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沈之衍婉拒了董助送他回去的邀請, 獨自一人驅車回景山。

看着喧鬧的人流中五彩缤紛的色彩,忽的就笑了。

有些事,越是長大反而越是明顯。

小時候他曾經真心以為他的父母雖然不愛他, 但起碼是真心愛自己的小兒子的,但是和自己手裏權勢比起來,小兒子也不過是累贅。

至于老爺子, 他曾經也希冀過爺爺可以給他缺少的那份愛,但是越長大越了解也越明白, 老爺子對他的看重更多的也是因為他是這個家裏未來繼承人的最優解。

他們沈家好像天生骨血裏流的血都是自私的。

表面上的愛是标榜着價格, 分給孩子的愛是有前提, 嘴裏的愛是為了獲取利益。

那什麽是真的呢?

車窗開了一道縫, 冰冷的寒風透過窗戶吹進來, 沈之衍深吸一口氣,從喉嚨到心口都是涼的。

景山的別墅一如既往的冷寂。

他渾疲憊的打開家門,擡手松了松圈在他脖頸之上宛如枷鎖一般的領帶,擡眼卻猝不及防的在沙發上看到了一道人的輪廓。

他蹙眉冷聲道, “誰?”

擡手就打算去開燈。

“是我!”

明栀靠在沙發上犯困, 她等了大半天昏昏欲睡, 忽然聽到沈之衍這一聲質問跟鬧鐘似的渾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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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開燈!”明栀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站起來,匆忙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十一點三十五分,還來得及。

“明栀?”

沈之衍的聲音柔和了下來, 也不開燈,眼睛适應了一下昏暗的環境慢慢往裏走, “你明天不是有課嗎,今天不用回學校?”

他還以為明栀今天應該不會來。

難道是在等他?

沈之衍揉了揉眉心, 剛想道歉,就聽見明栀輕快的聲音向他道,“你快來!現在還來得及!”

還沒等他想明白她說的來得及是什麽,眼前就出現了一簇跳躍的火花。

柔弱的小巧的一束光。

在深夜裏搖曳着,橙紅色的光暈照亮了周邊小小的一塊地方,明栀的臉在微弱的光中就像是聖潔的神女,溫柔又美好。

他的眼眶幹澀,聽見了自己沙啞的聲音,“這個是給我的?”

沈之衍喉頭哽了哽,此刻的心情難以言說。

明栀小心翼翼的舉着蛋糕托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唯恐自己走路的步伐稍微大一點這束小小的光就熄滅了。

“你快來許願!”

明栀杏眼彎彎,笑容溫暖明亮,“這可是我自己做的!”

寬敞的別墅裏,黑暗充斥,微弱渺小的蠟燭只能照亮這一片小小的地方,這片角落的光亮是完全屬于他們的角落。

明栀也不知道明明客廳這麽寬敞,為什麽他們倆偏偏要一起擠在這個小小的玄關,頭碰着頭,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甚至能看到他低頭吹蠟燭時的顫動的眼睫。

明栀看着沈之衍珍惜的小心吹滅了蠟燭,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哎呀,我忘記了,你沒有許願。”

她懊惱的皺了皺眉。

“沒關系,”沈之衍輕笑,“我已經許過願了。”

這麽麽短的時間,他居然許過願了?

明栀問他許了什麽願的話還沒說出口,又顧忌着傳言中‘許了願說出口就不靈了’,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沈之衍的空蕩蕩的胸腔中柔軟的溫情在此刻如雨後的春芽一般肆意生長,微弱的火苗不止是顫動在他的眼前,更是顫動在他的心裏,點燃了他心中的一片荒原。

星火燎原,愛意便肆意生長。

明栀望着他的眼睛,昏暗的房間裏,唯一發光的火苗消失,剩下發光的只有愛人的眼睛在彼此的眼中閃耀着。

“那你現在有什麽想說的嗎?”

明栀的臉頰泛着紅暈,期待着看着他。

沈之衍眸光一閃,視線移開了一瞬間。

“謝謝。”

就這?

這句話明栀沒說說出口,但失望卻不可避免的從眼睛中流露出來,她不想讓沈之衍看見,于是站起身,拉着他往廚房走。

“你晚上吃東西了嗎?宴會應該很忙吧?”她體貼的沒有多問,只是一筆帶過了這場他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卻并不愉快的經歷。

開了燈,明亮的餐廳裏白色的桌面上擺着五六道菜,清炖雞湯、番茄牛腩、素炒油麥菜、菠蘿炒飯、香煎鳕魚。

紅的白的都色彩鮮妍,讓人食指大動。

但明顯超出了明栀只會煮方便面的廚藝水平。

沈之衍微微偏頭,想相信又确實騙不了自己,“你做的?”

明栀有三秒沒說話。

無語的。

她伸手把蛋糕放在餐桌上,斜他一眼,“反正這個肯定是我做的。”

仿佛抹了曾石灰的蛋糕體坑坑窪窪,上面貼了厚厚一層分布不均勻的水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冰箱裏放久了,左右兩邊形成了山包一樣的凸起凹陷。

醜得很有個性。

沈之衍的視線在這看不出什麽形狀的蛋糕上轉了兩圈,挑眉贊嘆了一句,“看起來很好吃!”

沈之衍确實沒吃什麽,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時候還不覺得,直到看見明栀聞到飯菜的香味,這具軀體才蘇醒了一般,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饑餓。

“沈之衍,生日這麽重要的日子,和我過開心嗎?”明栀笑盈盈的坐在他身邊,還把那天沒喝完的酒取出了一瓶。

沈之衍吃了兩口菜,便一口一口的吃她親手做的蛋糕,吃得明栀心七上八下的,偏偏這個人吃得很淡定,一點反饋也沒有,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沈之衍擡起眼,帶着倦色的面龐在燈光下一口蛋糕配一口酒的吃法讓他看起來甚至有點呆。

明栀不太餓,就坐在邊上陪他,一只手牽着他的手,兩個人大半個身體靠在一起。

“沈之衍你是不是該叫我姐姐?”明栀像是忽然想到這一茬,柔軟的手指捏了下他的掌心。

“嗯?”沈之衍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不為所動。

明栀玩心起來了,笑眯眯捏着他的手非要他叫一聲姐姐。

跟哄小孩似的張嘴教他。“叫-姐-姐——”

按照往常來說,沈之衍這種骨子裏的拽根本不可能同意,但是嘛,今天畢竟氣氛特殊,沈之衍還喝了不少。

沈之衍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黑沉的眸子看過來,眼神清明,“你确定?”

“确定!我當然——”

明栀的話下一秒被堵在了帶着酒香和蛋糕甜香的柔軟唇瓣裏。

掩藏在急切的親吻裏,迅猛激烈的吻像翻滾的潮水将她淹沒,那些沒說出口的、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情愫被唇齒相接的力度掩蓋。

明栀心口一沉,比他這忽如其來的攻勢,酥麻感從後腰上往上竄。

腳底一空,明栀嗯了一聲,下意識擡手圈住他的脖頸,下一秒整個人忽然騰空,密密麻麻的吻還落在她的唇畔耳側,而她整個人都被他抱起,有力的手臂圈着她纖細的腰肢肌膚緊貼。

明栀被親得暈乎乎的,臉頰潮紅還沒反應過來,後背就貼上了冰冷的沙發。

身前是火熱的,身後是冰冷。

微啞的清冽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姐姐?”

瞬間酥麻湧到頭,頭皮都在發麻。

媽的,怎麽感覺沈之衍越來越會了。

……

牆上的時鐘漸漸遠離零點,明栀今天從早忙到晚,一大早先是布置客廳然後出門插花嘗試學做蛋糕,回來的時候順手還去超市買了菜。

其實她今天本來是打算自己做一些簡單的菜,但是她嘗試了幾個小時,做出來的東西也強差人意,她只好又重新從餐廳訂餐。

沙發上,明栀靠在沈之衍懷裏睡意朦胧間感受到脖頸碰到了什麽刺刺的東西,一摸是個珍珠胸針。

她困倦的睜開眼,仔細打量了一下——

圓潤明亮的澳白大小均勻,圈成了蝴蝶的形狀,一睜眼還以為是個發卡,甚至莫名還有些眼熟。

“這個像女孩子的發卡。”明栀摸了摸。

沈之衍低下頭,看着她,聲音裏還帶着啞,“就是發卡。”

明栀縮回手,“今天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就當你說錯了。”

縮頭烏龜往旁邊挪了挪,整個腦袋埋進他懷裏。

“就這麽不自信?”沈之衍輕笑,随手将別在胸口的蝴蝶發卡取下來別在了明栀柔軟的黑發,“借你的發卡用用。”

“我的?”明栀的鼻音濃重,還沒反應過來,“我什麽時候有這個發卡?”看起來就不便宜,她什麽時候剁手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嗎。

沈之衍嗯了一聲,“這是當時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當然是你的。”

明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她在植物園外遇見沈之衍,他讓她自己找青草膏的時候好像在他車的夾層裏翻到過這個發卡,只是當時她滿心不高興還以為這是哪個妹妹留在他車上的。

“那你當時怎麽不告訴我?”明栀忍不住嘴角往上翹,咳了聲想從他的胸膛上爬起來,“生日禮物你當天不送啊!”

頭還沒擡起來就被大手摁回去,明栀卻聽見了他緩慢加快的心跳。

沈之衍的聲音還是那副冷淡的拽樣,“當時但凡你問我一句這個發卡,這個禮物也不會拖到今天才能送給你。”

手掌向下,他摸到明栀的手,小小的一圈握在他的掌心。

直到明栀昏昏欲睡被他抱回房間。

沈之衍小心的在窗邊凝視着她的睡顏,愛憐地輕吻她劃了好幾道傷痕的手,目光眷戀溫柔,幾乎将他的一腔柔軟都透過眼神柔柔的籠罩在他身上。

他想,這裏才是他的家。

即便這個世界上除了明栀意外的人都是污濁的,但是明栀不一樣。

他摸着她的手心想,原來這樣的感情就是愛意嗎?

虛僞的愛意是謊言,但明栀的愛意是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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