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話音剛落，就聽見冽沒好氣地說:

“你能不能別吓他？”

好像之前在救生艙那兒，笑着問程鹿更害怕哪一個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面團習慣性地想要反駁，看程鹿的反應，想了想還是閉上嘴。

但是不解釋不行，已經把人給吓着了。

面團有點尴尬地抓抓瓜皮帽，在冽幾乎要殺人了的目光下，斟酌了半天，慢吞吞開口。

“其實，小龍人和你說的，有一半是對的，一半是他騙你玩呢。”

“太古星年紀大嘛，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們這兒星系特殊，星星們都擠一塊了，軌道肯定就有重疊相交的時候嘛……那就會有幾顆星星撞到太古星上。”

怪不得太古星的表面除了碎石什麽都沒有。

難道那些化石，都是當時來不及避難的生靈留下的嗎？

程鹿想起了恐龍化石。

早先恐龍滅絕也有過說法是因為小行星撞上了地球。

……地球，現在地球也已經不存在了。

程鹿忽然有點黯然。

但此刻他不想讓自己沉浸在這樣的情緒裏。

“但是太古星，它有點不一樣，你別看它表面沒什麽頭發，跟我一樣！”說着面團摘下瓜皮帽，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

他動作滑稽，逗得程鹿忍不住笑起來。

看程鹿一笑，面團也得意洋洋，接着說:

“其實呢，它的核心，有很強大的磁場。這個磁場在一些特殊的時期，可以避開和其他星球的直接相撞。”

“比如兩顆球，在相撞的時候，其中一顆忽然失去了實體，會怎樣？”

面團雙手握成拳，碰了碰。

“太古星的磁場對抗被撞擊的命運，和星球撞過來的力量相抵，就會把這顆星球擠進另一個空間，也就是平行空間。”

就像，大球裏套個小球？

程鹿似懂非懂。

平行空間這個說法曾經很流行，在他來的那個年代，還有不少類似平行空間的電影和游戲。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聽見的那些聲音，是來自被擠進平行空間的另一個星球？”

面團打了個響指。

“聰明！”

程鹿有點害羞地笑起來。

“不過呢，像這樣的星球在太古星還有很多，他們的空間和太古星彼此重疊。我們稱呼太古星原本的空間，叫本尊空間。”

“唔，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空間。”

程鹿想了想，好奇地追問:

“那這些空間疊在一起，豈不是大家在說什麽做什麽，其他空間的人都會聽見了？”

如果那些詭異的聲音，真的是其他空間的星球上生活的人們發出的，他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倒也不是。正常情況下，各個空間彼此是不會有任何影響的。”

面團看程鹿的情緒穩定下來了，心裏暗暗舒了口氣，站起身，一蹦一跳跳下臺階。

“你們着陸的地方，磁場有紊亂情況，在這裏交疊的空間會有小幅度扭曲。所以你才聽見了那些聲音，但是他們不一定能聽見本尊空間的動靜。”

奇妙的扭曲。

程鹿一改方才的驚恐，現在倒覺得很好玩了。

他回憶了一下那些聲音，聽起來像是個盛大的慶典。

說不定此時此刻，另一個星球上的人們正在慶祝什麽節日。

哪怕沒有看見那畫面，光是聽聲音，腦子裏就已經可以想象出:

大片大片的煙花飛上天，人們圍着篝火歡呼雀躍，也許有人表演了一個很棒的節目，周圍的人都為之吹哨鼓舞。

如果能親眼一見該多好哇。

可是在不同的空間裏來去穿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吧。

面團自然不知道程鹿在想什麽，他自顧自地繼續解釋:

“不過不用擔心，在磁場穩定的情況下，太古星的載具只存在于太古星自己的空間，也就是本尊空間裏。換句話說，就是你上了我的車，就劃歸太古星管了！”

這也就是他為什麽說，磁場有點小問題，把車停外頭了？

……那車呢？他的車呢？

程鹿跟着面團小心翼翼地走下階梯。

冽慢吞吞地走在後面，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

起初程鹿以為，這是個通往地下的通道，也許地下會有什麽建築。

會不會地下是面團的家？

畢竟他是陸龜人，陸龜應該都有自己的殼才對吧。

周圍的光線昏暗，程鹿注意到，這個階梯很窄，兩側都是牆壁。

摸不出究竟是什麽材質，微弱的光就是從牆體上發出的。

階梯也并非直線通到底，而是螺旋狀的，一圈一圈繞下去，讓人看不清樓下究竟是什麽。

才走了幾步，面團的身影就已經拐過彎消失不見了。

回頭看看，冽還不知道在多少道彎之後。

程鹿想回去和冽一起，不知道為什麽，又邁不出這腳。

“快跟上，不會在樓梯裏迷路吧？”

面團的聲音通過牆壁反射傳來，顯得更加蒼老了。

程鹿趕緊應了一聲，兩步并三步跟上去。

好在這階梯并不算長，越往下也越來越寬，盡頭是一個小小的房間。

說房間也許不太恰當，它更像是個小小的駕駛室。

但是它沒有大大小小的按鈕，也沒有大屏幕，只有一面玻璃牆。玻璃牆前投射出大大小小的星球。

起初程鹿以為這是太古星周圍的星系，但仔細一看，好像并不是那麽回事。

這些大大小小的星球投影彼此重疊，又兀自轉動着，和正中央的一顆體積最大的澄黃的星球保持着靜止——猜想它就是太古星。

玻璃牆前飄着一個小布團——程鹿心想它肯定是什麽磁懸浮之類的設計——面團輕巧地跳上布團，一屁股坐下來。

他從衣兜摸出那顆小小的錐形黑曜石，輕輕放在投影裏。

某個瞬間，程鹿還以為那顆石頭會掉下來。

然而，它卻穩穩當當地飄浮在了投影裏。

“起來了起來了，該回家了！”

面團大咧咧地翹起一條腿，拍了拍手。

程鹿回頭看了看四周，這話似乎并不是在對他說的？

只見那顆黑曜石接觸到太古星投影的瞬間，那些沉寂的星球們好像都醒了過來，各自散開，将太古星完完整整地露出來。

面團一伸手，它就像是受到了召喚一樣乖乖飄到面團掌心。

面團左手握着它，右手則不斷地撥弄，時不時将它放大又縮小，最後幹脆雙手一張，太古星的投影瞬間擴大充滿了整個房間。

程鹿目瞪口呆地擡頭看着，他們就像是站在了太古星的核心裏，太古星上的地貌風景，隐隐約約看不真切，只能模糊看見起伏的山脈和平原。

面團哼着不知名的調調，食指撥動太古星轉得飛快，那些山脈和平原也轉得飛快。

面團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計數。

“……十五……十六……二十二……停停停，鎖定第二十三區，确認指令。”

他忽然停下來，打了個響指。

投影裏一處小小的盆地顯現出來，越來越清晰，清晰到程鹿甚至可以看見盆地裏一個孤零零的圓頂小房子。

房門前種着花——竟然種着花！看來太古星并不是一棵植物都沒有的！

只是那花也看不出品種，長着簡簡單單的三片花瓣，幾朵簇擁在一起，格外有活力。

面團大拇指在屋前的小空地上一按，移開手指時，空地上多了個小小的紅色圖釘。

“揚帆，啓航！”

伴着面團極富儀式感的號令，太古星的投影迅速收縮，回到他掌心裏飛速轉動起來，那顆鮮紅的圖釘在其中格外顯眼。

小房間周圍的玻璃牆忽然發生變化，原本還是星空背景，忽然變得明亮起來，顯現出海面的風景。

而這個小房間，似乎也變成了一艘船，白花花的海浪拍打在船身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這聲響和這感覺格外真實，程鹿甚至感受到有風裹挾着海的濕氣吹在他臉上。

他一低頭，真的有海水浸到他腳上，打濕了他的鞋子。

面團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副墨鏡，把他屁股下的布團拉拉扯扯，竟然扯長成了一個躺椅的形狀。

他躺上去，舒舒服服地翹着腿，好像真的在海邊的沙灘上曬太陽。

“這……這是什麽……”

如果說全息投影還不算神奇的話，那眼前這是什麽？！

“這就是他的車。”

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抱臂倚着門，淡淡地說道。

……他是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這是他們太古星人在行星擠壓重疊後，琢磨出來的泛空間穿梭工具，能在諸多彼此相交的空間之間跳躍行駛。”

“……你可以理解為，在一個箱子裏裝滿籃球，一顆細小的彈珠如果想要到達底部的一個角落，只需要在大球之間的縫隙穿梭就行。”

太古星就是那個大箱子。

冽在給程鹿解釋的時候，永遠是耐心而溫和的，他盡量用程鹿能聽得懂的名詞來打比方，甚至會搭配比劃手勢作為輔助。

只是他的神情看起來，心情并沒有多好。

“我的小龍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面團欣慰地笑起來，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不愧是我們研究院首席的兒子。”

聽到後一句時，冽的臉色一沉，他走上前，劈手奪下面團的墨鏡，盯着他的眼：

“所以我走以後，太古星球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的殼呢？”

“你們陸龜人什麽時候，能不帶着殼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