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事實證明,做任何事情都不要上頭。
還有一樣事實暴擊,那就是當你做過一件上頭得讓人腳趾抓地的事情的時候,将來的每一次回想起來你都會為當時的尴尬而感覺到恨不得連夜打包行李消失在這個星球上。
“你怎麽了?”某個直擊了她尴尬瞬間的男人還在一旁詢問。
簡希原本有些猙獰的面孔迅速恢複面無表情,她一把将雜草扯了出來丢在另一邊,“沒事。”
“你要是累的話,可以去休息一下。”某人還在好心的建議。
簡希朝他露出微笑:“我真的沒事。”
裴澈莫名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随後十分識時務地轉過身料理一旁的菜地。
這是距離他們從市區裏回到學校的一個月後。
簡希沒想到當時脫口而出的一問,竟然真的得到了男人的回答。
簡希還清楚地記得她當時心跳不尋常的跳動,夜空中的月色正好,四周聽見了音樂聲而湧過來的喪屍包圍了水池臺,在吼叫。
在這樣的一個場景中,男人坐在鋼琴前,他似乎沉默了許久,又像是沉默了一瞬,而簡希脫口的瞬間就後悔了。
她并不認為自己有這麽大的臉能夠讓面前的男人改變自己的行程。
然而沒有想到她正準備換個話題混過去的時候,裴澈擡起頭看着她,最終緩緩地說了一聲:“好。”
仿佛他早就在簡希開口之前就準備好了答案。
然後簡希當天晚上躺在舒服的大床房裏睡覺,準備第二天一早和他一塊回學校的時候,理智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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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晚幹了啥?
拉着小提琴還站在桌子上扭動着自己僵硬的身軀?
啊啊啊啊啊——
簡希猛地将被子蓋住了頭,腳趾能扣出三室一廳,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後來她複盤分析,當時她果然還是太不夠穩重了!
那會兒她回憶過去心情十分糟糕,沒想到裴澈會直接上來和她合奏,心情迅速改變,不但不糟糕了,反而變得激動起來。
再加上月光下的裴澈更帥了,她更上頭了。
怎麽說,沐浴在月光下彈鋼琴的帥哥自帶音樂魅力加成。
她不幸被這個buff擊中,然後被體內的多巴胺支配,忍不住放飛自我。
後來第二天簡希起床看見裴澈的時候表情都有些不對,對方還以為她生病了。
簡希其實覺得那一天上頭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裴澈。
不然怎麽說他原本是準備離開安市,并且啥事都安排好了,就不走了,說改變就改變。
然而他就是改變了行程,而且當即好像都沒怎麽思考就立刻答應了。
然而裴澈這個人臉皮顯然很厚,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打臉的樣子,采取了一種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的态度。
簡希:……
後來他還從衆多車中選了一輛越野型大奔,簡希将她搜刮的一坨東西放在上面都還綽綽有餘,一路開回了學校。
一開始簡希以為自己會不習慣和男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但是他們配合的竟然意外的默契。
簡希回到了校長辦公室,而裴澈則住在隔壁的館長辦公室,他們将十層清理了一遍,順便将十層的喪屍全部關在了一個房間,至此,整個十層就變得安靜了下來。
簡希某一天起床,發現1號樓梯裏的喪屍也沒了。
問裴澈,結果對方說太髒了就把他們全部從窗戶扔出去了。
簡希:……
簡希嘴角微抽,問他:“那要是樓層裏的喪屍游蕩到樓梯口呢?”
裴澈當時正在搗鼓館長辦公室的空調,聞言頭也不擡:“所以我把它們關到2號樓梯裏了。”
簡希震驚:“所以2號樓梯裏那些喪屍是你關的!”
裴澈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激動,不明所以地擡眸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簡希擡手:“你繼續,我不打擾你了。”
她後來跑到每一層樓看了,裴澈并沒有把每一層樓的喪屍都關進去,而是把從樓梯口進入的公共區域裏的喪屍關到了2號樓梯裏,剩下的喪屍基本上都是在閱覽室或者是自習室裏,水房和廁所倒是仍然還有。
有了裴澈之後,簡希發現自己的生活水平好像也在直線上升。
就好比現在,他倆在農學院的試驗田裏種菜。
作為一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擺爛大學生,簡希根本不懂,然而裴澈竟然懂。
一邊維護原有的種物,一邊制作一些自動化的機械設備……
比如說他現在就在搗鼓自動灑水的機器。
簡希清理着雜草,擡起頭看向不遠處十分認真的男人,此時天氣悶熱,看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男人額頭上有些許汗,神情依舊是懶懶的,但是動作卻很勤快。
“裴澈,你怎麽好像什麽都會的樣子?”簡希忍不住問。
裴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挽起的袖子露出了線條流暢精煉的肌肉,骨節分明的大手絲毫不停。
“也不是什麽都會。”這男的在那裏謙虛,“只是會的正好比你多一點。”然後迅速臭屁。
仔細看過去,能看見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眸裏似乎還閃着些許得意的光。
簡希:……
和裴澈這一個月相處下來,簡希還發現他這個人又迅速地打破了她對他的固有印象。
這人看似平平淡淡就是真,看似無欲無求又懶散。
實際上臉皮厚,愛臭屁,還有一定的完美主義。
尤其喜歡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一開始簡希還會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騙過去,直到一回頭就看見他微彎的眉眼,她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而且簡希發現,裴澈這人竟然還有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剛認識吃火鍋的時候就已經隐隐露出了苗頭,明明不能吃辣還要假裝自己能夠吃辣。
一開始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來,想來人就是這樣的,對于剛認識的朋友,都會用自己最好的一面來面對對方,直到認識的時間長了,才會暴露本性。
也就這個時候,簡希會感覺到他們是同齡人。
簡希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腰站起來,她此時恢複了學校日常裝備,全身上下防曬衣包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還帶着超大遮陽帽,口罩墨鏡一應俱全。
第一次看到她這身裝備的裴澈還十分茫然地問她是準備去和喪屍打架嗎?
當時的簡希:……
“你啥時候弄好啊,我要累死了。”
裴澈拿着工具在那裏叮鈴桄榔,他看了眼簡希四周,像是在查驗着什麽,随後用一種“贏了”的眼神看着她,語氣倒是仍然很平淡:“快了,你先去旁邊休息一下吧。”
簡希:你那是什麽眼神啊喂!
他們剛剛是有在比什麽嗎?!到底是哪裏來的勝負欲啊喂!
簡希忍不住說道:“我只是個柔弱的文科生,能不能不要跟我比,有本事跟隔壁的喪屍比好嗎?”
簡希擡頭指着不遠處的喪屍,那裏是個小型的水利裝置,大概四五只喪屍身上都綁着鐵鏈,聽着放在面前的收音機發出來的聲音嘶吼着朝前跑。
然後它們正踩在裝置上只能原地踏步,裝置在運行,正好抽動着一旁的井水,澆灌的菜地。
裴澈頭也不擡:“它們打不過我。”
簡希:……這男的真的沒救了。
那個裝置還是裴澈某一段時間在那裏寫寫畫畫,然後跑去力院搬來了一堆材料,花了一周時間建造而成的。
簡希第一次看見這個機械開始運作的時候是震驚的,她沉默地看着在前面如同驢一樣奔跑的喪屍,覺得資本家看了都要落淚。
“……它們不會被玩壞吧。”第一次看見裝置運行後的簡希在沉默中提出質疑。
結果裴某人輕描淡寫:“壞了就換,這裏到處都是。”
簡希聞言驚恐看向裴澈:這個男人,恐怖如斯,喪屍都不放過!
那會兒簡希每次來試驗田都能看見他在那裏揮汗如雨加強他的那個管道系統,搗鼓自動化灑水,俨然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很愉快的樣子。
她想到了城市裏的那些滑軸裝置,想來他本身就很喜歡這些東西,只不過既然很喜歡,為什麽本科和研究生都選擇的是生物工程專業呢?
當時簡希還問了,裴澈告訴她是因為父母給他定的,簡希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能從裴澈的描述中看出來,他的父母都是很強勢的類型。
裴澈的父親是軍人,聽他的話來說,在部隊裏的軍銜還不低,他從小就住在部隊大院裏,母親是軍醫,病理學家,研究的是涉外病毒*,保密工作。
簡希一聽DNA就動了。
那天晚上他們談論的時候剛好在吃燒烤當晚飯,簡希還貢獻了自己去加油站便利店搜刮來的一大冰箱的啤酒,那天天氣不錯,圖書館頂層的風也很舒服,配合着燒烤,兩個人的話匣子都打開了。
簡希還随口問他身上的異狀是不是跟這個有關系。
天地良心,她當時真的是話都沒過腦子随口問的,也沒指望對方回答,問完她就一直做好了對方含糊過去的準備。
結果就聽見男人漫不經心地承認了。
簡希當時手裏握着的酒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該擺出什麽表情,同情?安慰?震驚?
半晌,簡希只能吐出一句:“牛逼。”
然後裴澈就笑了,那種忍俊不禁笑出聲的那種笑。
簡希看他那個樣子,忍不住咬牙:“你在逗我?”
裴澈用手捂住了半張臉,擋住了彎彎的眼睛,似乎是平複了之後才擡起頭來看向她,不過眼裏的笑意卻并沒有散去。
“我說的是真的,只不過看你憋半天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很有趣。”
忘了說了,這男的同樣也惡趣味十足,只不過掩藏在了他那張人模狗樣的外表之下。
在簡希即将惱羞成怒之前,裴澈喝了一口酒,随後漫不經心地說出了震驚簡希一百年的話。
“我是當時病毒爆發後的第一批主動感染接受疫苗治療的志願者。”
他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微彎的眉眼不變,只不過眼眸中的笑意褪去了不少。
“不過後來都失敗了,只有我成功了,也失敗了。”
“病毒爆發的時間其實不是在八個月前,而是在兩年前,那會兒各個國家都在封鎖消息,直到八個月前再也控制不住。”
“兩年前我就已經在不斷地接受各種實驗,直到所有人發現,我是那個唯一的例外。”
簡希長大了嘴巴,想問的很多,最終只能先挑一個重點問:“為什麽你能成那個例外?”
裴澈又喝了一口,微垂着眼眸似乎在沉思,他的長腿交疊在一起,後仰靠着背椅,看着天空。
“大約是,運氣好吧。”
裴澈想到了他被發現身體只感染了一半的那一天。
原來感染了病毒是這樣痛苦,當時他坐在地上,靠着牆,将身子蜷縮着,冷汗津津,內髒是攪着般痛苦。
他發着低燒,只感覺全身上下都很痛。
他感覺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也很困,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他睡過去,恐怕醒來之後他再也不是自己。
原本他不應當是第一批志願者的,父親是部隊首長,母親是有名的病理學家,輪到誰都不會輪到他當志願者。
只不過那個時候,誰也沒想到他的母親被感染了。
最早的時候病毒潛伏期比現在長,不像現在一咬幾秒鐘之後會在體內迅速擴散,而是用一天的時間。
當時他母親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消毒回到家裏,做好飯菜迎接暑假歸來的孩子。
他父親很忙,并沒有回家,或許是這樣,他的父親剛好躲過一劫。
也就是那個晚上,他被感染後的母親咬了。
至于他為什麽是個例外,裴澈勾了勾唇,但是眼眸卻沒有笑意。
當時他被束縛帶綁在病床上,模糊間聽見了醫生的談話,很小聲,像是螞蟻一樣轉入了他的耳朵裏。
“不應該啊,他體內的病毒排序很不對。”
“怎麽複刻都不行,做不出來。”
“怎麽辦!這麽多人在等我們去救!說不行就不行了嗎!”
“他還那麽年輕,一定要想辦法。”
他們談論了許久很久,直到有一天裴澈聽見了另一段對話。
“……裴首長,有一個新的發現,病毒或許并不是在病人身體裏發生的病變,或許在陳主任的體內就已經發生病變了。”
“什麽意思?”
“病毒從陳主任體內轉移到病人身上時,宿主的強烈意志抑制也改變了病毒的入侵。”
“打個比方,有的時候,擁有強烈求生意志的癌症病人,癌症可能會在強大的求生意志面前最終痊愈,當然,這是億萬分之一的奇跡。”
“而我們發現,或許是陳主任強大的意志力,在感染病人的過程中努力讓病人身上的病毒沒辦法全面的将他侵蝕,同時病人具有極其頑強的求生欲望和極其堅強的意志,他在努力的抵抗病毒的侵蝕,這不但陳主任所創造的億萬分之一的奇跡,也是病人所創造的奇跡。”
存稿箱忘記定時了!TT
注1:裴澈母親工作個人設定,無需考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