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宰的第三天
追宰的第三天
“阿澈,好久不見。”
鈴木澈只覺得有一股熱流自心髒湧出,霎時間鋪滿了五髒六腑。
這些天來的壓抑和忐忑都因為面前人的一句話煙消雲散。
他一拳朝着太宰治的肩膀打過去,最後輕輕地落在太宰治的肩側。
“你這家夥。”鈴木澈咬着牙,“我以為你不想認我了。”
“啊,還是那麽一副一欺負就會哭鼻子的小孩兒模樣,想不認得也難。”
“誰一欺負就哭鼻子了?!”
“不是嗎?不知道是哪位小朋友,因為棉花糖摔到地上哭了整整一下午,最後買了三種不同口味的才哄好。”
鈴木澈氣結。“都十年前的事兒了,再提有意思嗎?”
“有意思呀,你會生氣。”太宰治語調輕快。
很好,太宰治總能捏着他的七寸往下打。
鈴木澈認命地點點頭,口中說着:“你現在是比以前更能說了,我比不過你。但是不行,有件事我必須要和你讨個說法。”
太宰治雙臂交疊在胸前,倚着門看着鈴木澈。
“我十六歲那年被東京大學破格錄取,你為什麽不來見我?”鈴木澈直接開門見山地質問,“以你的能力,如果想關注的話,我住在哪裏、幹些什麽你都能發現的吧。”
鈴木澈微微一頓,語速放緩。
“我找你找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晚上出門的時候瞧見你的身影,看見你拐進了這棟大樓,我才知道你現在是一名黑手黨成員。”
“所以我來了,站到你的面前。”
鈴木澈看着太宰治的眼睛。
8歲那年,鈴木澈與太宰治相遇在北海道。
這一場遇見,徹底改變了鈴木澈的人生。
自此以後,他的軌跡與太宰治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13歲別離,18歲重聚。
他是他摯愛的,唯一的家人。
許是聽出了鈴木澈話語背後的深沉,太宰治收起了玩鬧的神色。
鈴木澈從小就這樣,認定了的事不會輕易改變。
他想見到自己,就一定會千方百計地來見。
太宰治輕輕一笑。
“真拿你沒辦法。”太宰治将手中的信封疊好,放回到鈴木澈的衣服口袋裏,又将他翹起的衣角拍整齊,“現在你見到喽,瞧清楚我的樣子了。等你在這邊實習期結束,就回去好好上學吧。”
離開。
讀懂了這層意思的鈴木澈皺了皺眉。
“昨天首領找我談話了。”鈴木澈說。
聽到這句話,太宰治嘴角微垂,眸色一暗:“森先生下手真快。”
東京大學的高材生加入港口黑手黨,這将是他們擺在明面上最好的一張牌,森鷗外不可能不關注。
“他和我協商,讓我畢業後考入政府做內應。”鈴木澈說。
“這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太宰治說。
“我答應了。”鈴木澈說,“他承諾給我預備幹部的位置。”
還有一句話鈴木澈沒有說出口,但是太宰治心知肚明。
——留在你身邊,成為你的部下。
太宰治嘆口氣。
他走上前一步,雙臂擁住鈴木澈,輕緩地拍了拍鈴木澈的後背,像是一種安慰。
鈴木澈将頭靠在太宰治肩上,擁緊了他的腰身。
“阿治,我很想你。”
這句話輕輕地說出了口。
這四年來,無數的話憋在心底,每一句都想認真地說給面前人聽。
但真正見到太宰治,卻再多一句都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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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鈴木澈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将課本往後翻了一頁。
“你昨晚上幹什麽去了,一宿都沒回來,還感冒了。”佐藤村湊過來問了一句,他是鈴木澈的同學兼舍友。
“啊,就是打工啊。”鈴木澈扭過頭去看着他,“你也知道的,現在掙點兒錢多不容易啊,又要能吃苦,又要有眼力,還要有一顆經得住敲打的堅強的心。而且……”
佐藤村擺了擺手:“行了我不問了,一句話引得你說一堆話來教育我。”
鈴木澈卻沒打算放過他,将手挪到他的課本上,指指點點。
“瞧你寫的,亂七八糟,上課真的有好好聽嗎?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坐在最後一排睡覺,無窮大和無窮小的極限求值都能寫反。求導公式總能背下來吧?下周就要考試了,我還得去打工,沒時間坐在自習室裏給你補課。再看看這邊……”
佐藤村差點跪地求饒。
“阿澈我有沒有跟你講過你特別像我媽。”
話特別多,啰裏啰嗦。
鈴木澈笑了笑,将課本合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佐藤村瞧了他幾眼,繼續道:“還沒問你和之前的學妹結果怎麽樣了?”
鈴木澈“啊”了一聲:“什麽學妹?”
佐藤村拍了一下大腿:“就那個啊!在典禮上給你遞信的。”
鈴木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送了她一本教材鼓勵她好好學習,順便把信還給她。”
佐藤村傻了。
他知道鈴木澈是很溫柔,但是這種溫柔的方式不太對勁兒吧!
“你打開看過沒有啊,按常理來說那肯定是情書啊情書!”佐藤村恨鐵不成鋼地嚷嚷起來,“有學妹給你遞情書唉!還是個那麽漂亮的學妹。”
“看過了,所以更要還。”鈴木澈說得坦坦蕩蕩,“我有喜歡的人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接下來是佐藤村提高了八度音量的喊叫聲。
“等!等一下——!”佐藤村拍着桌子站起來,“阿澈!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們一宿舍的人都不知道啊!”
鈴木澈在他們的眼裏,就是個一心學習的乖孩子形象,不染塵埃,雖然平時話多了點還愛吐槽別人,但一看就是個簡單沒經過什麽世面的天然物。
他們甚至一度擔心鈴木澈找不到對象。
這句話一說出來,簡直就是深水炸彈一朝引爆,驚天大新聞啊。
鈴木澈嘆口氣,有些憂愁地說:“我們認識十年了,我喜歡他喜歡四年多。”
佐藤村更詫異了:“阿澈你……你以前不是住在孤兒院嗎?”
“嗯,我們認識地更早。”鈴木澈說。
“你居然一次都沒提過,真能忍啊!”佐藤村咋舌。
鈴木澈将課本推遠,伸手支在桌子上撐着頭:“你們沒問過我啊。”
佐藤村一噎。
好像有點道理。
“長得漂亮嗎?”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佐藤村的八卦之心被調動起來。
鈴木澈絲毫沒有猶豫地回答:“很漂亮。”
“告白了嗎!”
鈴木澈微微一頓,吐出兩個字:“沒有。”
“嗨。”佐藤村一拍手,“趕緊告白啊!結束你20……不對你才18歲,結束你18年的單身生活!”
鈴木澈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一點都不像他往日廢話多的風格。
“我覺得吧,喜歡這種事兒,我一個人知道就行了。我喜歡他,和他喜不喜歡我是沒有關系的。”鈴木澈說,“他喜歡,或者不喜歡我,都不能改變我要對他好的這個事實。所以告白這種事情,實在是沒有必要,平添很多麻煩。”
佐藤村呆愣着看了鈴木澈很久,半晌才接話。
“阿澈,我有點羨慕那個人。”
“啊?”鈴木澈看着佐藤村,“應該羨慕我才對。”
佐藤村算是看出來了,鈴木澈對他心裏的那位,感情真不是一般地深。
“那個人對你也很好吧?”佐藤村最終來了這麽一句。
鈴木澈聲音放輕:“嗯,很好很好的。”
他永遠無法忘記13歲那年暴雨中的奔逃,太宰治牽着他在冷夜裏前進的身影。
以及,太宰治手上沾滿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