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姜晚數着日歷,又差不多到莊偌謹每個月來桃香居開會的日子。

姜晚依然回崗失敗,繼續在前臺兢兢業業。

姜晚反正對莊偌謹徹底沒了念想,橫死豎死也無所謂了,照莊偌謹對相親的那個後續回應,大概也會輕而易舉忘了她,說不定再見面的時候,還能逢兇化吉呢。

這天姜晚忙着做統計表,加班到七點,正要下班去吃飯,突然接到了陳豐收的電話。

陳豐收風風火火地通知她,莊偌謹正在來桃香居的路上,讓她先不要下班。

雖然說莊偌謹上次勒令不能再搞那種模式化的歡迎,但大老板一場來到,陳豐收認為還是不能讓場面過于冷清,尤其是前臺門面。

這麽說來,就是強制要求姜晚加班斟茶倒水的意思。

姜晚真是想不通,為什麽大老板好端端非要挑這個時間點才過來。

正常人都應該在這個點吃飯了吧。

原本在加班的同事,一聽到莊偌謹要來,也紛紛提前下班了。

行政部的蔡萱臨走前,給姜晚致哀:“聽說莊氏對桃香居的收購快完成了,以後這種情況大概是有多無少。”

陳豐收只知道莊偌謹在路上,具體什麽時候來也不清楚,來幹什麽也不清楚。

姜晚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前臺,百無聊賴。

在莊偌謹來到之前,陳豐收都不讓她離開前臺,她餓着肚子,有些精神渙散。

電梯門一開,莊偌謹和陳豐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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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陳豐收這一額頭的汗,看來是好不容易趕上了莊偌謹的腳步。

姜晚連忙帶上口罩,夾着嗓子:“大少爺好!”

莊偌謹瞥了她一眼,沒什麽表情,和相親那天晚上溫和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徑直進了辦公室。

陳豐收問她:“幹嘛突然戴上口罩?”

“我覺得有些不太舒服,怕傳染給了大少爺。”姜晚故意壓着嗓子說話,聲音沙沙的。

“真是的,緊要關頭你非得掉鏈子。口罩戴好,給大少爺沖咖啡的時候注意點。”

姜晚連忙說好。

照莊偌謹這個反應,大概是沒有認出她的。

姜晚在茶水間裏磨着咖啡豆,聽到外面有些動靜,探頭一看,陳豐收又急急忙忙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了,正好和莊偌謹的助理擦身而過。

“沈助理,大少爺說待會要去生産車間視察,我先去準備下,大少爺要下來的時候,麻煩你提前通知我。”

陳豐收離去後,沈戈對上了姜晚的視線。

沈戈走進茶水間,問她:“咖啡沖好了嗎?我可以順便端進去。”

“差不多好了。”

沈戈耐心等待着。

姜晚認得他,就是一直跟在莊偌謹身側的助理。面試的那天,還是沈戈給她按住的電梯。

沈戈一直面帶微笑,嗓音也很溫柔,感覺很容易相處。

姜晚大着膽子問:“你們吃晚餐了嗎?”

沈戈注意到她的用詞是“你們”,明白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戈習以為常地答:“還沒。”

咖啡沖好了,姜晚仔細地把邊緣濺到的一些咖啡漬擦去,“這麽晚喝咖啡,還能睡得着嗎?”

沈戈只是笑了笑。

但這是莊偌謹的習慣,沈戈也不好幹涉。

沈戈正要接過咖啡,姜晚又在咖啡碟上添了一小杯的牛奶,“空腹喝咖啡很傷胃的,麻煩你幫忙先一起端進去,大少爺實在不想加就算了。”

“好。”沈戈口上答應着,但內心還是覺得這是無用功。

“沈助理要喝點什麽嗎?”

沈戈的腳步停了一下,回頭說:“那就……幫我沖杯咖啡拿鐵吧。”

“好,你等下出來記得過來拿,不然涼了就不好喝了。”

姜晚又埋頭搗鼓起了咖啡機,沈戈記住了她的身影,往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沈戈把咖啡放下時,莊偌謹還在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裏的文件。

莊偌謹伸手拿起咖啡杯,稍微碰到牛奶杯,發出了聲響,他這才轉過頭來。

沈戈主動解釋:“空腹喝黑咖啡傷胃,你可以加點牛奶。”

莊偌謹瞬間猜到緣由,沈戈怎麽可能不清楚他的習慣,肯定是別人的意思。

“是前臺叫你加的吧?”莊偌謹記得,她似乎是承包了斟茶遞水的工作。上次開會,她一個女生端着十幾杯熱茶,走得戰戰兢兢的,路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給她幫助。

“大少爺英明。”

莊偌謹看了沈戈一眼,“你很少會被別人左右到你的做法。”

沈戈坦然地說:“對大少爺有益的意見,我自然會參考進去。”

莊偌謹本來要喝的黑咖啡,又放了下來。

沈戈也很有眼力見地收回了手。

他本來以為莊偌謹看不上那杯牛奶,現在看來,可能不一定。

莊偌謹把牛奶倒進了咖啡裏,攪拌了下,喝了下去。

空腹喝咖啡,确實是難受。

但這些年一直這樣過來了。

如今加了點牛奶,稍微中和了苦澀。

莊偌謹站了起來,對沈戈說:“你先去吃點東西吧,今晚可能沒那麽早能休息。”

“那要給你買點什麽嗎?”

莊偌謹想到什麽,笑了一下:“有需要再跟你說。”

——

姜晚實在是餓得受不了,她回到前臺座位,從抽屜裏掏出了一塊合桃酥來啃,出走的靈魂才開始歸位。

啃完一塊,姜晚意猶未盡,又掏出了第二塊。

偏偏這塊合桃酥的包裝有些問題,姜晚費了好大的勁才撕開了一個角。

姜晚見四下沒人,把合桃酥的包裝放到嘴邊,正打算用牙啃開,卻聽到頭頂響起了一把聲音:“需要幫你嗎?”

姜晚手一抖,合桃酥差點掉地上了,幸好她眼明手快。

姜晚驚魂未定,卻不是因為合桃酥,而是因為她認出了這把聲音。

好一陣子,這把聲音都曾經萦繞在她的腦海裏,提醒她記得吃點好吃的。

姜晚不敢擡頭,摸索着口罩,想辦法戴上。

“你真的以為,我會認不出相親對象的臉?”

姜晚知道什麽都敗露了,洩氣地擡起頭來。

哪知道莊偌謹走路沒有聲音,神不知鬼不覺就來到了她的桌前。

姜晚發現莊偌謹正盯着她的工牌,清清楚楚,姜晚二字。

好的,這下是什麽都敗露得一幹二淨了。

然而莊偌謹什麽都沒有問,朝她伸出手,“我幫你開。”

姜晚怔了怔,把未開封的合桃酥遞給他。

雖然沒有真正咬上,但她的嘴唇還是碰了一下的。

莊偌謹大概是沒有看到,他毫不在意地接了過來,原本很難撕開的包裝袋,他居然一用力就開了。

姜晚也伸出手,想把合桃酥接過來,但莊偌謹拿着沒放。

“能給我一塊嗎?我餓了。”

都說到這份上了,姜晚怎麽好意思拿回來。

“再給你幾塊也可以。”

莊偌謹笑了笑,咬下一口合桃酥。

香香脆脆。

姜晚又饞了,從抽屜裏又拿了幾塊合桃酥,全是桃香居的出品。

姜晚注意到莊偌謹探究的目光,“我沒拿公司的,是我自己到銷售部下單的,雖然有用了員工優惠價。”

“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有多喜歡吃桃香居的合桃酥。”

“不只是合桃酥,其它出品我都挺喜歡的,只是合桃酥從小吃到大,味道好像都刻在舌頭裏了。”

“吃了那麽多年,不會膩嗎?”

“不會。以前我吃不到,還會一直想着。”

莊偌謹聽着姜晚的話,她由衷地喜歡一件東西時,尾音都是上調的。

這塊小小的合桃酥,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香脆了。

“你是因為喜歡桃香居的合桃酥,才來這裏工作的?”

姜晚聞言羞澀地笑了一下,沒有直面回答。

這個理由很站不住腳,但如果是姜晚的話,就沒有什麽不可能。

吃完了合桃酥,姜晚也逐漸平靜了下來。就像是這間偌大的辦公室,冷冷清清,她認清了她和莊偌謹之間的界線。

“那天晚上,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姜晚說,“浪費了你的時間,對不起。”

莊偌謹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姜晚。

姜晚茫然地看着他。

“擦一下嘴角。”

姜晚“啊”了一聲,立刻接過紙巾用力地擦了把嘴。

“不用道歉,我不覺得那天晚上是浪費時間。”

莊偌謹的話說得真是善解人意,但姜晚知道,全都是客套。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相親對象?”

“打從一開始。”

姜晚不禁啞然。回想起來,那天莊偌謹叫她任小姐的時候,總是似笑非笑。他不僅不當場拆穿她,還一直配合她演戲。

姜晚趕緊止住思緒,她只覺得再去回想那天晚上,她會越發丢人。

無論如何,都是她騙他在先,他體面地做到這一步,已經對她足夠仁慈。

姜晚尴尬至極,莊偌謹卻突然問她:“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

莊偌謹對她笑笑。

姜晚控制不住胡思亂想,這個笑容有些似曾相識,就在他邀請她一起去咖啡展覽的時候,他也是這麽看着她笑的。

他是要約她一起吃飯嗎?

那她該答應嗎?

就在姜晚幾乎想到要和他去吃什麽時,莊偌謹又開口了:“既然還沒有吃飯,那就早點下班去吃飯,我這裏也沒有什麽需要用到你的事了。”

“哦……好。”

莊偌謹轉身又往辦公室裏走,姜晚隐約聽到了一聲輕微的竊笑。

她真的很想錘死自己,自作多情真的要不得。

尤其是面對着這樣老奸巨猾、深不可測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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