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歸還
歸還
又是一年除夕,揚子珏主動請纓,在道觀門口挂上了她和秦臻一起手作的燈籠。
由于年間會有妃子來許願還願,揚子珏不想和她們對上,便趁機偷閑在房裏不出來。
秦臻年間特別忙,忙着四處祈福,忙着作法,忙着算國運。
揚子珏心說他那麽多年沒翻車,或許是有兩把刷子,又感嘆了一遍學好數理化的巨大貢獻。
她實在無趣,便去了後院,找了處空曠的地方,原地躺下了。
本來是想吓唬一下秦臻,可躺下後又想到秦臻怎麽會沒事來找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躺都躺了,她也不想起來了,誰知道就這樣睡了過去。
她是被凍醒的,滿臉蓋着雪,整個人被“埋”進了松軟的雪堆裏。
因為是剛下不久的雪,還沒有積厚實,她很輕松就從雪裏“拔”出來了。
看着天已經黑了而秦臻還沒有發現她人都沒了,她怒氣沖沖回房,想着明天一天都不和秦臻說話了。
誰知剛推開門就迎面撞進一個懷抱。
她聽到秦臻悶悶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去哪裏了,我怎麽都找不到你。”
她怔住了。
雪屑在溫暖的房間裏化作了水珠,順着衣服滴落。
她感到發頂一濕,剛有些驚訝秦臻急哭了,又感受到了順着發梢滴落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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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大概是雪化了。
秦臻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匆匆出門。
急到她還沒來得及擡頭看看,是不是秦臻落下的淚珠。
除夕夜揚子珏出家了不用守歲,卻是下意識的沒有去睡覺,等到過了除夕又發現自己晚上沒吃飯就悶頭坐着。
正餓的有些發慌,門外有人輕輕叩了叩門。
“進。”
揚子珏擡頭對上端着碗面的秦臻。
“啊……”
揚子珏正要說些什麽,秦臻放下碗筷後主動道歉:“對不起,不該用那種語氣來質問你,去哪裏玩是你的自由。”
揚子珏急忙擺手:“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随便找了個地方玩,不小心睡着了,讓你擔心了。”
二人相顧無言,只剩揚子珏嘬面的聲音。
“那我先回去了。”
秦臻先行告退,走到門口又回頭,“吃完了放這裏吧,明早再拿去小廚房。不早了,晚安。”
“晚安呀。”揚子珏聲音很輕很輕。
像是害怕,怕驚碎了什麽留不住的東西。
他們第二日關系便恢複如初。
正月十五京城裏沒了燈禁,秦臻帶着揚子珏上了屋頂。
原處已經稀稀落落放起煙花來。
“不如我們那個時代的好看。”揚子珏挑剔地點評着。
“一會會有我們那個時代每有的東西。”秦臻笑而不語。
揚子珏覺得屋頂好像越來越冷,而煙花過後便隐隐傳來宮外熱鬧的聲音。
宮裏一對比越發冷清。
他們都被一堵朱紅色的牆隔着人群。
揚子珏忽然悲上心頭,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難過。
秦臻沒有發現。
他沒有坐着,而是站起來看着遠方,當看到第一盞燈升上天後,他輕聲對揚子珏說:“要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忽的起來了千萬盞燈。
從千家萬戶升起,在遠方彙聚成璀璨星河。
“孔明燈……”揚子珏喃喃自語,眼裏全是無數橙色的細小光電。
“原來,老祖宗遠比我們浪漫。”揚子珏忽的冒出一句來,“秦臻,你看啊。”
“嗯?”秦臻轉過頭來看她要站起,急忙去扶她。
“今晚月色真美啊。”揚子珏眼神飄忽不定,像是感嘆,像是試探,明明盯着遠方卻始終用餘光瞥着他。
“你知道在時間中,最美好的東西是什麽嗎?”秦臻笑得很溫柔,“你覺得時什麽?”
揚子珏正要回答,秦臻卻阻止了她。
“噓,先別說出它。”秦臻摸了摸揚子珏的頭,“你在很久以前,就把它送給我了。”
送的義無反顧。
秦臻轉過頭去,繼續看遠方的星河。
揚子珏只能看到他揚起的嘴角,滿眼的懷念。
沒看到他垂下的手攥成的拳,指尖好像都透着夜色。
一顆淚珠卻跨越了十幾年來的記憶,默默在燈火下流淌。
落到衣襟上,在零下兩三度的冷風裏,結成了發硬的冰屑。
第二天,兩人都默契地沒提昨晚的事情,秦臻仍舊操勞着,做着好多事。
和他有關的,無關的,做了好多。
揚子珏忽然愛上了看星星。
一開始是借着工具悄悄爬上房頂,還沒來得及欣賞月色就被噴嚏打斷。
再一會便是肩上落下的裘衣,默默守在她身後的秦臻。
他們晚上很安靜地仰着頭看天,有時候看的是月,有時候看的是星,還有時候看的是流動的雲。
秦臻好像病了,陽春三月仍穿着很厚的衣衫,甚至戴上了棉絮的手套。
他開始很少出門,時不時從隔壁傳來陣陣咳嗽聲。
揚子珏給他煮了好些湯藥,不過好像都沒了用。
他也越發拼命起來,有時候大半夜都能看到隔壁燈還沒熄,明晃晃的亮着,直到天色泛白。
可他還是在陪着她看月亮,看星星,看流動的雲。
有時候還會找來許多畫,許多書,許多有趣的本子。
一次她算着時間,故意早去喊秦臻起床,卻無意間抓到了他的手。
指尖涼的她驚心。
地龍随着開春,早就不再燒了。
揚子珏常常握着他的手,試圖把溫度傳遞給他一些。
秦臻不動聲色地想要躲開,而揚子珏像是毫無察覺一樣,仍是常常拉過他的手捂着。
或許是早已有了預感,所以當着一天來臨的時候,秦臻并沒有很驚訝。
宮裏的公公拿着聖旨,笑眯眯的帶着揚子珏走了。
揚子珏這一刻才想起,她是楊玉環啊。
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麽,她猛然回頭,卻只能看到身後空曠的園子了。
她發瘋似的往回跑,撥開人群,推開了她肌肉記憶裏熟悉的那扇門,卻愣在了原地。
跟在她身邊服侍的侍女趕了過來:“娘娘?可是有什麽忘了一并帶去?”
玉環卻發現自己好像并不知道為什麽要回來。
她似乎推錯了門,不過好在屋主并不在這裏。
她随着侍女渾渾噩噩進了隔壁的房間,拿走了小廳茶幾上收拾好的木箱。
身旁似乎還繞着檀香。
怎麽去宮殿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只是混沌的梳理着腦中的信息。
她好像,忘記了什麽。
只是下意識的收好了那身穿來的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