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楚燈沒有回去，她呆呆的看着裏面，她聽不到封淵陵喊疼，楚宸元面容猙獰，神情癫狂，已然讓她想不起曾經那個慈愛的皇叔。
那是只披着人皮的惡獸。
“就這麽讓你死了，還真是便宜你了，”楚宸元丢掉鞭子，興奮的跟一旁荀鲛道，“你去讓豹房做準備，進一批餓狼，朕明日要看着這雜種被餓狼一口一口嚼碎了吞掉！”
他幻想着那樣的場景，高興的控制不住，揮手道，“朕今甚悅！着人設宴，朕要開懷暢飲！”
“是，”荀鲛托着他往外走。
楚燈一錯身帶兩個小奴躲進臨邊的樹叢中，步辇行遠，她貓着腰鑽入銅雀樓。
“……姐姐，”楚燈聲音顫顫，試圖将他扶起來，才動一下，就聽他氣息微重，是疼的。
楚燈急忙伸手要抱他，被他攔下，他自己站住了，搭着她肩膀坐到地鋪上，多多和益善一人去燒水，一人翻找幹淨衣物。
楚燈想将他身上那件帶血的衣物扒下，手剛碰到他衣領。
“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封淵陵輕聲說道。
楚燈想幫他，“姐姐傷成這樣，別逞強了。”
封淵陵緘默。
楚燈便上手要給他解衣裳。
忽然他的一只手扣住她，“出去吧。”
楚燈濕着眼注視他，“姐姐，我送你出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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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淵陵拿起衣物和傷藥，步履蹒跚的繞進耳房。
楚燈跟過去，到門邊停下，聳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哭，“我不想姐姐死……”
耳房中封淵陵慢條斯理的脫衣，敷藥，然後穿衣，屋內回蕩着她的泣聲。
“若我說，是你皇叔把我關在這裏，你信嗎？”
楚燈頓住，倏爾泣不成聲。
封淵陵走出來，走到她面前，雙手将那哭的通紅的臉捧起來，一低頭和她吻在一起。
輾轉纏綿，眷念癡迷。
“跟我走，”他們唇分開，封淵陵低聲道。
出宮，意味着離開生活十幾年的地方……
楚燈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若離開齊宮，以後咱們可能再無相見之日，”封淵陵道。
楚燈心揪的緊，她想将美人姐姐留在身邊，可是皇叔不會饒了美人姐姐，她不能這麽自私，放了美人姐姐，就意味着往後天涯永隔。
她舍不得……
封淵陵嘆一聲，“沒有你在身邊，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不如被餓狼吃了，總好過離開你。”
楚燈登時被這話戳到，緊緊抱着封淵陵，“我跟你走……”
封淵陵心口微松。
“我先送姐姐走，姐姐在宮外等我，明晚我來尋姐姐，”
隔日清早天未亮，楚燈帶着扮作寺人的封淵陵去了谒者臺，求崔子直把封淵陵悄悄帶出宮，崔子直爽快的留下人，讓封淵陵換上侍從衣物，等到下值後，便将人帶出了宮。
宮外早有武衛軍接應，封淵陵和崔子直一同上了馬車，武衛軍引着他們出了城，在城外的一間廟裏和楚璋見了面。
楚璋這幾日衣食難安，見到崔子直才稍微定心，拉着崔子直當場哭出來，“從兄，皇叔要殺我！”
崔子直拍了拍楚璋胖嘟嘟的身子，表情艱澀的看向封淵陵，“魏太子答應會助殿下登基，殿下不用怕。”
楚璋瞅了瞅封淵陵，有些許尴尬，“你為什麽要幫我？”
封淵陵笑道，“明嘉公主在宮中很照顧我，我自然要報恩。”
崔子直僵着聲轉移話，“魏太子何時回魏國？”
“等救出明嘉公主，我才能安心走，”封淵陵溫聲道。
楚璋一臉感激，“魏太子如此心善，我和皇妹一定不會忘記您。”
崔子直嘴角抽了抽，“殿下，魏太子希望能嫁一位公主去魏國。”
封淵陵很是真誠的對楚璋道，“明嘉公主和我兩情相悅，我想娶她為妻，還望清河王能成全。”
他長的俊俏溫善，楚璋怎麽看他怎麽滿意，喜笑顏開道，“成全，成全。”
還樂呵呵的直接叫他，“妹夫！”
封淵陵拘謹的應一聲，眼睨過崔子直，崔子直轉身果斷出門。
楚宸元一夜狂歡，喝到興頭上，還殺了一大臣，在座臣子皆惶恐畏怯，大朝殿內舞樂直到破曉才停，朝臣們從殿內出來方松懈。
早朝也停了，楚宸元回寝殿歇下後就出了事。
飲酒過度，楚宸元的頭疼加劇，竟然嘔出了好幾口血。
彼時楚燈在偷偷收拾行李，準備離宮，多多和益善兩人還纏着她想要跟她一起走，三人躲在暖閣裏說着出宮後的生活，滿腦子都是數不盡的零嘴吃食，口水都差點兜不住。
秋娘便在這時敲門，急切道，“殿下！陛下病重，文昌殿那邊派人來接您，您快點出來！”
楚燈滿心想離宮就被這句話驚沒了，她忙不疊開門出去，随着寺人一道前往文昌殿。
這時日頭上去了，文昌殿前站了不少妃嫔，見她來都自覺的分開一條道，任她進了殿。
楚燈入內即見骊姬正喂了粒藥進楚宸元嘴裏，瞅見她便笑，“陛下，明嘉公主來了，您可別睡着了。”
楚宸元勉力掀起眼皮，看到楚燈笑了笑，“燈燈來了，走近些給朕瞧瞧。”
楚燈慢吞吞挪到龍床前，打量着他，臉色很差，鬓邊花白，真的老了很多，如果沒見過他的兇殘，楚燈定還會以為他是個慈祥的老人。
但他此刻一身病軀，楚燈終究是看不得他這般，“皇叔，你好好修養，不會有事的。”
楚宸元看着她，莫名其妙說了句話，“再有幾日，燈燈的生辰就到了，你想要什麽生辰禮？”
“我只想皇叔好好的，不要再生病了，”楚燈乖巧道。
楚宸元很欣慰，不覺目光深沉，“皇叔沒白疼你，既然燈燈想要皇叔好，那就在皇叔身邊呆一輩子吧，皇叔看到燈燈就什麽病都好了。”
楚燈有點遲疑，她要跟美人姐姐走了，不會留在宮裏。
“燈燈不想陪皇叔？”楚宸元陰着眸說。
楚燈覺察不出這話裏的危險性，只覺得他也很可憐，如今生病了，正要人陪着才服帖，她畢竟是他養大的，豈能忘恩負義。
她點了點頭，“皇叔別多想，我就在宮裏，哪兒也不去。”
旁邊骊姬嬌聲道，“陛下！您該歇息了，您昨夜和大臣們暢飲一宿，再不歇息，鐵打的身子也好不了。”
楚燈欲言又止，但看楚宸元确實疲憊，便只好說，“皇叔睡吧，我不打擾您了。”
她退出了殿。
楚宸元哼哧着氣要從龍床上起來，被骊姬伸手按住，“陛下剛吃過藥，還是別見明嘉公主的好，否則在她面前發瘋，明嘉公主若怕了您，也是您活該。”
楚宸元揚手要扇她，她側臉避開，跟他說道，“忘了跟您說一件事，銅雀樓裏的魏太子不見了，您想好怎麽應對魏國了嗎？”
她揚聲哈哈大笑。
楚宸元突然竄起勁，猛将她往死裏掐，掐的她站不住腳跌到地上，泛起眼白，楚宸元才力竭倒回床，向外喊着，“來人！給朕封住邺城，活捉封淵陵！”
楚燈回了暖閣後，将行李收了起來，多多和益善本來還興致勃勃的，見她這樣便知是不會走了，她呆坐在屋內許久，她又對美人姐姐食言了，她和美人姐姐注定要分離。
封淵陵沒有等到楚燈，并且邺城封鎖，他也進不去，只能靠武衛軍潛入打探消息。
武衛軍帶回了楚宸元重病的訊息。
“明嘉公主每日都去看望楚宸元，恐不能脫身。”
封淵陵将手中扳指扔給統領，“傳信給舅父，讓他向新君施壓，和魏國聯姻，求娶明嘉公主。”
統領稱是，迅速帶人撤走。
不出五日，魏國那邊派來使臣前來求娶楚燈。
魏國目前兵強馬壯，國力強盛于齊國，兩國毗鄰，自來面和心不和，封淵陵落跑，若魏國借機生事，真打起來齊國定敗。
這聯姻對楚宸元來說簡直是極大的好事，用一個公主換取安寧，這買賣一點也不虧。
楚宸元只考慮了一天，就應承下來。
之後便是送公主出嫁，由谒者臺負責陪送，崔子直親自帶侍衛随護和親公主。
及至出城十數裏，停在附近的驿站歇息。
封淵陵從驿站裏出來，和崔子直打了個照面，崔子直讓侍衛們都去休息，公主轎辇一直無人下來，封淵陵大踏步過去猛地推開轎門。
轎內楚玉鳶和憐秋兩人花容失色，眼看着就要尖叫出來。
封淵陵手攥着布，再也無法克制多日積攢下來的怒火，“好一個楚宸元，竟然敢這般糊弄魏國！孤若不殺他，難消孤的心頭之恨！”
他伸手将這對主仆扯出來，轉頭對崔子直道，“給我尋一套女人衣服。”
崔子直面無表情，“你想做什麽？”
封淵陵輕蔑道，“她們跑了。”
那兩個女人連滾帶爬的往邺城反方向跑遠了。
“好歹是去和親的，沒有公主你們入了魏國就是有去無回，我勉為其難的裝一回公主，你護送我回魏國，待我奪回皇位，便率兵前來助清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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