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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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香居的季度彙報會議結束,幾大經理私下組着飯局,邀請莊偌謹出席。
莊偌謹的腦海裏還是會議上那些不清不楚的數據,壓根就不想再面對他們。
他懶得應酬,徑直回了總經理辦公室。
張婉尾随着他,正要跟着進去,莊偌謹停下腳步,吩咐她:“明天你整理好會議紀要,發給沈戈。你可以下班了。”
随後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張婉還想着找個機會約莊偌謹一起吃飯,沒料到他把門堵得那麽死。
張婉也不洩氣,深知以退為進。今天不過是莊偌謹認識她的第一天,越是高級的獵物就越是需要耐心,來日方長。
張婉這頭剛下班,沈戈就帶着晚餐回來了。
莊偌謹的眉心漲得發痛,聽到敲門聲,知道是沈戈,才沒有發作。
“大少爺,先休息下,吃點東西吧。”沈戈見莊偌謹沒有否決,便在桌上鋪開了餐盒。
莊偌謹聞到一股鹹香的味道,才意識到了身體超出以往的饑餓程度。
他走過去,是一碗牛肉湯河粉,他皺了皺眉,覺得有些膩。
直到沈戈從袋子裏拿出一盒分裝的配菜,裏面有金不換和香葉。莊偌謹才知道,這其實是一碗越式牛肉湯河粉,加入了這些配菜的點綴,帶着草葉獨特的香氣,瞬間使得整碗牛肉河粉不再油膩。
莊偌謹喝了幾口湯,溫暖了腸胃,食欲恢複了。
他接着吃下去,牛肉嫩滑,河粉彈牙,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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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暫時放下了疲倦和煩躁。
沈戈看到莊偌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比起中午那時候,他現在用餐的神色明顯放松不少。
看來他真的問對人了。
莊偌謹對沈戈說:“你今晚不是約了人吃飯嗎?”
沈戈今天在車上無意中曾經提過一句,後來就一直和莊偌謹奔波勞碌至今,沒料到莊偌謹居然還記得這件事。
不過蔡萱很體貼,她知道沈戈今晚可能走不開,提議把晚餐改成了宵夜。
沈戈知道辦公室戀情的影響,在和蔡萱發展前,私下有跟莊偌謹交代過,莊偌謹稍微有所了解,他沒有反對,讓沈戈随心所欲。
莊偌謹問:“那你明天要休假嗎?”
“不用。我和她吃完宵夜後就回舟市,我保證明天早上能準時出現在你的面前。”
“不累嗎?”
“和她見面不會覺得累。”沈戈說,“見不到,反而會更累一點。”
莊偌謹笑了一下,繼續用餐,“那你早點下班去見她吧,明天實在來不到,可以調休。”
沈戈本想就此功成身退,但又覺得差了一點意思。
“大少爺,這碗河粉是姜晚買回來的。”
莊偌謹的筷子頓了頓。
“你今天食欲不好,我不知道要給你買什麽,剛好在電梯裏碰上姜晚,她就給我推薦了這家店。”沈戈秉持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理念,拱了一把火,“姜晚挺了解你的口味的。”
莊偌謹嚼了一口金不換,這股香氣更加濃郁。
“她主動去買的?”
“不是。”沈戈實話實說,忍不住笑,“我叫她一起去的,鄭司機的車都停門口了,她看到好像見鬼一樣,怎麽說都不願意上車,非要自己打車過去。”
莊偌謹聞言,眉毛挑了一下。
沈戈打趣道:“大少爺,想不到有朝一日,你的車也被嫌棄了吧?”
莊偌謹不以為然。
姜晚越是急着劃分界限,就越是證明,她潛意識裏認為這件事未來可能發生。
如果她不想和他糾葛,只把他當做是一個普通的上司,她反而更能大大方方地上他的車。
沈戈還趕着和蔡萱碰面,不再和莊偌謹閑聊。
沈戈關上門後,莊偌謹從玻璃處看到他匆忙的身影。
見不到面,反而會更累嗎?
莊偌謹想着,手機打開了之前緩沖的其中一個視頻,看了幾分鐘,始終覺得不太足夠。
他轉而點開微信,找到那塊生姜的頭像。
莊偌謹發過去:“你買的牛肉河粉很好吃。”
姜晚随即顯示輸入中,又停了停,繼續輸入中。
莊偌謹一邊吃着河粉,一邊等待着。
姜晚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同樣也是這碗牛肉河粉,但她的背景明顯是在家裏,是一張淩亂的茶幾,茶幾是玻璃面,底下隐約透出一片雪白。
莊偌謹盯了幾秒,認出那是一雙大腿。
姜晚又發來文字:“很好吃吧!我也忍不住買了!你胃口好點了嗎?”
莊偌謹突然很想聽聽姜晚的聲音。
但她在吃飯,他不好貿然打過去。
于是,他把手機放到嘴邊,率先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好多了,謝謝你,姜晚。”
姜晚鬼使神差地聽了幾次這段語音。
尤其是最後兩個字,他每次叫她的名字時,都極為好聽。
姜晚大着膽子,也用語音問他:“明天你還會回桃香居嗎?”
照原定計劃,莊偌謹今晚就要走。
莊偌謹反問她:“你有事找我嗎?”
姜晚說:“我給你買了咖啡豆,放在公司了,今天沒機會給你。”
莊偌謹想起來,今天一整天給他送咖啡過來的人,都不是她。
難怪總感覺不太對味。
桃香居買的咖啡豆本來就不是太好,若沒有配上她的笑臉,就只剩下一種酸苦的味道了。
莊偌謹說:“明天我不來桃香居了。”他的工作都在今天完成了,沒必要特意再過來一趟。
姜晚:“哦……”那就只能下次再買來送他了。
莊偌謹回憶着明天的行程,他有一場會議,其實可以改成線上。
沈戈難得見心上人一次,不如就讓他這次在香城留得久一些。
莊偌謹秉着體貼下屬的人文關懷,決定今晚就在香城過夜。
于是莊偌謹有理有據地說:“我明天早上才走。”
姜晚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去解讀莊偌謹的潛臺詞。
但思緒終究是止不住。
直到,莊偌謹輕聲問她:“要見一面嗎?”
——
姜晚其實想要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她之前信誓旦旦,說自己對豪門沒有興趣,只把莊偌謹當做是普通朋友。
可如今莊偌謹一說想要見面,姜晚便像中了蠱,他的邀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令她無法拒絕。
兩人都剛吃完晚餐,壓根吃不下宵夜。
莊偌謹問她,平時吃完晚餐都會做什麽,她不好意思回答躺平,随口亂說了一句散步。
莊偌謹語音的聲音變得歡快,他說:“那就一起散步吧。”
莊偌謹對香城不熟悉,散步的地點自然是姜晚定的,就在她住的附近公園。
姜晚雖然懶惰,但偶爾吃得太飽,還是會下樓走走。她逛過公園幾次,沒有遇過桃香居的同事,毫無疑問就是非常适合偷……不對,和老板相約散步的地方。
姜晚一下班就卸了妝,換了睡衣。此刻要見莊偌謹,不得不又梳洗了一番。
雖然這個天氣散步會出汗,姜晚還是洗了澡,化了個淡妝。頭發是來不及洗了,她就紮了條馬尾辮。
出門前,姜晚照照鏡子。
嗯……這個打扮說不上漂亮,但至少挺有活力的吧?
姜晚擔憂又期待地出門了。
姜晚原本想着偌大的公園人那麽多,大概會很難找到對方,但莊偌謹比她早到,他站在公園的牌坊下,高挑的身影相當顯眼,姜晚遠遠就看到了他。
和白天在桃香居看到的莊偌謹不一樣,下班後的莊偌謹反而是姜晚更加熟悉的他。
他沒有帶領帶,沒有穿西裝外套,簡簡單單的襯衣和西褲,讓姜晚想起了和他一起去咖啡展覽的那一天。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和那一天一樣,落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在看到莊偌謹的那一刻起,姜晚的擔憂就消失殆盡了,只剩下了滿心的期待。
牌坊附近的空地有阿姨們在跳廣場舞,音樂聲很大,莊偌謹等待得無所事事,他随意地看着阿姨們翩翩起舞。
有這樣一個俊男看着自己起舞,阿姨們跳得比以往都要賣力。
阿姨見莊偌謹站在這裏好一會兒,趁着音樂的間隙,拿着保溫瓶走了過來搭讪。
“靓仔,阿姨在這裏跳了幾年的廣場舞,街坊鄰裏基本都認識了,今天是第一次見你過來哦。”
可能是環境的原因,此時的莊偌謹看上去也沒有工作時的高冷,阿姨并沒有被他的沉默吓跑。
莊偌謹注意到姜晚正在走來。
他的心情驟然變好,他沖阿姨點了一下頭,就當回話。
阿姨擰開保溫瓶,繼續追問:“在等人嗎?”
“是。”
“女朋友哈?”
姜晚一走過來就聽到了這個問題,頓時定住腳步。
莊偌謹淺淺地笑了。
姜晚輕聲喊:“莊先生。”
廣場舞的音樂太大了,瞬間吞噬了姜晚的呼喊。
但莊偌謹知道她在叫他。
“嗯。”他應了一聲。
倒是他的這個回應,也不知道是沖着誰的。
阿姨注意到莊偌謹的視線,回頭看見姜晚,也是一個面生的姑娘,臉蛋紅紅的。
阿姨打量姜晚的目光毫不掩飾,仿佛在比對着她和莊偌謹是否相配。
姜晚硬着頭皮越過阿姨,想要走到莊偌謹的面前。
沒料到身後一個在練滑板的少年,沒有剎住,搖搖晃晃地往姜晚的方向沖來。
莊偌謹一把将姜晚拉到身後。
少年摔倒在地,沒有撞到人,卻把阿姨手上的保溫瓶拍飛了。
保溫瓶裏的水滿當當,徑直倒在了莊偌謹的身上。
稍高的水溫,令莊偌謹也不由得吸了一口氣。
他的襯衣和褲子濕了一大片。
姜晚這才明白回來是什麽回事,莊偌謹完全是替她擋了一劫。
摔倒的少年爬起來,也顧不得自己的摔傷,和阿姨一起過來道歉。
“沒事。”莊偌謹清楚沒有燙傷,倒是那個少年,傷口已經在滲血。
莊偌謹讓少年趕快去處理傷口,他也沒有怪責丢出保溫瓶的阿姨。
少年和阿姨都抱歉地離開了。
“不如回去換衣服吧?”姜晚從包裏翻出紙巾遞給莊偌謹,只是這麽大瓶水倒下來,怎麽擦都于事無補。
莊偌謹把濕透的紙巾丢進垃圾桶,“回去哪裏?”
姜晚啞然。
莊偌謹的家又不在這裏,總沒理由一路穿着濕衣服回舟市。
“那我們現在去買衣服?”
莊偌謹皺了一下眉,“新衣服沒洗過。”他顯然很嫌棄。
姜晚再次啞然。
大老板嘛,有潔癖,很正常。
雖然都這個時候了。
姜晚思來想去,她能為他解決的辦法……
“我家裏有我哥的衣服,我洗過了的……你介意嗎?”姜晚剛搬家那會兒,姜晨曾經過來幫忙整理,留宿過兩天,衣服也順勢留下來了。
姜晚完全是別無他法,她才這樣提議的,她自然做了被拒絕的準備。
然而,莊偌謹只是問她:“你有哥哥?”
“有。”姜晚生怕他誤會,立刻解釋,“親生的,同父同母。”
“你父母在家嗎?”
“我一個人住的。”
莊偌謹看着姜晚,“那就去吧。”
“……”
莊偌謹往前走了兩步,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方向。
可姜晚沒有跟上來。
于是他忍着笑意,又回頭看她,“還不走嗎?”
姜晚回過神來,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跟了上去。