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

紅燭搖曳的婚房裏,昭儀一個人坐了許久。

“霜兒。”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才想起開口叫人。

霜兒從門外進來,小聲開口:“公主。”

“給本宮找點東西來吃。”

“好。”

還沒等霜兒出去,婚房門就再次被推開,趙錦辭身上的喜服在紅燭的照射下有些晃眼,昭儀竟從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将軍……”霜兒低頭行禮。

趙錦辭臉上揚起笑,“你去給公主備吃的就是。”

“是。”霜兒連忙應下退出去。

“你怎麽回來這麽早?”昭儀看他來了,也不再拘禮,随手把頭上的金冠摘下來放到一邊。

趙錦辭怕她一會兒不小心碰到,把自己碰疼,走過來把沉重的金冠拿開放到梳妝臺上:“父皇和母後先離席了,那些臣子自然不會多留,就都走了。”

昭儀聽着他說“父皇母後”,撇撇嘴:“你倒是改口快。”

趙錦辭沒接她這句話,伸手把床上的大紅床單掀了,花生桂圓嘩嘩啦啦落了一地,昭儀剝花生的動作都停了,愣怔的看着他。

“明天再讓人來收拾,”趙錦辭眸子中沒什麽情緒,大手一揮把紅床單鋪回去,“你先休息,我去書房。”

昭儀看着他出去,還貼心的給她關上門,後知後覺原來他剛剛是在給她清床。

昭儀轉頭看着那張鋪滿紅色的拔步床,思緒一瞬間飛回那離京城有萬裏遠的邊塞……

她請纓去邊塞時朝堂之上無一人同意,每日參到皇帝那裏的折子能堆滿案幾。

皇帝和禧朝皇後也是日日勸說昭儀,只當是她在耍小孩子脾氣。

可能終究還是寵着她的吧,兩鬓斑白的帝王最後還是同意了她的無理取鬧。

昭儀沒去過邊塞,但深知邊塞艱苦——

她自幼和太子跟着老将軍習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朝堂上年輕一輩的朝臣以及她的那些個兄長都沒有能在比武上勝過她的。

可是後來有天,她的父皇突然就松了口,答應了她去出征的請求。

那天素來以知禮溫柔著稱的禧朝皇後在禦書房門口跪了一天一夜,只為了她的昭儀能不去那“都護鐵衣冷難着”的邊塞。

禧朝皇後的父親是先皇的宰相,所以她年少時能看到的東西只有宰相府裏四方窗外的那一隅天空;及笄之年嫁做太子妃,至今三十餘年都被困在這深宮,觸目所及是紅牆朱瓦……她這一生都被圍困在對女子所設的囚籠中,可是相比起邊塞,她寧願她的昭儀和她一樣……

昭儀到了邊塞的消息從皇城開始封鎖,到邊塞并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就是當朝帝王最寵愛的小公主,所以也并沒有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裝,邊塞的将士只知道她是空降來的大将軍,是白白占了趙錦辭位置的“紙老虎”。

昭儀到邊塞的第一年,趙錦辭因為臨時被派去帶隊守燕山,邊塞昭儀的日子并沒有那麽好過——

己方将士的不信任、入侵者的虎視眈眈、邊塞生活的艱苦、還有亡“夫”之痛……

第一個月,己方将士訓練都松松散散,更有甚者連到場都不到。就算是她親自去訓練場盯着,将士們也不會因為她這個大将軍在場而改變一點點狀态。

她在軍營裏也聽到了許多編排她的流言,總之就是雖然“軍令如山”,但她手裏的軍令在衆将士心中仍然比不上趙錦辭的一句話。

第一年年關,趙錦辭曾經手下的副将常登平得到了密探的消息說敵營會大肆辦盛宴,守衛都會放松警惕。

一直對昭儀頗有意見的常登平沒有和昭儀商量,私自帶三千精兵潛進了敵方軍營。

任誰也想不到這會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是從一年前知道趙錦辭被調去燕山就在籌劃的一場陰謀。

昭儀是在晚飯後察覺到不對勁的,第一時間找了常登平手下的一個小首領來問,才知道他幹了一件多大的事。

因為常登平已經被困,敵軍也加固了守衛,昭儀的每一步行動都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确保自己不落入和常登平同樣的險境。

昭儀只帶了幾百信得過的精兵悍将,從背後進了敵軍營地。

因為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敵軍營地裏到處都是屍體、殘骸和血跡,但是在敵軍的主帳裏,敵軍主帥和首領依然在歡歌笑舞,好不自在。

他們慶祝的不是年關,是他們自認為的勝利和享樂。

全然不顧營地外面那些自己人的生死。

昭儀突然就明白了《燕歌行》裏的那句: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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