒女私情,之前是被她的突然表白吓了一跳,來不及反應,這會兒想清楚了,以便宜師父的性格,當然是過來擺出師長的款,要對她苦口婆心,嚴加勸導,好叫她明白修行這等逆天之舉長路漫漫,不進則退,滅世之劫近在眼前……她年幼無知,又自小失教不知世事,壓根分不清師徒之意與男女之情,一時想岔而已,日後還是專心修煉……之類之類。
自從表白之後,蘇仙故意再也沒提一次喜歡的話頭,就是為了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這時候,能讓他将這話說出口嗎?
那自然不能!
“好啊,師父你說。”蘇仙先是正色答應,接着眼見看着便宜師父嚴肅了面色,微微擡頭醞釀了一瞬,立馬就要長篇大論。
她就眼明最快的在這一瞬間猛地開口打算了他:“對了師父!我這兒也當真是有一樁正經事,師父?”
第一次收徒弟,更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形的南華真人終究還是少了幾分經驗,被蘇仙這麽一打岔,一口氣噎在喉中,頗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
蘇仙卻看也不看,見師父不說話,就只當他是默認,自顧自的繼續說道:“說起這兩個師弟呢,廖大還好,可是廖二我覺着這個人居心不正,師父啊,你蔔算這麽厲害,要不要再起一卦,看看他是不是以後會做壞事?要是不就算了,要是會呢,就盡早把他……”
【嗯?為什麽這麽早就提醒天命之子廖光耀的背叛?而且這麽突然?】手腕的233覺着有些不對。
“蘇仙!”果然,蘇仙話未說完,南華真人從她的話裏回過神來,便忽的回了頭打斷了她,聲音冷峻:“廖光耀乃你同門師弟,你便不喜他,平日裏些許為難罷了,可聲名清白,豈容你如此信口雌黃!”
說罷,他更進一步,眸光更透出幾分嚴厲:“我因你年幼直率,一向不曾嚴加教導,卻沒想到你竟如此心存險惡。”
“蘇仙,你太令為師失望了!”
果然,旁的事就算了,可是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便宜師父卻絕對不會還任由她胡鬧。
這世上的确有很多很容易輕信小人的昏聩之人,不論是否屬實,随便幾句挑唆就開始懷疑親信,寧可我負天下人,也絕不可天下人負我,先使手段試探試探再說——
可身為天命之子的師父,卻絕非其中一個。
蘇仙并不意外的停了口,但這并不影響她面色忽的一變。
她眼眶微微泛紅,攥着清露珠的手心攥的緊緊的,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将珠子摔出去、任性胡鬧的模樣,但是頓了一頓之後,嘴唇微微顫動幾下,卻只是緊緊咬着牙關,仰着頭,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十足倔強的模樣。
對于這樣的蘇仙,南華真人一瞬間也有些束手無策,要是平常時候還好教訓一頓就是了,可是偏偏,徒弟胸口上還帶着為他才受的傷,更偏偏——
徒弟還對他,似乎是将師徒之意誤認為了男女之情!
猶豫幾息功夫,在斬妖除魔上赫赫有名的歸元宗掌劍真人卻終究是選擇了暫且躲避退讓。
罷了,他剛剛拜入歸元宗不久,師父便仙逝了,莫說當師父,便是當徒弟的經驗都沒有多少,何況蘇仙的這性子,又還旁人都不同!他還是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等得回去之後,去問問宗主應當如何吧!術業有專攻,師兄他雖然修煉不太行,可是前前後後收了十幾個親傳弟子,肯定要比他有經驗的多。
這麽一想,南華真人便索性道:“罷了!索性你重傷未愈,本也不便下山,祛除蝕骨針之前,你便待在門內,好好養傷,修身養性!”
說罷之後,看着蘇仙那閃着水光一般的黑色雙眸,再難開口多說一個字,頓了頓,又放下兩瓶他特地尋來的療傷靈藥,幹脆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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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天命之子離開,蘇仙也慢慢站了起來,她沉思了一會兒,忽的叫了一聲:“233。”
剛剛圍觀了這一場的争執的系統瞬間出現,安慰道:【在的!宿主請放心,天命之子的親密度并沒有下降。】
蘇仙卻沒有提這個,反而很突然的提起了另一件事:“昨天傷了我的那個仇滁真人,他的修為怎麽樣?一樣是元嬰期,但是我看他比起師父和屠休來,似乎完全不是一個水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突然,但是233還是回答的很盡責:【仇滁的元嬰期是用邪法強行升階,單純攻擊力比較低,大概等于屠休的一半,天命之子的三分之一。】
“哦,那金丹期就差不多夠了。”蘇仙聞言點點頭。
【什麽?什麽差不多?】233疑惑臉。
蘇仙卻沒有再多說,舉步出門,沒有叫兩個師弟幫忙,只是靠自己步行,慢慢的往靈藥谷的山門方向行去。
她已經服過了藥,這個蝕骨針,只要不運轉靈力,就也不會有什麽不舒服,因此,廖大廖二兩個倒也沒有阻止,只是一個面帶擔憂,一個面色恭謹的跟在她身後,一路無話。
走近靈藥谷內正堂不遠,便看見一群身着青色道袍的靈藥谷弟子圍着一具靈位跪作一團,一個個的都是面帶悲戚,格外哀痛,離得近了,還能聽見不少人痛哭着“師父”“掌門”之類,最正中甚至還有一個身着歸元宗白衣的年輕男子,痛哭着叫着“父親。”
與魔宗交手的這一戰,雙方各有傷亡,靈藥谷內,也有不少師長前輩就此隕落,這一幕倒也并不罕見,倒是沒想到,連靈藥谷的掌門竟也沒能幸免。
蘇仙原本沒想打擾這一幕,只是她走得近了,餘光偶然掃過躺在地上的靈藥谷掌門,腳步就不由一緩,再近一些,再看清楚那痛哭不已的歸元宗弟子之後,腳步就徹底停了下來。
“袁師兄。”蘇仙停在正中唯一穿歸元宗弟子白袍的男子身邊,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沒錯,這個靈藥谷掌門的兒子,歸元宗的弟子,竟然正是蘇仙有過“一臂之緣”的熟人,袁英縱,袁師兄。
袁英縱聞聲擡頭,見是蘇仙,面色難看,只是這個時候,倒卻也顧不得理她,只是扭頭不語。
蘇仙也不在意,看了看靈位上的名姓,以及靈位後的畫像,繼續道:“袁掌門,應當是死在魔宗仇滁真人手下。”
蘇仙從剛才受傷之後,就一直在藥圃便觀察着仇滁的一舉一動,她當然記得,畫像上這一位袁掌門,就是被那個陰險猥瑣的仇滁拿來當作肉盾,才會不幸沒命。
袁英縱面帶仇恨,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反駁,顯然,父親的死因,他也是已經知道的。
“你既然是靈藥谷掌門的兒子,身上肯定是不缺靈藥的吧?”蘇仙在他身旁蹲下身來,忽的轉了話題:“我現在是築基大圓滿,給我一枚結丹的靈藥怎麽樣?”
人家生父屍骨未寒,結果她竟上來就伸手要極品結丹靈藥!周遭悲痛的靈藥谷弟子們面色都是一變,若非看她穿着歸元宗弟子道袍,只要破口大罵都算是輕的。
袁英縱也是猛然擡頭,滿面怒火:“蘇仙!你莫要欺人太甚!”
瞧那面色,簡直下一刻就要怒極出手,只是,蘇仙的下一句話,卻叫他忽的一滞。
蘇仙說的簡潔平淡,但是莫名的,卻叫人不容置疑:
“你給我靈藥,我結丹之後,會親手殺掉仇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