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麗絲醫院
“護士小姐,你恐怕弄錯了……我們都是輸液病人。”
包括小護士在內的6個‘人’都沒能看到年輕大學生是怎麽過來的,他的腳步很輕但也沒有做到落地無聲,但是卻奇怪的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護士聞言竟然真的停住了持着針筒的手,帶着甜甜的笑容回過頭來……
年輕大學生就這麽深深的看進白衣護士的雙眼,扶着她後腦的手依舊沒有放松,不卑不亢的重複道:“我們都是輸液病人。”
衆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惡魔護士的反應!
“你們……真的是輸、輸、輸——”白衣護士甜美的聲音令人驚奇的卡殼了!仿佛大腦中的兩種觀點在劇烈交争,讓這個恐怖NPC的臺詞暫時變成了複讀機。
小異形對由自己的免費保姆導致的,人類暫時停止自相殘殺的現狀很是失望,正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個輸液病人旁邊抱着玩具熊打哈氣。
但聽到免費保姆第二次重複‘我們都是輸液病人’,但那幫蠢兮兮的家夥仍舊瞪大眼睛傻愣住的時候,小異形實在忍不了人類的愚蠢了!
他嗖的一下跳下椅子,幾步走到護士身邊蹲下,牽着孫茜的袖子角把她拽了出來,往對面的空閑輸液椅上一按。
而後一把從旁邊半腐爛的婦女胳膊上順過已經泛黃了的輸液管,塞進孫茜手裏。
孫茜早已經吓傻了,這時滑稽的頂着腦門上的血點,牽線木偶一般踉踉跄跄的被拉着坐到了椅輸液椅上,手裏握着根不知道哪兒來的帶針頭的軟管,茫然的僵在了椅子上。
這時複讀機護士才停住了錯亂的臺詞,扭頭看着孫茜,而後恍然大悟一般微笑着點頭:“嗯,輸液病人不需要打針。”
孫茜仍然在流着鼻涕愣神,但椅子底下的3人卻瞬間明白了過來,他們一窩蜂的爬出了椅子,沖向臨近的空座位,搶過某個鄰居的輸液架,假模假式的學着其他病人的樣子端坐着不動了。
白衣護士緩緩的轉動着頭顱,目光渙散的劃過鶴立雞群的幾個活人:“輸液病人不需要打針,不需要……因為他們本來就在打針呀。”
年輕大學生這才隐隐的松了一口氣,但看向惡魔護士的目光卻絲毫沒有放松,深藍色雙眼迸發出利劍一般的冷光,直直的看向白衣護士:“你該去查房了。”
惡魔護士臉上甜美的笑容在這目光的直視下越來越僵硬,她機械的轉過身,手中還無意識的握着那帶着血液和腦漿的針頭,咔嗒、咔嗒、咔嗒的向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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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就這麽雕塑一般的僵在輸液椅上,忍受着身邊随時可能給自己致命一擊的真正的輸液病人,一根頭發絲都不敢動。
“輸液病人,不用、不用……輸液病人……”小護士那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
然而,随着她和年輕大學生之間距離的拉長,她那複讀機一般的聲音又重新鮮活了起來,臉上僵硬的表情逐漸變得柔和。
終于,在小護士走到長廊入口的時候,她突然停住腳步:“輸液病人不用……輸液病人有問題,輸液病人有問題呀!我應該叫張醫生和李醫生來看一看。”
“快跑!!!”
獨臂低聲喊道,與此同時,聽到護士這句話的其他人也瞬間冷汗直冒!撒開腿向樓梯間的大門沖去。
在體驗過白衣護士的優質服務後,誰也不想領教這裏的醫生究竟如何‘治病救人’。
那一直蹲在牆邊的陰影中躲過一劫的老奶奶,早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顫悠悠的蹭到大門邊,在那裏以一種異常緩慢的速度,用沒什麽力氣的雙手悄悄解着鐵鏈。
等衆人沖到,那邊小護士已經敲開了醫生辦公室的木門。矮胖子一把掀開鐵門,連着那門邊上的小老太太一起拍了出去,而後自顧自的率先逃進了樓道。
那可憐的小老太太好不容易把鐵鏈解開,就被那鐵門拍飛了,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板上爬不起來了。
獨臂男子本來稍微猶豫了一下,好像想去扶一把,但是被緊跟在身後犀牛一樣飛奔而來的劉光一撞,一個踉跄就進了樓道。
這時候一位帶金邊眼鏡的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走出了辦公室,他脖子上挂着個普通聽診器,手裏握着個小圓聽筒,臉上挂着一個嚴肅又不失和善的笑容向這邊看來……
“他不會是用聽診器貼着病人的內髒聽診吧?”小異形看着這醫生的裝扮,仗着自己是外骨骼生物頗為有恃無恐的猜測道。
聽到這句話,還沒進門的所有人心底都湧起了一股寒意!仿佛可以看見這個醫生帶着職業化的笑容,一手按着拼命掙紮的病人,另一手握住那圓鈍的聽筒擠開病人的皮肉,從肋骨的縫隙伸進胸腔,貼上正在跳動的心髒……
先一步進入樓梯的幾人早已狂奔至下一樓層,年輕大學生也把小異形從自己的懷裏放了下來,輕輕往樓道裏推了一下,示意他快跑,而後自己轉身迎向了白大褂醫生。
小異形站在樓梯間,怒氣沖沖的看着自己的人類保姆,似乎要只身用意念對付惡魔醫生的樣子。
人類的身體這麽弱不禁風,一碰就碎……要是這個免費保姆的胸口被個橡膠聽診器挖出一個大洞後死掉了,以後我累了誰來抱着我走路?小異形伸出一只屬于少年的瘦小而白皙的胳膊,抓住那年輕大學生的衣襟,用力一拽!
一瞬間,年輕大學生幾乎是被拉得飛了起來,被小異形拽回了樓梯間。而那可憐的小老太太才哎呦哎呦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柔弱的口罩女孩也才渾身哆嗦着龜速跑到了門邊。
然而白大褂醫生卻快得不可思議,他渾身都保持着端端正正的靜止,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向幾人平移過來,就好像腳下裝着一條隐形履帶!
被摔得骨頭都散了架的老奶奶根本走不快,緊捯着小碎步也沒能往前走幾米,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白大褂醫生一臉關切的移向了自己:“這位老年患者,請不要緊張,讓我來為你做一下心肺聽診。”
說着拿着聽筒的右手直直的往老奶奶身上杵去,真的就好像要直接探進老人的胸腔。那聽筒上幹涸了的黑色血跡清晰可見,坑坑窪窪的結痂讓整個探頭和蛇皮一樣恐怖而惡心。
小異形卻看着這個白大褂男醫生兩眼放光,這個人是人類口中的NPC?他的白衣服好漂亮啊!等我長大後可以穿!
小異形對自己這件女孩子氣鵝黃長袖很不喜歡,現在終于在這個逃生試煉場中找到一件無主的男士衣服,他高興極了,繞開老奶奶沖着白大褂醫生小跑了過去。
自己走道兒都困難的老奶奶,還顫顫悠悠的伸手想把小異形拉回來:“孩子啊!那醫生是個壞人,你快到奶奶這兒來,快回來!”
下一秒就看見這個抱着玩具熊的可愛男孩子,擡起小腿一腳踹在惡魔醫生的膝蓋上!
随着咔吧一聲輕響,白大褂醫生的右小腿的腿骨徹底脫離了大部隊,只剩下筋肉可憐兮兮的把腿的兩節連在一起。對這個小患者毫無防備,只想一心為老病人檢查的醫生身子一歪,狼狽地摔倒在地上,而後被男孩一把攥住漿洗得一塵不染的衣領,向一邊拽去。
老奶奶一看這架勢,以為這孩子也是個小力量系異能者,便捂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由那個仍舊腿軟的口罩女孩攙扶着,沿着樓梯向下逃去。
這邊,惡魔醫生腿腳雖然不太靈便,但用來聽診檢查的雙手卻強壯的出奇,只見他仍舊挂着禮貌的笑容,一把扣住了男孩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聽筒向男孩白皙的小手杵去。
莫名其妙就被拉離了主戰場,摔進樓梯間的大學生看到這一幕,簡直都要被這個不聽話的孩子氣得半死!眼看着那個令人作嘔的聽筒貼上了男孩的皮膚。
就在這時,那惡魔醫生的手突抽筋了一般,猛地一甩!一把把聽診器整個甩飛了出去。等到白大褂醫生重新奪取了自己雙手的控制權時,自己最厲害的武器已經在7、8米之外落了地。
眼下的形勢便成了小異形和惡魔醫生,以衣領為媒介的毫不相讓的雙方較勁!
“松開。”年輕大學生微微板起臉,看着拽着人家的白大褂死不松手的小異形:“這醫生殺過好多好多人,他的制服上面全是細菌病毒,小孩子不要拿手碰。”
而後一手托着小異形試圖把他抱起來。
聽到這個弱小的人類居然敢管教自己,小異形怒氣沖沖的轉頭!露出剛剛異化出來的一排小尖牙,嘶嘶的威脅道:“我要咬死你!”
而後小異形便滿懷期待的等着這個年輕人類露出恐懼不已的表情,又或是直接驚跳起來把自己遠遠丢出去。
然而……
年輕大學生右臂托着小異形,把他往自己懷裏攬了攬,偏頭露出脖頸溫言道:
“來,咬吧。”
小異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呲着牙在自己免費保姆的脖頸皮膚上比劃了好幾下,終究還是沒舍得下口。
好不容易找到的免費保姆,咬死了就太可惜了……嗯,就是這樣!小異形心裏如是想到,不情不願的松開了攥着白大褂領口的手,而後狠狠的一甩,甩開了惡魔醫生扣住自己手腕不放的左臂。
年輕大學生這才欣慰的笑了一下,伸手胡嚕了一把小異形頂着一頭細軟黑發的小腦袋。
就在這時候,地上的白大褂醫生突然用僅剩的好腿用力一蹬,整個人僵直的彈立而起,向着二人單腿跳了過來!
遠處的醫生辦公室門口,也重新出現了惡魔小護士和另一個白大褂醫生的身影。這個新醫生沒有拿聽診器,而是握着一個小小的木刺林立,挂着幹涸的暗紅色血痂和粘膜樣組織的壓舌板……
沒看過病的小異形倒沒什麽反應。但作為一個在醫院看過感冒的正常人類,哪怕身為精神力異能者,擁有比常人強悍數倍的神經的年輕大學生,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感到喉嚨隐隐作痛!
他連忙抱着小異形就往樓梯間跑!
“李醫生,張醫生出診遇到了困難,需要您前去會診。”
惡魔護士甜膩的聲音和兩人只隔着一道鐵門,年輕大學生手速飛快地用鐵鏈把樓梯間的大門把手死死攪在一起,而後迅速的繞過駝背女人的殘骸向下層跑去。
12層的樓梯間的大門仍舊是鎖死了的狀态,年輕大學生一路向下跑到了11層,剛好與相互攙扶着,龜速下樓的老奶奶和口罩女孩一起趕到了大門前。
然而,半掩着的門裏卻隐隐傳來幾個試煉者壓低聲音的争吵和扭打聲,三人正在為是否現在就鎖門進行着一場激烈而絕對低聲的較量。
最先下樓的三人倒黴的正面遭遇了這兩層之間的所有病人,做了好一番殊死搏鬥才到了12層,而後發現這層竟然是最為可怕的兒科!
他們只能接着往下,最後幾乎耗盡了異能的矮胖子和劉光才逃到11層沒關大門的皮膚科。
兩個異能者顯然認為自己吃了大虧,讓跟在後面的老弱病殘撿漏走了空樓道,他們一進門就準備把門重新關上,防止下層樓道的病人上來,同時也為了不讓樓上還沒逃下來的試煉者坐收漁翁之利。
一路跟着二人逃下來的獨臂還算有些善心,一直在阻止他們封門的動作。
就在獨臂被兩個異能者群毆的鼻青臉腫的時候,剩下的四人才重新和被關在門外捂嘴大哭的孫茜彙合到了一處。
門裏的兩個異能者對這個精神系的年輕人既十分忌憚,又不敢正面得罪,只得悻悻的住了手,獨臂才一邊擦着鼻血一邊飛速打開了大門。
幾人進了門,8個試煉者誰都沒有說話,之間的氣氛既緊張又尴尬。孫茜害死男了友甚至把護士引向大家、劉光害死了自己老婆、矮胖子和劉光又企圖斷絕門外5人的生路……新仇舊恨、爾虞我詐交雜在一起,變成了一陣令人窒息的冗長的沉默。
小異形卻對人類之間的暗潮湧動頗感無聊,奮力掙脫開年輕大學生的懷抱,自己抱着玩具熊在大門附近東看看西瞧瞧。
“我、我想上廁所……”
口罩女孩弱弱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都快哭了。
竟然是女孩實在忍不住,才帶着哭腔硬着頭皮出聲打破了寂靜:“我們都到這裏好幾個小時了,我、我被傳送之前就想上廁所來着……然後直接就被傳送了。”
矮胖子瞪着一雙小眼睛看瘋子一樣看着口罩女孩,這時候居然有人有心思幹這種小事兒?
劉光用手電筒的光柱晃了晃女孩帶着淚水的巴掌大的小臉,臉上露出一絲令人作嘔的色眯眯的表情。他橫肉之間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好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眼神帶上了一種不管不顧的瘋狂。
最後才借着黑暗努力斂去了這不自然的神色,假模假樣的開了口:
“妹子你別擔心,病房樓道護士站旁邊就有廁所,我陪你去就是了!這皮膚病科的怪物可比癌病科可怕多了,你要是自己遇上了那可就……我好歹是個異能者,能護你周全。”
口罩女孩似乎是快被憋瘋了,又實在不好意思在衆目睽睽的大廳裏解決,絲毫沒有注意到劉光的異樣,糾結的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眼淚婆娑的嗫啜道:“好……”
獨臂男子早就看出了劉光的不軌企圖。在這個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的逃生試煉,劉光這個惡棍想不管不顧的臨死前占個便宜……
“這位姑娘,你還是……”獨臂男子猶豫半天還是委婉的提醒道,但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惱羞成怒劉光一拳打在肚子上,整個人蜷成了一個蝦米,半個字也吐不出了。
幹瘦老太太雖然剛才被鐵門拍得快散了架,但偏偏有一種看淡一切的無畏。似乎就像她之前嘟囔的,早死晚死都得死,在這恐怖而致命的醫院中反倒一切随心了。
眼看出言提醒的獨臂遭了罪,但是老奶奶還是開口勸道:“姑娘啊,這畜生一看就沒安好心,你可別犯傻……”
老奶奶好心勸着,似乎還沒忘了劉光之前咒罵癌症病人的事兒,說話毫不留情。劉光恨的咬牙切齒,但那一拳就能打散的白發老奶奶,巧不巧的正好站在年輕大學生旁邊……
劉光看着大學生目光中的警告,終究不敢招惹這精神系異能者,悻悻的放下了拳頭。
口罩女孩難受的直在原地打轉,一雙含着眼淚的美目茫然的看在劍拔弩張的幾人,似乎不知道自己這個上廁所的請求為什麽會引起這麽大的風波。
老奶奶看着這傻女孩,還欲再勸,但被年輕大學生暗中拉住了袖子。
“阿姨,算了吧!”年輕大學生禮貌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意味深長:“人要是自己找死,別人也無能為力。”
老奶奶也只好咽下了嘴邊的話,默默的嘆了口氣。
于是,快尿褲子的口罩女孩,就這麽戰戰兢兢的邁着小碎步和劉光一起走了。手電昏黃的光柱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病房長廊的中部。
“多漂亮的小妞啊!”矮胖子頗為眼饞的看着那邊,但邪念還沒有大到讓他不顧性命的程度:“便宜那狗東西了……”
獨臂男子已經從那記重拳中緩了過來,但心裏仍舊溢滿了愧疚,不願意再聽下去,便深深地嘆了口氣出言岔開話題:“既然人都進來了,我們還是趕緊找東西把門堵上,這裏沒鐵鏈可以搬一些別的。”
誰知這話一出,一直老神在在的年輕大學生突然臉色陡變,神色中罕見的帶上了一絲驚慌,轉頭在四周尋找着:“小異呢?”
另外幾個試煉者均是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奇怪的名字指的是那個和大學生形影不離的小男孩。
他們也跟着來回瞧了瞧,那個剛剛一直在幾人身邊轉悠的男孩真就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小異寶寶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