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開房

開房

沈夜白比夏晗晗想象中早到許多。

好像剛剛挂斷,沈夜白就已經到了。當然,也許是夏晗晗也已經微醺,對時間的體驗出了差錯。

沈夜白打開了包廂的門,只見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酒瓶,顯然是一副剛剛縱酒的場面。

而他的夏晗晗,竟然在這杯盤狼藉中,獨自吃肉串。

沈夜白被這場面小小震驚了一下。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夏晗晗向門口看去,然後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羊肉串向沈夜白方向送去,口中振振有詞:“吃嗎?我叫他們新熱的。”

沈夜白大步走到夏晗晗面前,他站着,夏晗晗坐着,所以要仰頭才能看到他,她聽到他說:“你真的喝酒了。”

“嗯。”夏晗晗點頭。其實她并未喝醉,心裏清楚得很。只是落實到面部表情上,便因着酒氣,不自覺地帶有一種朦胧迷離之感。

她伸手指了指對面的長條座椅,說:“就是他,他喝醉了,請你幫忙。”

如果不是夏晗晗提醒,沈夜白根本沒往那邊看。順着夏晗晗的手看過去,只見一人躺在坐着的長椅上,死豬一樣。

沈夜白當即走到躺着的陸林風面前,奮力把他背在背上,轉頭對夏晗晗說:“走吧。”

夏晗晗将肉串放下,給了沈夜白一個模糊而贊賞的微笑。

打車到了麗晶酒店,沈夜白把陸林風背到房間,放到床上躺好。他沒怎麽樣,夏晗晗倒是在後面呼出一口長氣。

沈夜白這時任務已然完成,才回頭對夏晗晗說:“你要不要休息?”

“休息倒是不必。只是不能馬上回家——身上一股酒氣。”夏晗晗如實說道,她确實沒有喝多,但回家被發現卻也不好。

沈夜白點點頭,出去一會兒,再回來時,已然在麗晶酒店訂了間房間,說要帶夏晗晗先去待會兒。

夏晗晗笑道:“沈夜白,我怎麽感覺上了你的賊船呢?”

“此話怎講?”

“我們算不算開房了?”夏晗晗很天真地問他。

沈夜白也很天真地回她:“你覺得算,就算。”

夏晗晗一邊開了陸林風房間的門,往出走,一邊說:“那我要好好想想。”

到了沈夜白開的房間,進門是一個大客廳,結構和陸林風住的那間差不多,夏晗晗當先走到窗邊打開窗子通風。

回到沙發上坐下,便見茶幾上已然擺放好醒酒湯。夏晗晗沒醉,也不想再吃東西,她沒動那碗湯。

“沈夜白。”她擡頭仰視沈夜白,說,“我醉了,所以我說的話,你只當是耍酒瘋好不好。”

沒有一個醉鬼會承認自己醉了,這個道理沈夜白再懂不過。但他卻說:“好,我聽着。”

夏晗晗點點頭,果真說了起來:“沈夜白,我有病。”

“我知道。”

“很嚴重。”

“我知道。”

夏晗晗搖頭:“你不知道。你見到的我,只是一個走路很慢,會扭到腳,扭到腰的人。而生病的我,會比這可怕一萬倍。你一開始會憐惜,時間久了,那點憐惜磨沒了,便變成厭倦了。”

她說話的時候平靜極了,既不像一個喝醉酒的人,也不像她平時的模樣。沈夜白想,原來她本性是如此的麽?悲觀,絕望,而且冷漠。

“你聽得懂嗎?”

“聽得懂。”

沈夜白再懂不過了,夏晗晗是借着醉酒的由頭,勸他放手。

可他不是沒給她機會,在利北區,是她親口說的“可我已經招惹了”。沈夜白只給夏晗晗那一次機會,那次之後,便是如何,他都不會放手了。

沈夜白的執拗,并不僅僅體現在做題上。

夏晗晗的眼睛是一種虛無的空寂,她是常常帶笑的,因為她覺得病鬼總是會引人讨厭,所以用一副可親的臉龐來僞裝。但此刻,她真真正正還原本來的面龐,竟是一種凄冷的慘淡。無悲無喜,無欲無怨。

沈夜白緩緩蹲下,他伸手捧起夏晗晗的雙頰,凝視她說道:

“你生病,我照顧你;你死了,我念着你;我死了,我們葬在一起。”

“不諱言生死嗎?”

“不。”

“不生死相許嗎?”

“不。”

夏晗晗看着沈夜白的眼睛,長長久久地看。在感情方面,沈夜白幾乎可以算作一個孩子,赤誠且直指人心。

他沒有勸夏晗晗樂觀,她可以活得長長久久;也沒有騙夏晗晗,說什麽同生共死的鬼話。

夏晗晗從未見過沈夜白這種人,一時之間也有些茫然了,茫然之後,便聽到了冰雪融化的聲音。

她頹然倚到沙發靠背上,喃喃說:“我有什麽好?”

“你不好,也不壞;我不好,還有點壞。一個有點壞的人,不會嫌棄一個不壞的人。”

夏晗晗笑了起來:“我原來沒發現,你竟這麽能言善辯。”

沈夜白并不能言善辯,他甚至懶得說話,他只是喜歡和夏晗晗說話而已。

夏晗晗是坐着的,沈夜白是蹲着的,夏晗晗忽然從靠背上離開,微微低頭,對沈夜白說:

“沈夜白,我很壞很壞,我既不能答應你,又不想拒絕你,你說,我壞不壞?”

“是很壞。我明知你既不能答應我,又不想拒絕我,卻還不想放手,一輩子都不想放手。我覺得,我比你更壞一點。”

“是啊。”夏晗晗點頭,“再也沒有人對我這樣壞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你讓我開心,也讓我痛苦。這是友情嗎?”

“不是。”沈夜白堅定地說。

“對,不是友情。”夏晗晗點點頭。她說:“沈夜白,我們做一個約定。如果你見我生病,還是不嫌棄我,我就接受你;如果你嫌棄,我們就做同桌吧,做你唯一的同桌,好像也不錯。”

“我不答應。”

“為什麽?”

“那樣我會盼着你生病,可我不想盼着你生病。我只盼着你像現在這樣,可以說心裏話。”

夏晗晗愣住了。

她多久沒說過心裏話了。她的人生并不長,只有十七年,經歷也不算多,幾乎只在家、學校、醫院這三個地方交替生活。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快樂的人,大概已經持續了七年。

從七年前那場極為兇險的生病之後,夏晗晗便很自覺地懂事,成長成了一個不需要父親和阿姨操心的人。江淮可以叛逆,但她不行。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願意承擔。包括苦心孤詣地去看孟慶芳,都是她懂事路上必須要做的事情。她媽媽去世了,她不能不管外婆。

可從來沒有人告訴她,你可以說心裏話。

心裏話是什麽?我想健康,想母親活着,想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長大。

這些話小時候說說,還能讓人覺得是兒童戲言,算不得真;可十七歲的孩子,說出來,不是白等被人笑話嗎?夏國華和江豔紅大概會以為她瘋了,江淮也許可以理解二三,終是覺得她太過矯情。

夏晗晗的淚水忽然便像開了閘的水,流了出來,她邊哭邊笑:“我真是醉了,有多少年沒哭過了,沈夜白,你真是太壞了。”

沈夜白一直在她面前,陪她。

夏晗晗之前的人生中,沒有悲傷,沒有快樂。她自覺地活成了無欲無求的人。但見到沈夜白之後,快樂和悲傷交替襲來,且來勢洶洶。夏晗晗很歡喜地快樂,也很歡喜地悲傷。

這天晚上回家,夏晗晗的眼睛有一點腫,她本想定一個手機鬧鐘便睡覺——明天周一上課。她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的時候,恰巧一條新聞推送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以前夏晗晗不會看這些新聞,但今天新聞的标題實在吸引人注意。

标題是:海盛老總苦等二十年,終抱美人歸。

夏晗晗因為身處海盛的産業之一——海盛新苑內,不禁對海盛老總這個詞産生點興趣,更何況,配圖的場景,越看越熟悉,這不是她今天去的海盛酒店嗎?

她點開這則新聞,本以為是華而不實的标題黨,誰知這次的內容竟和标題完全一致,新聞中說,海盛老總沈東成年輕的時候,因為腸炎住院,對當時照顧他的護士一見鐘情。

可奈何人家小護士新婚燕爾,對他的示愛視若不見,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但偏偏沈東成癡情不改,為小護士單身二十年,如今那當年的護士婚姻不幸,已經離婚,沈東成窮追不舍,最後打動那護士的芳心,終成眷屬。

新聞粗糙,錯別字句極多,但字裏行間,仿佛都能看到小編對這段唯美愛情的向往和贊揚。

夏晗晗想,這可和今天陸林風說給她聽的,那段充滿出軌與不負責任的婚姻相去甚遠。但真相究竟如何,她無意探究,只是覺得明明是同一件事,立場不同,理解差別竟如此之大。

隔天早上,夏晗晗不是被鬧鐘叫起來的,而是被陸林風的電話吵醒的。

陸林風嗓子還有些沙啞,對夏晗晗說:“晗晗,我就回蘭城了。昨天真是謝謝了啊。”

“這就走?不見見江淮了嗎,昨天你睡着了,他都沒去成。”

“不見了。我就跟學校請了兩天假。寒假可能也回不去了,等高考完吧,高考完你上高三,我天天去找江淮玩。”

“氣我是吧?”夏晗晗一邊掙紮着起床,一邊說,“你怎麽樣啊?可別回去又借酒消愁。”

“放心,我陸林風你還不知道?那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聽到陸林風說這句話,夏晗晗便知道,他沒事了。

早自習,夏晗晗專心做題,經過昨天的那場痛哭,她和沈夜白的關系自然了許多。沈夜白看她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樣,讓她覺得承受不起。她正在草稿紙上演算題目,沈夜白忽然給她遞了一張紙條。

夏晗晗打開一看,上面寫着:晚上放學有時間嗎?

和表妹去外婆家,表妹灑掃庭除,仿佛生了八只手。深深羞愧,一把年紀了,還不會幹家務活。表妹質樸達觀且有豪氣,明明比我小那麽多,卻比我像個姐姐。我看着她,心裏只想四個字:她真好呀。

我……竟然把發表時間定成了2月6日!我的天啊,我說怎麽沒發出來,還以為jj又抽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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