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11.

“請坐吧。”易舟穿着一身家居服，整個人的狀态看上去放松又惬意。

季予君略帶拘謹地在皮質沙發上坐下，悄悄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室內整體的裝潢風格甚是簡潔，甚至稱得上有些“性冷淡”，但是在某些細節上卻顯得十分令人舒心。地面上鋪着整塊的絨毯，哪怕是赤腳走在上面，應當也不會感到不适。

茶幾上的清茶中升騰起薄薄的水汽，季予君悄悄擡眼透過這水汽打量易舟，心髒砰砰地震蕩着胸腔。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易舟。身着白大褂的易醫生是親和溫柔的，但這是處在“醫患關系”這一大前提之下的，所有的接觸、交談，縱然看上去再親昵，也到底隔着一層紗，看似觸碰到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但此時此刻，場景變換，不再是那間門窗緊閉的診室，而是寬敞明亮的、易舟的家。

是的，季予君現在正坐在易舟家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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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

“……錢燃，我這幾天都約不上易醫生的號，不知道他周末接不接‘私活’啊，多少錢都可以……”季予君終于還是忍不住給好友打去了電話。

“哇靠小君，你不是說不去找他嘛！難道已經背着我偷偷找他咨詢過啦？怎麽樣怎麽樣，易醫生是不是很厲害！”錢燃一聽季予君的語氣就知道這個小少爺之前又是對他口是心非，忍着笑打趣他，“也不知道他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了，你這會怎麽不說‘不相信’啦哈哈哈哈哈哈！”

季予君：“……”我忍。

只聽錢燃又說：“不對啊小君，你的失眠症狀如果痊愈了應該就不用去找他了吧？如果沒有效果，你更不會再去聯系他，怎麽現在這麽迫切地想要見他？難道又有別的問題出現了？！”

季予君随口應着，心說，這應該也算“別的問題”……吧……

總覺得有點心虛怎麽回事呢。好像在背着好友偷/情。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季予君就渾身一個激靈。不對！他在想什麽奇怪的東西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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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錢燃并沒有覺察出他話語之中的猶疑，而是大驚小怪地說：“我草真的有別的問題啊？小君你還好吧，要不要我去陪你喝兩杯？”

“不不不不不用！”季予君一聽便知道他是誤會了，趕忙說道，“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挺困擾的，所以想再找易醫生交流一下。”

“行！”錢燃爽快地應了，“我幫你問問他，想必他不會駁我這個親親同事的面子^^”

季予君又忍不住笑，錢燃總是給人以依靠，讓人懸着的心找到可供穩定的支點。自己能遇到他，真的稱得上幸運。

“謝謝啊。”季予君說。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謝謝了，彼此都覺得已經太熟悉，言語上的客套都顯得冗餘。但是此刻，季予君就是突然想對錢燃說一句謝謝。

錢燃也明白季予君謝的不是僅僅這一件小事，于是他就那樣欣然接受了，兩人又随便扯了幾句有的沒的便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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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錢燃發來了微信消息，後面帶着一個“OK”手勢。

“易醫生說明天你可以去他家裏找他，地址是xxxxxxxx。”

家裏？

季予君大腦發懵了一瞬，手無意識地攥緊了桌上的那只手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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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予君看着易舟微微上翹的唇角，心中一動：“我……”

他嗫嚅出這一個音節以後便又踯躅了片刻，但易舟柔和的目光帶着詢問向他望過來，好似在鼓勵他說出後面的半句話。

季予君垂下眼簾，抿唇思考了一下措辭才第二次開口：“我想問問……為什麽‘束縛’會對我的失眠症狀有用？”

易舟的目光輕輕落在青年漂亮的臉上：“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第一次見面？季予君怔忡了片刻。他又想起了第一次來到那間診室，看到紅棕色的桌子、簡潔的陳設、灰色的大門、頭頂的燈。

他不禁有些疑惑，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難道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易舟看出了他的不解，于是淡笑着道：“我們每一次見到患者的時候，會首先觀察對方身上的一些細節。那天你來的時候，診室裏的窗簾是拉下來的。通常來說，患者在較為封閉的環境之中會感到一些不适，他們往往會開口讓我拉開窗簾——在室內燈光并不是很明亮的情況下，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會讓他們感到舒心。”

“但是，”易舟話鋒一轉，語音裏帶上了一點幾不可查的笑意，“在我這裏，你是第一個沒有讓我拉起窗簾的患者。後來據我觀察，在那樣的診室環境裏，你也并沒有感到明顯不适，反而顯得很冷靜。診室裏封閉的設置反而給你帶來安全感，我想，這應當能夠從側面反映出你的症結所在。”

原來是這樣。季予君想起初見的時候，易舟眼底的訝然，應當也是由于這個原因吧。

“所以這就是‘束縛’能夠緩解失眠的原因嗎……不過我先前從未聽說過這種方法呢。”季予君喃喃道。

易舟看着他，眼波微微閃動了下。

“那麽，”季予君問出了那個他曾經思考過的問題，“既然‘束縛’對于夜晚失眠症狀有效，那麽會不會存在一種‘束縛’的辦法，讓我在白天也能夠感到放松？……我這段時間一直都精神不振，感覺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神游天外的狀态。”

令人意外地，易舟回答得極快：“有的。有別于物理束縛，你說的這種方式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将個體的精神全部寄托于另一個個體，從而使得前者的精神狀态高度集中但是又相對放松。”

季予君還在慢慢消化易舟的話，但還未等他回過神來，易舟卻輕聲道：“你想要試試嗎。”

季予君擡眼望去，心尖驀地一顫。不知何時易舟的眼神好像有些變了，瞳孔顯得異常幽深，像是漩渦一般令人逃脫不開。但再仔細端詳，卻又好像是錯覺，一切恍然都是當初的模樣。

但是……季予君卻仿佛被他的話語蠱惑了，于是他聽到自己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