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掉了》
《掉了》
蘇甜甜怒氣沖天地甩門而去。
簡直是渣男中的極品,痞子中的精英。
蘇甜甜一路上邊氣邊把江厲家祖宗十八代罵個個底朝天,一邊痛恨自己從小到大成長環境太優越,以至于連和別人吵架的機會都沒有,這才在剛才跟江厲的對峙中處處落敗。
像他那種社會小流流,在社會黑暗邊緣摸滾打爬多年,身經百練地早就精于這些人情世故。他是故意挖了個坑給她跳,下個套子給她鑽。
蘇甜甜氣死剛才自己笨嘴笨舌地好多話沒想起來說,這會兒自己在路上氣得跳腳,倒想起來一籮筐罵人的難聽話了。
路走了一大半,蘇甜甜才想起來跟大米說說剛才遇到的這個極品變态。
哪知道蘇甜甜的小手剛剛碰到包帶邊兒的時候,挎包裏面的手機就開始震動。這個點誰會給她打電話呢?蘇甜甜突兀地心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
“甜甜?”
“沈姨?”
蘇甜甜心裏更加不安。
沈姨是早年就跟着母親的老仆人,從母親嫁給沈氏一直到沈家破産一直不離不棄照顧母親。只是現在沈家的确再也沒有能力負擔任何一個仆人的開支。沈姨到底也是要生活的,老伴的也僅僅是個退休保安,家庭條件也不好,這才另找了外事。
不過,沈姨還是把照顧蘇母當成自己分內的事情。蘇甜甜不在的日子裏面,沈姨都會隔三岔五地幫忙照看母親。
“甜甜,你看看得抽時間過來一趟,我想帶你媽媽去複查一次,可是我一個人又帶不好……”
聽沈姨這樣說,蘇甜甜更能感覺到事情有多糟糕。母親當年因為父親自殺情緒上受到打擊,但是這大半年來她地抑郁症和間歇性失憶症已經好多了,基本上跟正常人無異,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而已。
沈姨為什麽突然無緣無故提起要帶她母親複查?
“甜甜,你是不是忙啊?看看能不能跟學校請個假?明天回家一趟呢?”
沈姨那邊顯然很急。要不是現在天已經黑了,估計是想蘇甜甜連夜趕回去。蘇甜甜家住在M市偏郊,離C大車程2個小時。那是一棟小洋房,因為當時寫的是蘇甜甜的名字,算成她的個人財産,才得以保留下來。
母女兩個人也因此僥幸有個栖身之所。
“沈姨,我媽怎麽了?”
“沒有啊,甜甜你別擔心,瞧我笨嘴笨舌的,就怕說不好吓着你讓你胡思亂想,可不是現在還吓着了你了。”
“沈姨,你別騙我。我媽不會無緣無故需要複查的,是不是出什麽症狀了?你不說的話,我現在就打車回去。”
“別,千萬別,小姐……”沈姨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慌張了:“現在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打車去城郊不安全。”
“是不是我媽又出現幻覺了?”
“甜甜,別急,我照顧着你媽媽呢。”
沈姨避重就輕,蘇甜甜就知道了其中的意思。媽媽果然又出現不好的幻覺了。這種幻覺就是當初剛患上間歇性失憶症時候的症狀。當時醫生說如果痊愈後再次複發出現這種幻覺,就有惡化成精神病的前兆。
“行,沈姨,謝謝你照顧下我媽媽。我明天早上早點趕回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醫院。”
“哎哎,好的好的。小姐,您可別跟我說謝謝,我做這些應該的……”
挂掉沈姨的電話,手機立刻又彈出一條短訊,是大米發來的。
“這兩天都沒找我,是很忙嗎?”
蘇甜甜有點沮喪,指尖在手機屏上飛舞,飛快地打出一行字:“遇到點麻煩。”
“怎麽了?能跟我說說嗎?”
蘇甜甜的手指停留了兩秒,最終放棄道:“我想靜一靜。”
屏幕上再沒有閃出消息,網絡那頭沉默了。蘇甜甜松了口氣,關了電源鍵,繼續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大米向來這樣,他從來不會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對人咄咄相逼。
說起來與大米認識有一年多了。
那個時候是蘇甜甜人生最低谷的時候,破産,喪父,母親抑郁精神間歇性失常。總之她在人生最糟糕是時候遇到了最耐心最溫柔最體貼的大米。
蘇甜甜是在交友軟件上撿到了大米,那天她走投無路,醫藥費欠了好幾千,醫院不給她媽媽繼續挂水。
曾經的好姐妹一個個落井下石根本對蘇甜甜避而遠之,更談不上會借錢給她。情緒低落到極點的蘇甜甜有點自暴自棄在社交軟件上狂加陌生好友。
最後不記得怎麽就跟大米聊上了。
他們聊了整整一個通宵,蘇甜甜把一切都說了。連續壓力加勞累的蘇甜甜那天幾乎有點神志不清,當時大米讓她給一個銀行賬戶,她迷迷糊糊地就敲出去一個號碼,結果第二天就收到一個好幾萬的轉賬短信。
那筆錢給蘇甜甜救了急。
從此之後,蘇甜甜對大米無話不談。因為那個人在知悉她的情況之後毫無保留地給了她信任與幫助。蘇甜甜當時對大米的感激,是恨不得對他掏心挖肺的。
而且大米這個人,說不出一點點不好。蘇甜甜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可以當24小時的免費陪聊。蘇甜甜有困難的時候,他更是二話不說能幫什麽就幫她什麽。最關鍵他對蘇甜甜從來沒有不該有的好奇心,她到底是哪一家企業的破産千金呀,她是不是騙子呀等等等。
蘇甜甜從來沒有感受到大米有一絲一毫的不真心。而且,大米不僅聲美心好,從這麽長時間的聊天接觸來看,大米還有一份令人羨慕的事業。他視野寬泛,談吐不凡,與蘇甜甜聊什麽話題都能聊得來。
大米是蘇甜甜經歷大生大起大落之後對上層社會人性美好的唯一保留。
若說當年蘇甜甜走投無路時候其實還可以求助一個人的,就是羅浩然。蘇甜甜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家在蘇甜甜18歲時候還定了親家聯姻。只可惜蘇甜甜家族遇到那些事故之後,羅家就再也沒有提過那門親事。
在蘇家風波最盛的時候,羅家幾乎銷聲匿跡了。
蘇甜甜是個記仇的人,當年那些事情,讓她對羅家印象非常不好。以至于這麽多年來無論遇到什麽,她從來不會主動去求羅浩然。
自從沈姨打了那個電話,蘇甜甜一路上走得都恍恍惚惚的。蘇甜甜回到寝室,第一時間登陸了BBS,她的“情人紙鳶”網店,域名鏈接後彈出一個報錯提示。
江厲動作真快。
蘇甜甜合上電腦,眼角暈出兩滴閃閃地淚花。
*
C大男生寝室,江厲抱着手機盯了半個小時,還是毫無反應。蜜糖不知道發生了多麽不好的事情,讓他格外擔心。
對比江厲的無所事事,謝科忙得恨不得生出八只手。
“厲哥,你校規那個,說要封哪些網址來着?IP給我。”
“那個我自己搞定了。”
“這麽快?”謝科不可思議地望着江厲。這一會兒功夫沒見他怎麽碰電腦啊。憑什麽所有的工作怎麽到他手裏面就能這麽輕松就能搞定。
“嗯。”
面對謝科的質疑,江厲只回答了一個字,心不在焉的。但謝科明白,這代表,搞定了就是搞定了。
甭管是他謝科搞了三個小時還是江厲搞了三秒鐘,結果都是搞定了。
嗯。
謝科默默地合上電腦。本來還想跟江厲訴訴苦,說說他折騰這一下午搞得肩周炎都要犯了,再撈個汗蒸什麽的。現在想想算了。再蠢的豬都還不想當面承認自己是蠢豬。
“厲哥?下午有人來寝室找過你。”
談到這個,江厲眉峰一轉,臉色沉了下來:“是他?”
“是的,我跟他說你不在M市,要好幾天才回來。他等了快一下午才走的。”
江厲冷笑:“那也虧他能坐得住,這麽心急。”
“他還不知道你當了學生會主席,不然早殺到辦公室裏面去截你了。”
江厲沒說話。
謝科繼續道:“任誰也想不到你這種性子能願意當這種規規矩矩在學校做事情的職務,厲哥,提前畢業對你就這麽重要嗎?”
“對。”
“那等你大三再申請提前一年畢業也行呀,何必把自己逼那麽緊。咱才大二上學期剛開學……”謝科咽了口口水,眼珠子睜得圓溜溜地:“我們還連正兒八經的專業課都沒開始學呢,你就跟這談申請畢業了,你說你這不是等于罵我們哥幾個是豬麽。”
“你們也可以申請。”
謝科差點沒被他這話噎死。
對,是可以申請。美國總統也可以申請,誰申請?嗯?你申請?
“厲哥,兄弟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有屁快放。”
“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惦記着江家那點財産。既然你哥想要,那你為什麽……”
“不是錢的問題,”江厲的語氣變得激動,表情陰鸷:“我要的是一口氣,一口為我苦到死的母親的一口氣。”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謝科沒敢再說什麽。他知道,江厲一提起家裏面的那些事情,就會變得幾乎失去心智。
作為好朋友,他卻無能無力。江家的勢力,不是他謝科這種平頭老板姓可以插手的,更談不上為江厲做點什麽。
只是看着江厲這樣類似于自我折磨的狀态,有點于心不忍。
“那……下次如果江成還來找你……”
“理都不要理。”
夠勁。謝科,服。
實際江厲的手機上有幾十條沒點開的短信和未接電話。本來沒管它們的,這會兒謝科提到這些,莫名覺得那些未讀提示格外紮眼。他全選清空,覺得整個世界都寧靜了一樣。
突然間又想起母親,江厲心中閃出一絲刺痛。這麽多年來都不敢回想那個畫面。他帶着她的媽媽到瑞士,執行安樂死……
江厲咬咬牙,把心中翻湧的痛楚硬是強壓了下去。這麽多年了,一直是這個方法最有效。果然,幾分鐘之後,心裏面就不痛了。
不知道蜜糖會不會也遇到了像他一樣抽離不開的麻煩事情呢?
江厲順着一個小時前的最後聊天記錄,發了條消息:“蜜糖,睡了嗎?我剛剛忽然想起過世的母親,心裏面很難過。”
蘇甜甜當然沒睡。
她也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媽媽。那個美麗優雅的女人,不該是現在憔悴而混亂的樣子。看到江厲的消息,蘇甜甜瞬間壓抑不住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又過了很久,蘇甜甜發出一行字:“你會唱歌嗎?”
江厲有些錯愕:“唱得不好聽,你要聽?”
“我想聽你的聲音。”蘇甜甜留着眼淚打出這行字,委屈到不行。
“什麽歌?”
這句話已經已經轉成了語音信息,蘇甜甜聽到大米溫柔的嗓音禁不住又湧出兩行眼淚:“兩只老虎。”
江厲看到屏幕上四個打字頭有點疼,他對着下鋪重新打開電腦埋頭敲代碼的謝科問道:“老謝,兩你唱一遍兩只老虎給我聽。”
謝科反應了十秒鐘,然後擡起手機:“哥,你用酷狗搜一搜放一遍,比我唱得标準。”
“好。”
江厲立刻下載了酷狗APP,在搜索框認真打出“兩只老虎”四個字,聯想搜索一下子彈出很多下拉選擇。江厲随便點了一個。
片刻後,710寝室響起童謠—兩只老虎。
麻将聲陡然停滞,大家都不知道江厲發生了什麽。
“撤吧,兄弟們,”謝科壓着嗓子喊:“厲哥這意思是嫌你們打麻将……太……吵……”
710寝室瞬間撤光。
江厲聽了一遍旋律就記住了,接着按下微信語音鍵開始清唱……
謝科有好幾次想問來着,最終沒膽量。
厲哥是今天受到什麽心靈打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