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運動會
運動會
新學期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已經進入了春末，氣候逐漸溫暖的同時，也昭示着蘇洛一學期裏最期待的活動即将開始了。
學校組織的春季運動會。
自幼上蹿下跳練出一副好身板的蘇洛是班級女子項目中的絕對主力，身兼長跑短跑接力賽數職，為了鍛煉自己的耐力，早在運動會前一周她就開始有意識的練習，上學放學都沒跟李舒夜一起走，自己小跑全程。
李舒夜一個項目也沒報，只帶了幾本厚度足以令小學生肅然起敬的課外讀物，打算安守在自己班上的大本營。
他素來不太喜歡運動，對于一群人汗流浃背的運動會群體項目更是敬謝不敏，仗着優等生的特權明目張膽地逃過了班級拔河與接力賽的項目，代替躍躍欲試的體育委員負責幫同班同學看守衣物跟礦泉水。
學校的運動會需要把凳子統一搬到樓下操場，按照班級拼成一個個“方陣”，為參與項目的同學助威。蘇洛難得一次來得比李舒夜更早，跟他一起把凳子搬下樓，然後幫忙班主任老師去拿之前訂好的礦泉水與班級應援物。
“說起來，我昨天終于看到之前《浴室密室殺人事件》的結局了，兇手真的跟舒夜之前猜得一模一樣哎，連作案手法都分析的一絲不差。”蘇洛拿着一堆彩帶走在前方，側頭對同桌說道，眼裏閃爍着崇拜的小星星，“舒夜真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現實版的新一同學嘛！”
李舒夜被她絲毫不加掩飾的直白贊揚弄得有些羞赧，拎着礦泉水的動作緊了緊，“……其實我并沒有很擅長推理，但動畫裏所有出現過的鏡頭一定都是有意義的，連起來仔細思考的話不難猜出後續，在真實發生的案件中，那些關鍵線索就沒這麽容易被找到了。”
蘇洛才不信他說的“不難”，回回考試滿分的時候李舒夜也說不難，可見學霸對于“不難”的界定标準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不過蘇洛到沒有為此感覺到跟李舒夜的距離，雖然在學習上很厲害，但李舒夜不愛喝牛奶，也不喜歡出門活動，李奶奶總是為此憂心，覺得活潑好動從不挑食的蘇洛洛才是自家孫子應該學習的榜樣呢。
舒夜不擅長的事情有她在，而她不喜歡的事情也有舒夜代勞，兩人正好能互補，沒有比他倆更适合一塊兒玩的小夥伴了。
就像考試是李舒夜的主場，而今天的運動會可不就是她的主場了嘛。
蘇洛越想越開心，抱着彩帶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邊跟同桌說道：“舒夜是新一的話，那我也要努力學習劍道，成為小蘭那樣能一拳砸碎電線杆的高手才行，這樣萬一你在17歲的時候遇到黑衣組織，我也能把你從黑暗勢力的手中救出來呀。”
小姑娘的聲音頓了頓，自信地回過頭，“不過舒夜要是變小了，我一定會馬上認出你來的嘿嘿。”
大概不光是認出來，以蘇洛洛那漫無邊際的腦洞，一旦發現動畫裏的情節成真的話，恐怕會拉着他一起尋找庫洛魔法牌，或者立刻踏上成為神奇寶貝訓練家的旅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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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夜嗯了一聲，不太自在的移開了視線，只覺得耳朵莫名有些滾燙，一個念頭冒出腦海，怎麽也壓不回去。
……她到底知不知道新一跟小蘭是什麽關系的？
兩人閑聊之際已經回到了班級所在的區域裏，同學們陸陸續續地搬凳子過來，拼好方陣後去操場集合，待班級方陣集體走過演講臺之後，春季運動會就正式宣告開始了。
小學生們對一切可以不用在教室裏上課的活動都很喜歡，只有李舒夜是個例外，走在方陣裏也有些興致缺缺，倒是身邊蘇洛喊口號的聲音十分響亮，像在他耳邊炸了個雷。
第一個項目很快就要開始，蘇洛被體育老師叫過去做熱身運動，留下李舒夜獨自在座位上看書，他揉了揉還有些隐隐嗡鳴的耳朵，坐下來翻開了那本厚書的第一頁，整個人沉默的跟四周熱絡聊天的同學們格格不入。
這些年裏他的社交心裏障礙已經基本愈合，雖然能跟陌生人正常交流，性格卻依然冷淡，再加上過于早慧，難以跟同齡人玩到一起，對待大人長輩的關心也始終是禮貌疏離的态度。
似乎只有在蘇洛跟前，他才會像個普通的十歲小朋友，能夠自然流露出帶着稚氣的一面來。
忙了一早上的班主任老師終于得閑歇口氣，剛坐下來就看到李舒夜小同學獨自看書的背影，學習委員在運動會期間也不忘以身作則，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感慨。
以好學生的标準來看李舒夜實在是乖得過分，成績一流，聽話好學，布置的課業都會超額完成，從來不惹是生非，跟班上其他不省心的熊孩子們比起來根本是天使。
但班主任老師還是希望他可以不用這麽早熟，能多顯露一些同齡人的活潑來。
在這一點上還好有小太陽蘇洛洛在，讓李舒夜這株長在背光懸崖之後的花也能沐浴到溫暖的陽光。
讓他們坐同桌是個正确的決定。
看見他，班主任老師又回想起了不久前年級組會議的內容，不由得嘆了口氣，當時還覺得自己班上能出一個這樣的學生是榮幸，但現在看來，過早脫離同齡人的環境對李舒夜而言不見得是好事，他性格本來就有些孤僻，驟然離開熟悉的小夥伴去到陌生環境裏，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但不管怎樣，學校給的機會難得，還是應該讓他去試試。
想到這裏，班主任老師站起身，朝着獨自坐在位置上的學生走了過去。
“舒夜，你在這裏正好，年級組那邊有個小測試，你趁運動會的時候去做一下吧。”
李舒夜合上書，望向老師點了點頭，年級組經常會讓他去辦公室做測試，大多是為了選拔競賽選手之類的。
他起身走向教學樓，忽然心有所應，回頭看了看操場的方向，蘇洛參加的100米賽跑正在做賽前準備，周圍簇擁着給她加油的同學們，換上短袖運動服的小姑娘在人群中格外耀眼，笑容裏露出兩顆精神的小虎牙，是他最熟悉的模樣。
李舒夜被那笑容感染，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蘇洛說他的主場是考試倒是沒錯，比起熱鬧的運動會，他大概真的更喜歡年級組留給他的測試卷吧。
測試的內容比平時難了不少，主要是數學題，很多題目已經明顯超過了小學四年級，甚至是小學數學的範疇，李舒夜心下了然，明白了老師讓他做這套卷子的意義，他按部就班地寫完，把卷子交給年級組的老師後又鞠躬道謝，禮節一絲不茍，卻也沒多少被看重的喜悅。
走出辦公室後他站在走廊上，看向了依舊熱鬧的操場，這會兒跑道上正在舉行班級之間的接力賽，賽程已經進入了尾聲，最後一棒交給了蘇洛，而她也不負衆望地一路保持領先，将第二名與第三名甩在了身後。
周圍同學們的加油聲震耳欲聾，李舒夜在折回班級的方陣與走向跑道四周的人群之間略一猶豫，還是邁向了人最多的終點方向，他想看蘇洛在歡呼聲中沖過終點線那一刻的模樣。
很快賽場膠着的競争就已經臨近終點了，後面的班級在最後沖刺中追上來了不少，但依然沒人能超越蘇洛，穿着短袖運動服奔跑在最前方的女孩像一匹健康的小馬，紮成馬尾的黑發被前行的風揚起，英姿飒爽。
在最後的關頭，蘇洛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接力棒，以絕對的優勢第一個過線，瞬間被班上同學們的歡呼聲所淹沒。
演講臺上的廣播公放了他們班取得了接力賽第一名的成績，蘇洛笑着被同學們簇擁着往前走，忽然整個人一晃，徑直摔倒在地。
李舒夜神色一變，立刻推開人群擠到了她身邊，蘇洛已經意識模糊，從臉頰到脖子都又紅又燙，泛着不自然的顏色，周圍的同學都慌了神，試圖扶她起來的，到處叫老師的亂成了一團，只有李舒夜上前，迅速從她的症狀中判斷她大概率是低血糖了，叫同學幫忙将人背到背上，小跑着往校醫務室趕去。
蘇洛迷迷糊糊，只覺得胃裏難受的要命，明明睜着眼睛也看不清東西，感覺自己像是被拔掉天線的電視機，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沒有信號的嘈雜雪花。
“舒夜……”感覺到同桌不算寬闊的後背，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李舒夜雙手托住她往背上送了送，急道，“你先別說話，放慢頻率深呼吸，慢慢來——”
蘇洛聽了他的安排，一會兒後真的覺得胃裏沒那麽難受，眼底的雪花噪聲也消散了許多。李舒夜把她送到了校醫務室，班主任老師也聞訊趕來，見到蘇洛沒事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蘇洛果然是低血糖，在校醫的盤問下老實交代了個徹底，這姑娘早上不吃早餐就來了學校，空腹狀态下還一口氣跑完了兩個項目，得虧身體底子好，否則半途就該低血糖暈了。
校醫給她喂了現兌的鹽水與葡萄糖，囑咐她下午好好休息，不能再參加激烈的運動，蘇洛只得乖乖聽話，還好她今天參與的項目已經完成了，下午正好也能歇一歇。
剛才多虧了李舒夜反應及時，好懸沒讓蘇洛有個好歹，班主任老師大加表揚了他一番。老師還得回去看着班上的方陣，确定蘇洛已經無礙後便電話聯系了蘇媽媽，然後叮囑了她幾句，留下李舒夜暫時看護她。
校醫也回門診室去了，休息室裏只剩下他們兩人，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蘇洛聊起了運動會上的趣聞試圖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然而向來不對她冷臉的李舒夜卻一句也沒有回應。
後知後覺的蘇洛洛終于發現她的同桌是在生氣。
“那個……剛剛謝謝你了，舒夜。”人一生氣蘇洛就秒慫了，說話的語氣都小心翼翼了許多，坐在病床上歪頭看了看小夥伴，“……你真的生氣啦？”
李舒夜看了她一眼，蘇洛的嘴唇還有點蒼白，臉上也沒什麽血色，一雙眼睛水潤潤地望着他，心裏那點焦急頓時也沒轍了。
到底還是舍不得對她生氣的。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李舒夜板起臉道：“在接力賽開始之後你就不太舒服了吧？還硬撐着跑過了終點，你知不知道這種情況下繼續劇烈運動有多危險？”
“跑最後一棒的我承擔的是全班的希望，總不能跑到一半撂挑子嘛……”蘇洛的聲音在小夥伴的注視下越說越小，最後受不住的雙手合十，“抱歉，下次我一定會乖乖吃早飯再跑的！”
雖然聽上去毫無誠意，但到底也讓蘇洛明白低血糖運動的危險性了，李舒夜暗暗嘆了口氣，看了她一會兒，妥協道：“……要吃糖嗎？”
“要！”小姑娘一秒笑眯了眼。
李舒夜從衣兜裏拿了顆糖塞到她手心，是之前蘇洛送的海南特産椰子糖，眼見小同桌吃得一臉幸福，早把先前的不愉快忘在了腦後，他的神情也不自覺地放松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