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顆星
二十四顆星
喬影晚上肚子很疼。
一到例假期間,她情緒就會變得十分不穩定:暴躁,敏感,猶疑等。
以前她沒地方發洩,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男朋友了。
就比如今晚的喬影因為姨媽的到來,而變得格外——
黏人。
晚上十點半。
她穿着卡通睡衣,抱着自己的枕頭站在夏州翊房間外,一臉期待地問他能不能跟他一起睡。
夏州翊一臉錯愕:“跟我睡?”
喬影認真地點頭,咬着唇道:“我難受,我想找個人陪我睡覺。”
他垂眼看着她可憐巴巴央求的神情和踩在地上光溜溜的兩只腳。
喬影今天的情緒極不穩定,他要是不答應,她是不是又會哭。
怕她哭又怕她凍着。
夏州翊思忖幾秒後,嘆了口氣,妥協了:“進來吧。”
喬影聞言,興奮兮兮地進了他卧室。
夏州翊卧室線條幹淨,極簡風格,燈光照耀下明亮透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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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影把自己的枕頭放在夏州翊的旁邊,自覺地聰被子裏鑽了進去,只露出一個圓滾滾毛茸茸的腦袋。
夏州翊站在床邊,看着她一系列小孩子一樣的動作,不禁失笑。
今天的喬影很依賴他。
她的心性有時候特別像幼兒園裏長得漂亮的小女生,讨厭你就遠離,喜歡你就靠近。
夏州翊彎了彎唇角,輕輕掀起旁邊的被子,躺了下去。
身旁貼上來一個熱乎乎的人,喬影蹭着他的胳膊,眯着眼笑。
夏州翊看了眼身旁的人,伸手攬住她的腰 ,問道:“肚子還疼嗎?”
喬影癟着嘴:“疼——”
她拖長尾音,眼裏泛着水光,有幾分撒嬌的語氣,夏州翊聽得心頭一震。
喬影往他懷裏拱了拱,夏州翊輕吻着她的眉眼,手掌在她的小腹處輕輕揉按,語調輕柔,似在誘哄:“睡吧。”
她被他溫熱寬大的手揉着小腹,疼痛減少了幾分,縮在他懷裏安穩睡去。
恍惚間,喬影嘴裏吐出幾句類似于“一一”的夢呓聲,在輕聲喚着他,她的一只手不自覺地搭上男人腰腹,抱緊了一點。
夏州翊垂下眼,整理她糊在臉上的碎發,鼻尖親昵地碰了碰她的額頭。
“雙雙好可愛。”
——
早上喬影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親了親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輕聲道:“雙雙,醫院有點事我得先過去,早飯在桌上,醒了去吃。”
她應了聲,躺回去繼續睡。
喬影八點半起床,夏州翊大概是半個小時前出的門。
她懶得換下睡衣,索性光着腳丫子一路溜到飯桌上。
今天的早飯是鮮蝦腸粉和一個煎蛋,旁邊還放了瓶藍莓汁。
放的時間久,腸粉和煎蛋有點涼,喬影拿去微波爐熱了一下,抱着手機坐在餐桌前吃起來。
喬影咬了口煎蛋,點開微博,映入眼簾的一條推薦微博上便标着她的筆名。
她眯起眼,點進去看。
微博是一個名為“清秒”的賬號發的,具體內容如下。
清秒:【曝知名古言權謀小說《簟色歸霜》作者雙影近年來惡劣行徑行徑。
大家好,我是期沅小說平臺內部工作者,近已經辭職不從事文字工作,但是依然還是想指控出我所看到的網文屆的無恥現象。
雙影行為如下:
①态度惡劣。具體可看視頻內容。一個是在簽售會和粉絲微笑的合影,一個是在電梯裏對待熱心粉絲的不耐煩,稱雙影對于粉絲的态度人前人後差距大。
②作品抄襲。她的《長煙》抄襲了幾年前另外一個平臺的一篇文章《金枝玉葉》,具體人物設定和情節走勢的調色盤可看圖二中的調色盤,其中還有多處句子原封不動的搬運。
③打壓同事。前一段時間的月鹽還在期沅社時,喬影和她有很多內部沖突,都是喬影單方面挑起,因為看不慣與自己風格相似的新人紅火,并且威脅月鹽不許再寫古言權謀,使得月鹽被逼無奈去寫了不擅長的現代校園《指尖暗戀》,從而有了抄襲風波。
以上結合視頻與圖片是我在期沅社工作所目睹的現象,期沅社因雙影不菲的商業利益,屢次包庇縱容雙影在公司的蠻橫與抄襲的過錯,并且打壓新人,粉絲打賞的錢新人作者基本分不到幾分。
我辭職也是因為無法忍受網文背後的資本控制等的水深火熱,我希望對此,我們的人雙影太太和她身後的期沅社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喬影蹙着眉頭看完了清秒發的這篇微博,發文顯示時間半個小時前,也就是八點一刻的時候,此條微博的點贊評論轉發量已經開始逐步上升,輿論正處遇發酵的開端。
她點開了那個視頻,第二幕正是那天在雲灣詩府的電梯裏她呵斥那個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她當着他們面删幹淨了那個視頻,還有一種的可能就是她提前把視頻上傳到了別人的事□□郵箱裏。
黎芸給她打了個電話,很顯然就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她聲音急促,伴随着一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喂喬影,你在哪。”
喬影:“我在家裏。”
“那個微博上的帖子你看到了沒。”
“我看到了,基本都在颠倒黑白,又是一個造謠的通稿。”她聲音不徐不疾。
黎芸喘了兩口氣,一手拿着文件袋,耳朵與肩膀夾着手機,一手拉開車門,她語氣嚴肅:“我現在在去公司的路上,其他的都好澄清,但是我看了那篇調色盤,喬影,內容标注很詳細,單從那個來看,基本可以判定你抄襲了。那篇《金枝玉葉》少說也是好幾年前的文了,喬影……”
“等一會兒,黎芸,”喬影叫住了她,語氣平緩,“你相信我嗎?”
“什麽?”黎芸不解,“我是你的編輯你什麽水平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相信你啊,但是這兩個……”
喬影輕笑一聲:“有你相信我就夠了。”
“不是小祖宗,現在的問題是就算你真的清清白白,可是那兩本真的很雷同,我是相信你,可是書粉不買賬啊……”
喬影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着急,你先……”
“我怎麽可能不急啊?!喬影你要是再不上心點你知不知道這篇黑稿會毀了你!”
黎芸聲音愠怒,她快急瘋了,對着手機裏的人吱哇一頓罵,給前排的出租車師傅吓一大跳。
喬影挨完一頓罵,等金牌編輯消完氣,再拿起手機緩緩道:“你去看了《金枝玉葉》沒。”
黎芸:“當然啊喬小姐,跟你的《長煙》除了字數,幾乎一個模子理刻出來的,像的跟一個人寫的似的。”
“那你看了《金枝玉葉》的作者筆名叫什麽了嗎?”
“看了啊,不就是那個景三嗎……”
話音剛落,黎芸狐疑地擰起眉頭,結合對面那人天塌了都無所謂的語氣,她一剎那了然于心。
景加三等于……
影。
黎芸面色一滞,對着聽筒怒吼:“喬影!你早說景三是你馬甲會死嗎?!你知不知道剛剛我有多着急,我甚至都在想期沅社要是因為這事跟你解約了那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幹!你這慢悠悠的破性子真的是要改一改!”
喬影忍俊不禁:“好好好金牌編輯消消氣,這不是沒什麽事嗎,我這也是經歷過小網暴的人,還不至于這麽點事就亂了陣腳,更何況那個清秒也是信口胡謅,收集證據寄律師函就行。”
黎芸哪裏會不知道這事怎麽解決,但最關鍵的是收集證據需要時間,這段時間裏足夠輿論發酵得沸沸揚揚,等到真正澄清完熱度和風頭也過了,正真去關注真實情況的網友大大減少,這就會導致雙影在很多人眼裏蓋棺定論地被打上抄襲的标簽,很難揭掉,甚至會流失一批忠實書粉。
但是喬影無所謂。
“掉粉就掉粉呗,有什麽關系,真的用心的書粉留下就夠了。”
黎芸有點無語:“你還真是心大。不過說起來,那篇黑稿好像在給月鹽脫罪一樣的,不用想就是她那邊的人搞的鬼。”
看來喬影的第六感沒有錯,月鹽的确不太喜歡她。
“我先挂了,公司裏要緊急開會處理這件事,你把景三在“之禾”投稿的記錄結合《金枝玉葉》的原稿發給我,人就在家裏好好待着,微博賬號也別輕舉妄動,等公司裁決出來我通知你。”黎芸說着又安慰她了一句,“你也別太擔心了,那些私信罵你的你別看,期沅社肯定會做妥善處理,畢竟那篇通告有句話說對了,你是公司搖錢樹。”
喬影:“知道了。”
等對面挂斷電話,喬影草草吃完早飯,順便把碗碟洗了,她抱着木耳,登錄了那個很久沒用過的之禾賬號。
之禾是一個挺小的閱讀平臺,她高中用“景三”在上面簽約發了幾篇練手的短篇小文章,都反響平平,基本可以說發一本撲一本,沒什麽人看,也不知道這個清秒到底是誰,怎麽扒出來她這個鮮為人知的馬甲的。
之禾的網頁面沒有太大變化,她截圖加錄屏了發布的記錄,打碼掉一些重要信息,她還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把寫完的文檔發在自己另一個□□賬號的的郵箱上,這樣翻記錄就可以看到比發布在平臺時間更早的完結時間,這個習慣從高中延用到現在,現在倒成了她一個非常有力的證據。
喬影快速把東西整了一下發給黎芸。
她重新回想了一下月鹽從加入期沅社到解約時發生的事。
她們倆沒有正面起過沖突,見面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要說能讓月鹽産生報複心理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她被爆出抄襲事件後的大批書粉倒戈。
與此同時期沅社還發生了一件事,有一位編輯離職了,不過不是她主動提出來的,是被期沅社辭退的。
辭退原因是她在職期間多次為自己的作者包庇抄襲融梗等事件,在平臺推薦榜上刊登不符合上榜水平的新人文章,碰瓷期沅社其他元老級的作者,在微博上肆意發布有意引戰的言論,後面扒出來她帶着的作者有兩三個是她的親屬。
辭退她期沅社合情合理。
喬影不太記得這個編輯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但是結合微博的黑帖和那天電梯裏的遭遇,她基本可以确定這個清秒就是那個被辭退的編輯。
黑帖是她和月鹽聯合起來的制造的輿論風波。
平心而論,期沅社的內部推文機制對于新人确實是挺公平,也不存在包庇、縱容抄襲、克扣打賞登行為,除了加班機制比較折騰各部門,可以算得上是良心公司,這也是喬影願意在這裏久簽的原因。
黑帖肆意抹黑期沅社和喬影,應該也是帶着一部分她個人被辭退的怨恨在其中。
但是這種做法未免有點太過激,甚至帶了幾分莽撞和急于求成的愚蠢,除了景三那個他們自認為可以一口咬定喬影抄襲的證據,其他的都是在造謠。
證據一旦出來,應該會被告得挺慘。
喬影想。
她微博裏私心的紅點點快要爆炸了,一條接着一條的罵聲劃過,她只撇了一眼,就知道罵得有多髒。
衆所周知,微博是廁所。
視線中猛然劃過一條與衆不同的微博,只發了簡短的四個字——我相信你,不到兩秒鐘,又被新來的謾罵頂到下面去。
喬影有點怔然,心裏漫上一陣暖流。
原來還有人會在在這樣的情形下堅定不移地相信她。
不夠這就足夠了。
她在網文屆沉浮多年,能夠看到這四個铿锵而有力的字,一切都值得了。
——
夏州翊回醫院處理了急性腸胃炎複發嚴重的病患,回家前齊思銘給他發了條微博截圖,內容正是清秒的黑帖。
他眼眸微眯,點開微博看了眼。
熱搜已經挂上了。
夏州翊換了衣服就急匆匆地往家趕。
喬影情緒因為雙泠的忌日本來就不穩定,再加上現在微博罵聲一片,他真的很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裏回幹傻事。
回到家,他開門進屋,嗓音急促地喊了句:“喬影你沒事吧?”
坐在沙發上看綜藝的正開心的喬影一個擡眼,和門邊的夏州翊面面相觑,四目相對,她有點疑惑:“我……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
夏州翊松了口氣,過去把沙發上的女人揪起來抱住,他還有點後怕,嗓音悶悶的:“吓死我了,沒事就好。”
被緊緊擁住的喬影反應了兩秒,知道他是因為微博的事擔心她,心間浮起絲絲密密的甜,她拍了拍他的肩背:“你擔心我呀。”
“嗯,我擔心你,”男人語調溫柔,他松開手,扣住喬影下巴,吻住了他的微張的唇,掃過她的舌尖,他氣息紊亂,“很擔心,非常擔心。”
喬影被這個綿長的吻接得有點兒喘不過氣來,她呼吸急促,輕聲道:“沒事的,我現在心态比以前好多了,別擔心啦。”
她被夏州翊摟着腰坐在沙發上,他看着她沉聲道:“如果你需要法律上的幫助和咨詢,我有認識的律師朋友,可以幫你聯系,那條黑帖上的視頻沒讓她删幹淨也是我疏忽了,但是我知道帖子得內容幾乎是在造……”
“停停停,”喬影捂住他的嘴,“別說了。”
夏州翊蹙起眉頭,在她的掌心親了口。
喬影觸電般松開手,嗔看他一眼:“幹什麽你。”
“誰讓喬雙雙打斷我說話。”男人話語間帶了點幼稚的味道。
喬影無奈地撇嘴:“這些黎芸在公司開會處理了,你醫院工作那麽累,我不想讓你擔心,我就是有件事想問你嘛。”
夏州翊擡眉:“什麽事?”
喬影:“就是,你看那個調色盤了沒有。”
夏州翊:“看了。”
“那……那個捶得那麽死,你還信我啊?”
夏州翊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毫不猶豫道:“嗯,我相信你。”
喬影倒在男人懷裏,擡首,伸手碰了碰他的梨渦處,含着笑道:“這麽篤定我的人品啊夏一一。”
她作亂的手被夏州翊一把攥住往下按,他另一只手摟緊了她還穿着卡通睡衣的腰身,俯身咬住了喬影的唇角,疼得她小聲叫喚。
他有點兒而粗暴地咬着她的舌尖,唇齒碾過喬影的泛着水光的唇瓣,帶着低吟的呼吸噴灑在她臉頰。
“喬雙雙,”他低聲道,“是你要那麽叫我的。”
喬影覺得十分不公平,憑什麽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叫她喬雙雙,她一叫他夏一一就要被親。
于是她提出了這個不平等的地方,夏州翊勾着唇,笑得有點格外的惡劣:“那我下次這麽叫你,你也可以親回來。”
說完,他故意叫了聲:“喬雙雙。”
喬影:“……”
“嗯?”他像撓小動物一樣撓她下巴,“不是說不公平嗎,我叫你了,為什麽不親。”
喬影呼出一口氣,壯膽一般地緊握着手,她湊上夏州翊的臉,用那稀碎的吻技咬住夏州翊的嘴唇,舌尖有點膽怯地往裏面探了探,以她為主動方和他接了個生澀又帶點兒撩撥意味的吻。
喬影紅着臉退回來:“好了,我親了。”
夏州翊一臉被非禮過後的愉悅,眼裏閃動着星點的光,嘴角微微揚起,又叫了她一聲:“喬雙雙。”
喬影:“……”
親上瘾了是吧。
她算是發現了,男人多少都是會有點劣根性的。
“你別得寸進尺。”她一臉正經地教訓他。
夏州翊笑,不逗她了。
喬影依舊有點兒好奇:“看到那個調色盤你難道就沒懷疑過我一下?哪怕一秒鐘?”
“沒有。”他回答地斬釘截鐵,“知道為什麽嗎?”
喬影搖頭:“不知道,你快告訴我。”
“因為——”他微微拖長了音調,“我知道景三是你。”
“啊?”喬影懵了一瞬,“你……怎麽知道的?”
“我高中就知道了,”他敲了敲她的腦門兒,“我暗戀你,忘了?”
喬影目光灼灼:“所以你連我高中在之禾發的小說也知道?”
景三這個筆名除了她自己就只有那幾個朋友知道,她是真沒想到夏州翊也會知道自己的馬甲。
“嗯。”他應了聲。
“……”
喬影一時失語,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怎麽會這麽喜歡我。
半晌,她喚了他一聲:“夏州翊。”
夏州翊:“什麽事?”
“你再叫我一聲喬雙雙。”
夏州翊有點不明所以,他順從地叫她:“喬雙雙?”
最後一個“雙”字的尾音還沒被完全發出來,夏州翊的唇已經被喬影的封住,她帶着滾燙的身軀忽然貼上來,輕柔地吻着他。
夏州翊箍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混身血液翻湧。
喬影捧着他的臉,舌尖輕緩地舔過他的唇齒間,最後緩緩勾住他的舌尖,房間靜到可以聽見吞咽的聲音。
喬影的手撫摸着夏州翊的喉結處,她垂下眼,眸中潋滟着水光,聲音輕而細軟:“雙雙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