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芷·青止
青芷·青止
尋青止看着她挪一步都顯得搖搖欲墜的身體，問：“要去哪裏？”
“我到外面走走。”
“你腿腳不便，別到處亂折騰了。”
“生命在于懂得折騰啊。”
安知撐着拐杖想經過，尋青止看她想折騰的意志力如此頑強，只好将她拉住，無奈道：“行了，我陪你去。”
他一手攙扶着她，安知走得慢，他倒也極其有耐心，神色沒有絲毫不耐，反而一個勁兒的叮囑她再慢點兒。
“你是過來看我的？”安知問。
“嗯。”
“你怎麽知道我住院了？我爸說的？”
“嗯。”
“……”
陸安知內心深嘆一口氣，她爸媽這坑真是越挖越深了，尋青止怎麽也不知道要反抗一下？
“尋醫生，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每個人的生活中總有那麽一兩個熟人可以充當笑料，我很欣賞你這方面的功能。”
“……尋醫生，我有句罵你的話在腦海中盤旋，不禁想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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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它繼續盤旋。”
噗……陸安知血濺當場。
大樓門口有一段石階，安知正邁着腳想踏下去，尋青止将她拉了一把，說：“我抱你過去。”
安知趕緊往後一躲，“不用，我又不是廢了，下個樓梯不成問題。”
尋青止好笑道：“你要是在這裏再摔一次，估計就差不多了。”
“你……”安知瞪他，“怎麽說話的？”
尋青止背着手，說：“抱歉，可這是事實。”
安知朝四周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周圍，他擡眼，視線往四周一掃，能發現幾個護士對着他們這邊舉着手機，手機攝像頭還閃着燈。
安知說：“會傳緋聞的。”
聞言，尋青止十分同意她的話，于是一點頭，說：“那你摔吧。”
“……”
安知也沒搭理他，動着拐杖想下去，可是……挪、挪不動腿啊……她的內心起了小小的掙紮，尴尬地回頭看了眼尋青止，發現他神色閑适，似乎在等着看戲。
安知擡起頭，舉目四望，接着一感嘆：“哎呀這天氣，真熱，回去吧。”說完又慢騰騰地拄着拐杖轉身。
尋青止不由垂頭失笑……
“行了，我抱你過去。”他說完彎腰将她打橫抱起來，一抱起來，她手上的拐杖一時拿不穩就要脫手而去，她下意識伸手去抓……
他緩道：“別動，我左邊看不見，小心一起摔了。”
安知動作一頓，呆着不敢亂動。
前面樹下有一張長木椅，尋青止抱着她往那邊走了過去，陸安知上半身的位置剛好在他左側，這樣的位置，他不容易發現她的偷窺。
如果不靠近他或者不仔細觀察他的一些臉部反應，還真不容易發現他左邊眼睛其實看東西是沒有焦距的。
他的眼睛很好看，黑眸深邃明濯，怪可惜的。
安知正想着出神，他忽然看過來，視線就這麽不經意擦撞交彙，臉也靠的近，她眼珠子一溜，倏地別開目光，漸漸地覺得耳根有些發熱。
偷窺還被抓個正着，她還能成就何等豐功偉績？
尋青止将她輕輕放下，然後自己也坐下去。
此時漸入初秋，寒意不濃，天氣涼爽，拂面而來的清風不若夏天溫燥，不若春天濕潤，清涼幹爽，最好安撫心頭的煩悶。
安知有時候也喜歡安靜，像這樣，很好。
她沒開口，尋青止也不打擾，他是慣于安靜的人，像這樣，也好。
陸安知坐了一會兒，轉頭看他，發現他目光放遠，似在沉思。
“你左邊的眼睛……”她一開口，他忽然轉過來，吓了她一跳，于是即刻噤聲，默了默，又吶吶道：“我就是好奇……”
他遲疑了片刻，只說：“視網膜神經受損。”
據她所知，視網膜受損是可以動手術恢複視力的，他沒理由置之不理，也許受損程度極其嚴重。他另一只眼睛安然無恙，難道損害是來自一瞬間的外來撞擊？可到底是什麽樣的外來傷害，能導致這麽嚴重的結果？
腦部撞擊？接着救治不及時？
那麽他是因為有視力障礙，所以才轉到中醫科的？畢竟視力不過關，也不能再持刀做手術了。
陸安知看過去時，他正盯着他自己的右手怔怔發呆，神色沉淡，抿着薄唇，下颌線緊繃，似乎陷入了深思。
陸安知叫了他一聲：“尋醫生。”他沒反應，她提高音量又喊了一聲：“尋青止。”
他渾身一震，終于回過神來，怔怔的盯着看了她許久，看着她眉眼明潤秀麗，似乎自眼前映射而過的春暖驕陽。
陸安知疑惑的看着他，問：“你怎麽了？”
他垂首，摁了摁眉心，低聲說：“沒事。”
一會兒，他擡起臉來，唇角又一絲淡笑，“回去吧。”
“哦……”
她還沒有任何動作，他已經站起來，很自然地過來将她抱起來，陸安知還一愣一愣的，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這會兒風吹得猛了些，剛剛怎麽沒發現，他身上似乎有一陣淡淡的香氣，很清爽很舒服。
陸安知住院這段時間，寧漓得了空就會過來陪她，尋青止偶爾也會過來關心幾句，兩人免不了會碰上幾面，然後，寧漓就八卦了。
“那位尋醫生，好像挺關心你的。”她正削着蘋果，語調緩緩的，狀似随意。
“嗯……還好吧，他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過來慰問幾句，而且……我跟他也算朋友了。”
寧漓不說話了，擡着眼珠子盯着她看了半響。
“看我幹嘛？”
她笑望着她，說：“你剛才是在跟我解釋嗎？”
“我在陳述事實而已……”
“不，你以前沒這麽謙虛。”
“從古至今……我偶爾謙虛……”
喬璇兒剛好進來，聽到這一句，于是嗤笑一聲：“唷？你還從古至今了？成精了吧你？”
安知抱過枕頭朝門口扔過去，喬璇兒接住，回扔……一來一回之下，枕頭砸中寧漓的腦袋，她手裏拿着小刀，吊起眼角眼風淡淡地往那邊一掃。
喬璇兒一僵，指着陸安知就罵：“作為傷患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兒？”
安知冷笑一聲：“這裏最不正經的就是你了。”
陸安知腿上的石膏戴了一個月，還沒到可以拆的時間，本來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出院了的，但陸媽媽責令，必須得在醫院好好呆着，直至完全康複。
陸安知一開始是不樂意的，但後來她發現了個可以尋樂的去處，然後她就欣然接受了陸媽媽的強制性提議。
所謂可以尋樂的地方，出了老陸同志的辦公室，就是尋青止所在的中醫樓了。
安知這幾天沒事就跑去中醫樓玩玩兒，消磨時間，找這個唠嗑幾句，找那個話話家常，順手幫忙抓抓藥，畢竟她對于中藥的認識還是能摸出個子醜寅卯來的。
醫院裏也不對她諸多約束，畢竟是神經外科陸主任的女兒，既然沒搗亂，那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折騰出什麽嚴重的亂子來，上頭的領導也不知道。而且這陸小姐看起來也挺靠譜的，還真能幫上點兒忙。
陸安知跟人相處一向和顏悅色，柔聲柔氣，也讨人喜歡，這時候正跟藥劑師姑娘唠嗑。
“陸小姐，你整天跑到中醫樓來，是不是看上我們小尋醫生了？”藥劑師姑娘朝着她擠擠眼。
陸安知一愣，笑着問：“中醫樓又不是只有尋青止一名男醫生，怎麽說我看上他了？”
“小尋醫生在我們中醫樓是個稀罕人物，長得帥，能力行，脾氣也好，雖然笑容不多，也很少主動搭理人，但也沒見他怎麽發脾氣，我們樓裏的姑娘一個兩個全盯着他呢。”
“他是挺優秀的，我爸也重點誇贊過他，不過你确實是想多了。”
她就是閑得慌憋不住，想到處晃悠，醫院裏除了老陸同志那裏，就是尋青止這裏可以任她游行了，畢竟熟人好說話嘛。
尋青止在病單上一豎劃定，交給了面前的病人，又叮囑了幾句，病人拿着單子說：“謝謝小尋醫生。”
恰好陸安知過來，立馬殷勤又熱情道：“這邊這邊，我帶你去抓藥。”
“哎喲喂護士小姐，你就歇着吧，看你拿着拐杖腿腳不便的，藥房我兩步就走過去了，完了還得抽空等你慢慢挪過去？”
人家說完走了……
安知一口氣憋着，面色囧囧的，尋青止扔下簽字筆，端着桌上的杯子喝口水，說：“如果你真的閑不住，幫我整理電腦上的病歷記錄吧。”
她一聽，歡喜地湊過去。
尋青止的辦公室裏就一臺蘋果電腦，于是安知挪了張凳子，就坐在他旁邊，對着電腦歸納病歷。
旁邊時不時有傳來尋青對病人展開的一系列“望聞問切”，語速輕緩，聲線溫沉，一寸一寸牽引着陸安知的思緒……
青止，是取義于中藥“青芷”？還是取義于《岳陽樓記》的“岸芷汀蘭，郁郁青青”？
她對着電腦，手指飛快，打出三個字：尋青止。
安知對着着兩個字愣了好半天，回過神來的時候，剛好尋青止的視線往這邊随意一撇而來，她以光速擡起兩只手蓋住了電腦屏幕……
“怎麽了？”他莫名其妙問。
安知咽了咽口水，說：“這位病人長得太寒碜，我怕吓到你……”
尋青止一愣，不知道她又搞什麽名堂，“真人我都見過，一個頭像能吓到什麽程度？”
陸安知一揚眉，說：“現在不是有個作對比的美人在嗎？”她把自己的臉貼近屏幕，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笑着問：“怎麽樣？看看我，再去看那張頭像，是不是雲泥之別？”
尋青止心嘆，她自戀的姿勢還真是日新月異……
“你的手擋着，我也對比不了。”
“這不是怕吓壞你嗎？你轉過去別看了。”
尋青止很配合地別開臉，她迅速摁幾下删除鍵，處理完了才讓他轉過來。
陸安知一直在那裏給尋青止幫忙，直到陸母過來醫院看她，病房裏找不到她，于是給她打了電話她才拄着拐杖，慢騰騰地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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